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许伯道:「你去一趟张丞相府说一声主子病了,等卯时正再拿着主子的牌子,让宣德门外的小黄门向桂圆公公传话,说主子卧病在床,早朝须得告假。」

裴寂记下,拔腿就准备出发,许伯又拦了他问道:「你知道主子子时是去了哪里吗?」

裴寂摸了摸头,有些犹疑。

许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这都什麽时候了,还不快说!」

裴寂轻声道:「大概是去了西云大街,前几天在京郊的驿站里盘查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姓顾的小娘子,主子当时的神色就有些不对,我猜,他大概又去了西云大街。」

外面的人不知道,许伯和裴寂是知道自家主子这些年对那片废墟的心情的。

许伯听又是那废墟,便有些头疼,不耐烦地对裴寂摆手道:「你快去,回来再守着爷,他醒了,怕是要喊你的。」

「我这就去!」

天亮後,太医院院使陈太医便带着三位太医,奉陛下之命,来替沈溪石诊脉,几人刚进去没多久,明远伯府便派人来问。

小厮把消息报给许伯的时候,许伯冷哼了一声,「关门,什麽都不知道,让他们去问太医!」

然而沈溪石睡了一天两夜都没有醒过来,昏迷中紧闭着薄唇,一句呓语也没有。

第二天一早,明远伯府二房的沈维带着一个嬷嬷和三个丫鬟过来,许伯见明远伯府存心要生点儿事端的样子,让裴寂去了一趟景阳侯府。

当今赵国开国百年,沈家祖上沈顺宜是追随太祖的开国功臣,初任枢密副使,後在太宗时期开始掌管赵国的财政。先帝在时,沈家长房嫡孙女沈清茉入宫为妃,後诞下唯一的皇子赵元益,赵元益登基後,敕封沈家为明远伯府,可袭三代。

明远伯府的现任伯爷是太后的亲哥哥沈仁朴,沈仁朴又有嫡子沈令毅、沈令宽和庶子沈令平,沈维是二房的庶出,沈溪石是三房的庶出,虽同是庶出,但论家族地位,嫡子的庶子比庶子的庶子,原是要尊贵一些的。

沈维自小就看不惯沈溪石,伯府原是不允许他择府另居的,但是官家说伯府人口众多,有些逼仄,让沈家二房、三房子弟可在外另开府别居。

不想沈溪石自搬出伯府後,不知踩了什麽狗屎运,这几年简直一飞冲天,成了赵国的枢相,还和自家爷爷成了政敌,让满汴京城的人看笑话。

这些年,老祖宗一直想往沈溪石府里塞人,但总被他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了,这一回沈溪石人还在病中,沈家人难道还做不成这一窝奴仆的主?

是以沈维这一回来,看都没看许伯一眼,翻着茶碗,有一句没一句地道:「老祖宗送人来照顾三弟的,你好生安顿一下。三弟自来孝顺,若他知道你们偷奸耍滑、阳奉阴违,辜负了老祖宗的好意,怕是要不依的!」

许伯点头应下,当着沈维的面将四人都派了轻松的活计,都是在沈溪石跟前的活,有熬药的,有喂药的,喂水的,还有帮忙擦身换衣物的。

沈维见这老匹夫这回这般识趣,心里越发有了数,起身道:「也不知道三弟怎样了,你带我去看看。」

许伯面无表情,「我家主子没说要见二公子,老奴不敢擅专!」

沈维见这老东西骨头又硬了起来,没再得寸进尺,这一趟他的任务就是把人带过来,若是再闹下去,得不偿失就麻烦了,於是色厉内荏地呵斥道:「行,看三弟起来了,怎麽收拾你们!」

看着沈维出了大门,裴寂不由啐了一口唾沫,「什麽狗杂种,也敢往我们府里来横!」

许伯瞥了他一眼,叮嘱道:「主子不醒,你我都要小心谨慎些,万不要在这关头惹是非,去,将那四人捆起来,锁在柴房。」

「是,我这就去!」

许伯望着裴寂兴冲冲的背影,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主子若是再不醒,还不知道要生出什麽事端来。

今天明远伯府来送丫鬟,不过是试试府里的态度,要是人过两天还不醒,那边的老太婆怕是得带着家眷住进来了!

【第三章枢相大病一场】

顾言倾自那夜回来後,便将沈溪石抛在了脑後,整日里钻研着几味香药,在小院儿里足不出户两天。

第三天一早,出去买菜的藿儿回来,笑呵呵地道:「主子,奴婢刚刚在汴河大街上看到好多郎中大夫往沈府去,说是沈枢相病了,睡了两天都没醒呢,官家都急了。」

「知道是什麽病吗?」

藿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有点麻烦吧,听说太医院的院使带着好几个太医去会诊呢,但人依旧没醒,沈府的人急得到处找汴京城的郎中们去看,怕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顾言倾端着茶碗的手忽地一抖,水波莲纹的茶碗碎成了七八块儿,茶水洒在她绣着海棠花的姜黄色罗裙上。

藿儿忙放下手中的菜跑过来,「哎呀,主子!」

顾言倾胡乱地用绢帕擦了一下,摇头道:「没事。」

藿儿急道:「这是刚烧沸的水,怎能没事?您赶紧换一身衣服吧,怕是身上寒气重,一时没缓过劲来呢!」

藿儿说着,就扶了自家主子去里间。

顾言倾道:「你去把外间清扫一下,我自己换。」

藿儿只得出去,但她总觉得自家主子这两天怪怪的,像失了魂一样。

顾言倾将外裙脱下来,裙子已经湿透了,那被打湿的地方还有些烫手,大腿上红了一片。

她打开了壁橱,在花花绿绿的裙子间,眼睛不自主地找到了那一夜穿的月白色湘裙,猛然间想起,她那天穿了一身月白色,月光又暗,她为了脱身,还喊了一句「我是厉鬼」,一心希望沈溪石将她当做鬼魅,难道他真是被自己装的鬼吓出病了?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便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即便整个汴京城的人都怕鬼,他沈溪石也不会怕!

可是按照时间推算,沈溪石是那晚开始病的,她好像记得那一晚他穿得很单薄,估计受了寒,又见了她受到刺激,一时不由有些後悔。

可是他又为什麽会出现在那里呢?还穿得那般单薄!

院子门外忽然有人叩了叩门上的铜环,「有人在家吗?」

外间的藿儿忙问道:「主子?」

顾言倾道:「没事,你出去看看。」顾言倾从支起来的窗户里看着被叩得轻轻震动的门,不由自嘲,「自个儿跟前还一堆烂摊子,哪有空儿再管别人呢。」随手挑了条藕色的罗裙换上。

这边藿儿放下扫帚,擦了手,跑到门口,刚抽掉门栓,外头的人便推开了门。

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妇人手里牵着三四岁的女孩子站在了门口,笑吟吟地道:「你们是新来的吧,我就住你家隔壁,刚看你回来,过来串串门子。」

藿儿笑道:「原来是隔壁的嫂嫂,我们初来乍到,还没归置好,不然肯定要先去拜访邻居的。」

那妇人见搭上了话,便带着女儿自顾自地进了院子,「哎哟,这才几天,你们就收拾得这般乾净,这宅子可空了大半年了!我以前和这院子里的刘嫂子可好了,这一条巷子十来户人家,就我和刘嫂子年纪相仿,她走了,我就盼着再来一个新邻居。」

藿儿见这人态度亲切,朝里屋喊了一句,「阿姊,家里来客人了!」

顾言倾已经换好了裙子,在屋里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出来笑道:「还不知道嫂子怎麽称呼?」

「哎,我夫家姓王。」王嫂子对着屋里走出来的这一位小娘子看得眼都呆了,心里不由啧啧赞叹,真是年画上一般的人物,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望人的时候像含了水珠儿似的,又灵动又柔媚。

「原来是王嫂子,快进屋来坐坐吧。」

「哎,好,好,大丫,快喊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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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撩心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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