第七章

第七章

他心底明白,易承歆瞧不起他,想看他出糗,因此他更不能给父亲丢脸。

思及此,南又宁逼自己直起腰身,拉紧疆绳,不许弯腰低头。

见马背上的单薄人影如此坚决,易承歆只当他是真的不怕,嘴角一扬,抬起手重重地拍了马身一下。

红鬃马得了主子的指令,昂头嘶鸣,撒起了前蹄便小碎步奔跑起来。

南又宁惊住了,这还是他生平初回坐在马背上,更是初次随着身下的马儿奔跑。

望着周遭逐渐飞掠的景色,他忽尔意识到自己离地上有多远,心底像是打翻了一盆墨,恐惧如墨,迅速蔓延,终至淹没了理智。

易承歆被正欲扬嗓,提醒南又宁记得拉缰绳,不想,马儿不过奔了一小段路,原先挺身坐在马背上的人儿,竟然松开了手,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易承歆胸口一抽,连忙圈指吹了口哨,下一瞬,听见哨声的追日随即刹住了蹄,停在原地不动。

易承歆随即大跨步走去,扶起了摔落于地的南又宁,同时扯嗓厉令:「来人!」

候在远处的宫人与太监飞奔而来,帮着扶起面色死白,浑身瘫软的南又宁。

「抬轿辇过来!」易承歆严峻下令。

太监领命而去,剩下的人帮着搀扶,南又宁紧闭双目,细眉蹙拢,双手却自有意识的拨开了那些人的手,不让那些人碰。

易承澈一怔,只当他是性子古怪,不喜他人近身,于是又下令让那些宫人太监退开。

他一抱住南又宁的腰,一手勾起他的双腿,将他打横抱起。

南又宁并不是乐意让他这般碰触自己,而是他的力气根本抵不过易承歆,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疼!」南又宁咬牙低喊。

易承歆微怔,低头望去,怀里的少年眼眸紧闭,羽扇似的睫毛掩下,依稀似有泪光,他紧咬住下唇,看上去十分无助。

易承歆有那么一刹,几乎要忘了怀里的人是个男孩儿。

「殿下,放我下来……」南又宁仰起惨白小脸,虚弱地用气音嚷道。

「可是摔伤后背了?」易承歆连忙蹲下身,将怀里蜷缩成一团的单薄身子放回地上,让他平躺下来。

「我的背……背很疼,伸不直……」南又宁疼得嘴唇打颤儿。

「轿辇呢?!还不快点!」易承歆怒斥。

不一会儿,就见几名太监内侍抬着轿辇过来,易承歆随即抱起了疼得直哆嗦的南又宁坐上轿辇。

进了西院,下了轿辇,易承歆抱着南又宁步入正殿内间,将他放在罗汉榻上。

「快召秦太医过来!」易承歆厉声命令。

一年资较长的何公公回道:「殿下莫急,小的方才已让人去请秦太医了,秦太医已在来临华宫的路上。」

蓦地,一只微微发抖的小手,扯了扯易承歆的袖角。

易承歆垂眸望去,对上南又宁那张苍白的面容,当下懊悔莫及。

他不过是想闹一闹南又宁,却没想他如此弱不禁风,竟然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殿下……我没事儿,殿下别找太医了。」

「你都疼得说不了话了,还说什么没事!」

后背一阵火辣辣的抽痛,南又宁一边忍着痛,一边捏紧了易承歆袖角。

「我这是皮肉伤,歇个几日便行,不必这般劳师动众。」

「你都疼得直不起身了,怎可能是皮肉伤?」

易承歆绷紧俊容,怒气腾腾,不敢置信这个明明疼得身发抖的小子,竟然不让他找太医。

南又宁心里害怕,手指绞紧了天色袖角,哀求道:「殿下,我求你了……你别找太医来。」

听出他话里的哀求之意,易承歆峻眉一控,问道:「为何不让我找太医来?」

「我……我……」南又宁心以慌地瞥了一眼何公公,以及退至大屏外侧候着的宫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易承歆不悦地追问。

南又宁勉力的撑起自己,艰困地凑近易承歆耳旁,悄声道:「殿下,我有不可告人的隐疾……若是被传了出去,我以后就别想在皇京里抬头挺胸做人。」

闻言,易承歆先是神色一震,随后用起古怪的眼神上下端详他。

南又宁被打量得很是心虚,只能垂下眼躺回原位,双手捏紧了易承歆的袖子。

易承歆淡睨了一眼被他紧撇住不放的袖角,莫名地,心头有一角似也被他捏住,竟然冷硬不起来。

「何公公,去告诉秦太医,别过来了。」易承歆忽尔扬嗓道。

南又宁喜出望外的抬起眼,满是感激的望着易承歆。

待到何公公领命退出内间,易承歆复又皱眉问道:「可你受了伤,总不能就这么不管。」

「殿下能否遣人送我回侍郎府?我向来只给与南家交好的大夫治病,只有他才信得过。」南又宁忍住痛提出请求。

见他明明痛得无法忍受,却还如此坚持,易承歆虽是不怎么乐意,可也只能依了他。

「来人,在北门备马车。」易承歆发令下去。

「微臣谢殿下恩典。」南又宁作势欲起身行礼。

易承歆面色丕变,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阻止他起身。

「都受了伤,还起来做什么?!」

肩上的大掌又热又沉,温度透过了薄薄的夏衫,渗入肌肤,南又宁面上一热,心口直闹慌。

「殿下,请恕微臣驽钝,扰了殿下的兴致,微臣告退。」

嘴上说着,南又宁不顾易承歆的压制,是准备起身下榻。

易承歆见他这般,眉心已控了个死结,不由得恶声道:「南又宁,你这究意是哪儿来的倔脾气?!都已经伤得起不了身,你还跟我扯这些君臣之礼做什么?」

「这儿是临华宫,您是太子殿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你成天跟我谈规矩,偏偏我最不爱听你说规矩,我告诉你,在这儿,我说的话便是规矩!」

饱含怒气的沉嗓方落,易承歆再一次将他拦腰抱起。

「殿下……」

「住嘴!」

易承歆凤目冷冷一横,凌厉地制止了怀里欲张嘴的少年。

南又宁怔着,尽管背仍抽疼,可被易承歆这么牢抱在怀,他竟觉着十分安心。

宫规有令,宫中不准行车,只许乘坐轿辇,出了宫门方能行车,因此易承歆先将南又宁抱上了轿辇,一路乘至西凉皇宫的北宫门。

北口那儿已备妥了马车,太监与车夫一见易承歆下了轿辇,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南又宁被易承歆抱在怀里,望着眼前此景,只觉无比的慌乱与无措。

「殿下快快放微臣下来,宫人们都在,这样不妥……」

「少师又不是女子,何来不妥?」易承歆冷峻地随口扔下这一句,却是重重地堵住了南又宁的嘴。

他垂下眼,紧描唇瓣,不敢轻举妄动,顺从地任由易承歆将他抱进马车。

易承歆动作轻巧地将他放置在铺了绣垫的车厢里,南又宁斜靠着车厢内壁,揪紧的一颗心总算能松口气。

「微臣谢过殿下……」

「去礼部侍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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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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