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萧尧没说话，冷眼瞧着。
九五之尊的沉默似乎助长了她们的气焰，殿内的抽泣声越来越大，甚至一些犹豫不决的妃嫔们也被带动了，认为皇上似是有些迟疑了。
「呜呜呜——」殿内的哭声十分明显，好像这里不是在举行大年初一的晚宴，而是设置灵堂要她们号丧一样。
秦翩翩瞥了一眼萧尧，就见皇上周身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了起来，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大过年的，诸位爱嫔爱妃家是都有死人吗？朕活得好好的，母后也在这儿，那只可能是你们的娘家了。朕不忍你们哭得如此伤心，不如今儿晚上就让人把你们都送回娘家去，好好哭个丧，说不定还能见上最後一面呢。」
男人冷沉的声音比屋外的风雪还要冰冷上几分，所有的妃嫔们都怔在当场，没有一个敢动弹的。
嚎哭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都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上位的皇上。
就见男人眯着眼睛坐在那里，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众人纷纷擦了擦眼泪，都低下头，再也没人敢哭出一声来。
「怎麽没人回答朕的话？方才不是有那麽多人哭了吗？来，告诉朕，是你们娘家哪位要入土为安了？大过年就死人不吉利，但是朕是真龙天子，给你们娘家送口棺材过去，用龙气压一压丧气也就好了。」
萧尧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身体，像是射出一把把暗器一样，全部将她们死死地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所有妃嫔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跳「扑通扑通」的加快。
皇上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滔天巨怒，如今她们想解释也没人敢开口，要知道皇上的怒火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平息的。
她们越不说话，萧尧的火气就越大，他直接把张显能喊了过来。
「你找人统计一下，方才哭的那些人家里究竟是谁不行了。这大过年的晚宴，半个大殿的人都在号丧，朕是不是要连夜把你们的爹都喊进宫来，叫他们带你们走？」皇上这番话可谓毫不客气。
张显能连丝毫迟疑都没有，立刻找来几个会写字的太监，叫他们出去拿笔墨纸砚。
张大总管如今算是看清了，反正此事不是冲着皇贵妃去的，那麽皇上所有的折腾都是真的，不用犹豫也不用阻拦，反正皇上冷静得很，这些分寸他自己就能拿捏。
眼看着好几个太监出去了，皇上完全是一副认真的模样，殿内的妃嫔们彻底慌了。
祝敏咬牙切齿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说方才她没跟着哭，但是这事儿恐怕没完。
「皇上息怒，臣妾方才是一时情急，有些伤感，并不是故意要哭的，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娘家也无人死伤。」
方才领头说话的妃嫔一下子就慌了，她当时是有些胁迫皇上的意思，却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後宫除了秦翩翩之外，所有的妃嫔都被撵出宫的话，那麽朝臣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他们可都有亲戚在宫中。
後宫里发生了什麽大的事儿，都是要靠这些人传递消息的。
皇上如今要是把人都撵走的话，等於断了他们的後路，以後再想吹什麽枕边风也难如登天。
「朕记得你，方才还有谁叽叽喳喳带动局面？」他冷哼了一声。
殿内先是静了片刻，紧接着又站出两三个人。
萧尧看了几眼，冷声开口，「张显能，备车将这几位送回家去吧。方才不是吵着要回家吗？朕成全你们。」
男人面上的表情十分冷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他的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就变得面无人色。
「皇上饶命！皇上，臣妾若是被撵出宫，我爹会打死我的！皇上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这位是方才带头说话的唯一一位正二品妃丽妃，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要撵她们走。
萧尧冷笑了一声，「饶命？丽妃，朕瞧你胆子大得很啊。朕方才不过是说今年和以後都不想再看什麽过年表演了，其余的话一句都还没说，你就已经往朕的头上扣大帽子了，说什麽朕要把你们都撵出宫了，朕什麽时候说过这种话？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你都不怕朕打死你了，还怕你爹吗？你爹是比朕还要厉害的存在是吗？」
男人每说一句，丽妃脸上的神色就苍白上几分。
後宫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向来是皇上最招架不住的，丽妃当时瞧见支持她的人这麽多，才会得寸进尺，这里的妃嫔们都想表演，更会附和她，没想到皇上不仅没有妥协，反而开始清算，且这後果还非常严重，皇上根本不准备轻拿轻放。
「不是，臣妾不敢，皇上饶命啊。臣妾、臣妾不想出宫，您饶了臣妾这一次吧，臣妾一定会认真听话，乖乖地待在宫里，再也不惹事了。」她拚命哭求。
「皇上饶命啊，嫔妾也不敢了。」
另外三位位分低的妃嫔也跟着求饶，总共就这麽四位先说皇上要把她们撵出宫的话。
「今儿大过年的，朕就不那麽严苛了。丽妃仍然出宫，你们三位已经被记在册子上了，若是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到时候别等着朕说了，你们自己备车出宫吧。」萧尧挥了挥手。
三位妃嫔几乎喜极而泣，连连跪谢。
丽妃心里的最後一道防线被击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她偏头看了看旁边跪着的三个人，知道自己是彻底凉了。
「皇上，车已经备好了。」张显能低声说了一句。
「送丽妃出宫，让张成跟着，与张大人说清楚了，这可不是朕大过年的给他们张家难堪，而是丽妃太想家了，说不想在宫里待了。」萧尧大手一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显然是不准备再与她多说一句话了。
立刻就有几个宫人上前来，将瘫倒在地上的丽妃拉起来。
丽妃开始剧烈的挣扎，她的视线扫过身边的妃嫔们，她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显然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
最终她抬起头，视线停留在秦翩翩身上。
「皇贵妃，您替臣妾求求皇上吧！臣妾当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您替臣妾求一回情，臣妾给您当牛做马。」丽妃猛地挣脱两个太监的拉扯，直接跪地开始磕头。
秦翩翩轻轻眯起眼睛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位之前对她根本看不上的丽妃，竟然会向她求情。
看样子到了关键时刻，後宫里的女人都是能屈能伸的，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娘娘，您替臣妾求求情吧，臣妾给您磕头，给您供奉长生牌位，给您当牛做马。您有什麽脏活累活都可以交给臣妾做，臣妾不怕的……」
丽妃当真是「砰砰」地给她磕头，额头上很快就通红一片，显然是用力磕出来的。
秦翩翩与萧尧对视了一眼，之後看着恨不得立刻把命给她表忠心的丽妃，轻声道：「丽妃你别求了，我与你一样，都只是皇上的妃嫔而已，皇上说的话，一定要听清楚了。他已经发话了，要你出宫，若是我去求皇上，那就是陷皇上於不利的境地，朝令夕改可是大忌。如果我真的这麽做了，与你以及方才哭嚎的诸位，又有什麽区别？」
秦翩翩说到最後几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
她脸上的神情始终都很认真，说到最後一句话的时候，视线还在殿内其他妃嫔的身上一扫而过，眼神之中透着几分戏谑。
众人当然是敢怒不敢言，这个女人已经嚣张到一定地步了，她们却无可奈何。
「还不快拖走！」张显能手中的拂尘一甩。
几个太监一拥而上，直接将丽妃扯起来带走。
「秦翩翩，你如此得宠又如何？都是因为你才让我们这麽悲惨。你们看着吧，我只是第一个被撵出宫的，很快就要到你们了。哈哈哈，我等着那一刻——」
丽妃分明是恼羞成怒了，她大喊大叫着，有个宫女上前，掏出锦帕塞进了丽妃的嘴里，马上就听不见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