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九章画作有古怪】
昨夜府里出了刺客,闹得林承彦和杜氏寅时才睡去,巳时正醒来,刚刚梳洗好,银九就来报——
「将军,郡主,前头说杨国公府的人求见。」
杜氏打趣道:「银九你也糊涂了不成,是见谁啊?」
银九笑道:「奴婢当真糊涂了,是见郡主和将军。」
杜氏眸子微转,想着难道是为了当日杨叔岱在花宴上救了夏家小娘子的事?
其实是沈家的小厮回府禀报沈溪石昨夜的事了,不然杨家主仆怕是都叩不响林府的大门。
她道:「带去前厅里头,我和爷这就过去。」
及至两厢相见,青苎立即扑在杜氏脚下,「奴婢是青州虞家丫鬟,有要事想单独禀告夫人。」
杜氏看了一眼带着青苎前来的杨叔岱。
杨叔岱摸了摸鼻子,「我在樊楼前救了她,她说要见杜姨,我就带了过来。」
见杜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杨叔岱讪讪地将这小丫鬟是徐虞氏丫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杜姨,您信我,我真没想着看戏,就是一时心软。」
杜氏摇了摇头,「你啊!」
青苎见杜氏似有不信,膝行两步上前,急道:「奴婢当真是青州虞家的丫鬟,自幼服侍我家小娘子,前两年小娘子嫁到汴京城来,奴婢才跟着来的,我家小娘子幼时最喜欢嫁到汴京城的小姑奶奶。」
杜氏心下一跳,虞家的小姑奶奶便是先前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顾虞氏,知道她与顾虞氏私交甚密的没有几个人。
杜氏对夫君点了点头,让银九扶着青苎去偏厅里头,见青苎又要跪,她摆手道:「坐着说吧。」
青苎却是坚持要跪,「先前奴婢在杨世子跟前说了谎话,奴婢是青州虞家的人,但是奴婢要见的不是夫人,而、而是沈枢相。夫人莫要误会,实是此事关系我家小娘子的性命,奴婢不敢有一点差池,还求夫人谅解,日後等我家小娘子被救出来,奴婢愿意受夫人处罚。」
杜氏又审视了一番跟前的小丫鬟,在被徐家人追捕那般急迫的时候,还想着顾及自家小娘子的名声,没有直接说要找沈溪石,而是兜了个圈子来他们府中,说明这小丫鬟对自家主子确实忠心耿耿。
青州虞家啊……杜氏想到在後院的顾言倾,吩咐银九道:「将这小丫鬟带到顾小娘子那边,让她看顾一二。」又对青苎道:「左右不过是找个人来,你且安心等着,我让人去请沈枢相过府来。」
青苎又对着杜氏叩了一个头,被银九拉了起来,她低声啜泣道:「奴婢代我家小娘子谢过夫人。」
她一个人从徐府里偷跑出来,一直被徐府的人追,因不敢让徐府的人知道她要去哪,东躲西藏了两天,眼看就要被逮回府,不想峰回路转,终於见到了林夫人。
杜氏见她面容憔悴,肤色蜡黄,好像许久没吃东西了一样,让采荇去厨下备点小米粥。
杜氏望着青苎的背影,心上犹突突的跳。
虞家竟然将嫡女嫁给了徐家!青州虞家,那是言倾的外祖父家啊!
青苎走後,杜氏让人去喊林承彦过来。
林承彦原是陪着杨叔岱下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顾言倾和沈溪石换庚帖的事,并藉机劝杨叔岱道:「我看你也不是真心喜欢絮儿,就别往这里头掺一脚了。」
杨叔岱委屈道:「叔父偏心,就沈溪石能挑好的,我就不能看见好的不放手了?」
林承彦冷笑一声,「你阿爹送了我好些上等的砚台你可知?」
杨叔岱摇头,就听林承彦道——
「他要我们做中人,哪一日待你要议亲了,便由我和你杜姨去女方家说亲。」林承彦一边说着,一边围剿了杨叔岱的黑子,「这哪是请我们说亲,这是明着告诉我们,看不上我们絮儿。」
杨叔岱想不到自家阿爹竟也出面了,一时面上讪讪的。
忽然有丫鬟禀道:「将军,郡主请您过去一趟。」
林承彦将手中的白子放到小罐子里,对杨叔岱道:「世侄,你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杨叔岱还没见到顾言倾,也不想走,厚着脸皮道:「叔父今儿个可要赏我一顿饭,赶我我都不走。」
林承彦轻斥道:「收起你的小算盘,你今儿个迈不过二门!」说着匆匆去了偏厅。
杜氏一见他进来便叹道:「又出事了,眼下闹得厉害的徐家二儿媳,竟是青州虞家的小娘子,刚才那婢女带着什麽东西逃出来了,要见沈溪石。」
林承彦安抚了杜氏两句,奇怪道:「青州虞家怎麽和溪石又扯上关系了?」
杜氏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些才道:「我估摸着,大概还是那桩事,徐家定然是发现了什麽苗头。」
「你说这和溪石的身世有关?」林承彦不由挑了眉,双手背在身後,踱了几步,又问道:「那婢女呢?」
杜氏一颗心累得慌,倚在放了墨绿引枕的交臂黄花梨木太师椅上,按着眉头道:「我让银九带到西跨院里头交给絮儿了,认与不认,就看她自己的了。我猜虞家派人到汴京城来,怕是来查承恩侯府的事,那虞小娘子大概是在徐家发现了什麽线索。」
林承彦皱眉道:「你就没想过这婢女是来诈絮儿的?万一是魏家或是太后派来的呢?」
杜氏眸子微冷,笑道:「要是这样,便杀了吧。」
左右在她府上,人是杨叔岱送来的,她让杨叔岱别说出去,他自然不会说,即便还有人知道,她谅他们也不敢明着跳出来说。
杜氏想到昨儿个夜里的刺客,问道:「林甲那边审出什麽消息没有?」
林承彦摇头,「没有,是个哑巴,不识字,倒是浪费了林甲一身逼供的本事。」
听到是个哑巴,杜氏有些烦恼,「暂且留着吧,日後或许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西跨院里头,医女正在给顾言倾察看伤口癒合的情况,见上头已经长出粉色的嫩肉来,笑道:「小娘子这是大好了,不用再包纱布了,奴婢今日便回宫覆命。」
换下了纱布的顾言倾顿觉浑身爽快很多,那布条勒着胸口,一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眼下天气越来越热,更是不舒服。
她让荔儿拿了一两银子给医女作为谢仪。
医女摇头道:「小娘子太客气了,奴婢不能收。」
顾言倾拉着医女的手,笑道:「劳烦你在林府里住这麽些天,应当的。」虽说医女原先也不过是宫里头的宫女调教出来的,但是这个姓华的医女做事严谨又细致,她私心里十分喜欢。
华医女还是执意不肯,末了见实在推脱不过,只得红着脸道:「实不相瞒,先前沈枢相已经赏过奴婢银钱了,奴婢已经收过一次,这一次实在是不好再收。」
顾言倾闻此,知道她是怕事情传到沈溪石耳里,沈溪石怪罪,便让荔儿拿了两朵珠纱宫花赠给华医女。
顾言倾亲自将她送到了小跨院门口,眼见她走了,正准备转身,便看到回廊那头银九带着一个小郎君过来。
正疑惑银九怎地带外男到後宅来,就听荔儿轻声道——
「小娘子,您看她的喉咙。」
顾言倾顺着她的话语望去,竟是没有喉结的,不由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一身打扮倒甚是俊俏。」
青苎远远便看前头那个穿了一身藕色短袄、粉缎襦裙的小娘子有些眼熟,先前听林夫人说姓顾,也不知道和林家有什麽关系,到了尚有一丈半远的距离,便半蹲着行礼道:「青苎给小娘子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