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偷鸡不成
?宋鸣诚眼珠子一转,道:“我没有抹布,也没有水。”
严舟终于直起身,摸索了一番才打开办公室的备用灯,然后像小叮当似的,把放在门边的抹布和水桶扔给他,道:“现在有了。”
他甚至连步子都没挪一步,显早就有所准备,甚至是知晓宋鸣诚的一切计划,就等着宋鸣诚撞上枪口呢!
宋鸣诚想到这一点,看向严舟的目光登时就不同了。之前他也不过是认为,严舟是必须要打倒的对象,而现在,严舟俨然是闯入他领地的不知死活的挑衅者。
严舟道:“你还想躺多久?”
这冷冰冰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将宋鸣诚拉回到现实中。
好吧,这人还是个很有能耐的挑衅者。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抹布在门上磨蹭着,心想等严舟没耐心了不监工了,他就可以甩手不干,去他娘的清理,去他娘的损坏公物!
眼见着宋鸣诚磨磨蹭蹭地不干活,严舟问道:“再过半小时,会就要开完了,你准备用这个造型见人?”
宋鸣诚没想到这一点,被严舟提醒,他手上的劲儿终于大了起来,速度更是快了一倍不止,一边瞟向严舟,心说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严舟好整以暇地站在纪检部办公室的外面监工,将宋鸣诚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上,一字一顿毫无情绪地评价道:“想法挺新奇的。”
果然,就知道这人说话只能听一半!
宋鸣诚像是对待仇人一般地狠狠擦着门,但是即便是他再有力气,门上的污渍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洗掉。而宋鸣诚还专门让人选的是最难清洗的那种涂料,现在全报应在自个儿身上,那种憋屈感真是让他在这个二月心拔凉。
严舟这边没话了,宋鸣诚也在生着闷气,此处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以及抹布凌迟门板的声音,伴着从办公室里偷出来的昏黄灯光,倒也算温馨。
走廊无灯,宋鸣诚斜眼看了看靠在窗边盯着校园的严舟。严舟此刻依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仿佛无法融化的冰层。他身姿高拔,笔挺地站在黑夜里,高楼的风将他清爽的发丝吹起,露出少年人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容颜。
那双眼睛融于夜晚却闪闪发亮,就如同天上一闪一闪的明亮的星。宋鸣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问问严舟他现在在想什么,好奇心把他挠得抓心抓肺。
这人和他了解过的那些书呆子不太一样……不,是太不一样了。
他莫名地从此刻的严舟身上,感受到和他一样的某种孤独,若不是立场不同,或许能正常聊天……
呸,我他妈在想什么呢!
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尴尬又有些生气,搓着门的手更加大力。门“吱嘎吱嘎”地响着,就像是不满宋鸣诚的暴政而发出的求救声。
这样的噪音破坏了黑衣少年依栏而望的美感,却并没有在黑衣少年本人的内心种下任何的涟漪。
而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鸣诚停下手中的动作,浑身紧绷地等着来人。他实在是不想再被第二个人看到他此刻凄惨的模样了!
他下意识地要躲在门口,突然一件衣服直接扑向宋鸣诚,让他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那布料……竟是严舟一直穿着的那件代表一中纪检部的黑色制服吗?
宋鸣诚本想摘下来还严舟,毕竟他现在浑身脏兮兮的,恐怕黑色颜料也要沾在上面了。比起被人看到他这个模样,欠严舟人情似乎更让他接受不了。
只是还没摘下,他就听到一人急匆匆地直冲这里,竟是让他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严舟,你在这里啊?”一声透着温柔的声音从并不远的地方传来,阻止了宋鸣诚继续把衣服扒下来的动作。
宋鸣诚下意识地减慢了擦门的动作。他现在躲在门后面,和严舟站在一个水平面上,侧头就能看到严舟的表情。
虽然他脸上也只会有一种表情。
严舟问:“苏颜生,你来做什么?”
宋鸣诚身边的小弟相当八卦,并且抱着知己知彼的态度,将一中的名人都挖得很透。所以宋鸣诚对于“苏颜生”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下届学生会会长的种子选手,严舟难得的好友之一。
苏颜生迟疑道:“你这边……”
严舟抱胸看着苏颜生,道:“要讨论什么事,明天再说。”宋鸣诚对上严舟的目光,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感觉到严舟此刻略有些愉悦的心情。
他在高兴什么?
苏颜生如果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此刻就应该会察觉到还有第三个人在这儿,他在接收到严舟的拒绝后就会离开才是,只是……
他作为严舟的发小,从小就是在冰山脸下讨生活的,可严舟真的是太不好玩了,不管对他做什么,不是被他避重就轻地逃过,就是在他偶尔的毒舌下备受打击,想让严舟炸毛,不存在的!
难得有严舟想藏起来的人,他浑身的八卦因子都活跃起来了!
宋鸣诚就听到苏颜生那原本相当轻盈的脚步突然加重,竟是急急地朝着他的方向来了!他呼吸一滞,拳头紧绷,蓄势待发。
一只手抓住门框边缘,竟是想就这样拉开。
严舟上前一步,同样撑住门框,挡住苏颜生的前路,其中意思已不言而喻。
苏颜生足下一顿,语气一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银铃般的笑声,道:“哎哟,护得这么紧啊……”
显然,严舟早就习惯苏颜生这种表演欲极为强烈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是已经看开。他动作也快,把已经染上黑色颜料的苏颜生的爪子拍下,道:“明天。”
苏颜生无限落寞道:“明天情人节诶,我才不要约你。”
严舟闭上眼,不想再看眼前这个糟心的玩意儿。
苏颜生见严舟根本不为所动,完全不接梗的模样,叹了口气,才幽怨道:“我是怕到了明天,你是没心情约我了。”
这话说得隐晦,严舟却是明白的。
原本他可以将七中的校服事件处理得更好些,但现任学生会会长却偏要让他去校门口堵住……
这其中的敌意,已经不言而喻。不仅是今天,只要莫荆州不卸任,恐怕严舟往后还要不断地被他当枪使,阻碍两中的交融。
严舟偏过头,看向表情有些紧张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宋鸣诚,又瞧着苏颜生眼神里的担忧,他平静而淡然地说道:“不会,我一向没心情找你。”
他从来不怕,否则也不可能接任纪检部部长这个最出力不讨好的职务了。
显然,苏颜生也很习惯严舟的不留情面了,他盯着自己染黑的手,垂下头,朝着比他矮上些许的严舟露出意味不明的坏笑。
严舟心道“坏了”,就见苏颜生一边脚底抹油,一边回敬道:“你们刚刚是在洗门吧,这种粘液我见过,处理不了的,你确定要水洗,而不是……重新粉刷?”
他此刻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只想把苏颜生逮到打一顿。不过严舟依然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用余光瞄了眼宋鸣城。
宋鸣诚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非常喜感。那张俊朗的表情里甚至还残留着将刚刚严舟没有点破他的恶作剧、还拼命为他遮脸而从心底升起的小小感动。
你居然是故意的?
宋鸣城用控诉的眼神看向严舟。
等苏颜生的脚步远了,宋铭城果然忍不住地骂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愤怒地盯着严舟道,“知道这门根本处理不了,所以在这里看我笑话?”
严舟定定地看着宋鸣诚,看着这人无比鲜活生动的表情,心里特别舒坦。
他没有一点辩解的意思,平静地陈述道:“你损坏公物,就必须要得到惩处。粉刷太过简单,你又怎么会记得久。”
宋鸣城想要出口反驳,却感到鼻子发痒,狼狈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形象啊面子的都不要了。
也是,二月的夜里,即便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此刻只穿着一件羊毛衫外加披着严舟制服的宋鸣诚,也是无法抵御那种寒冷的。刚刚在做运动还不觉得,被苏颜生打岔,身体便冷了片刻,没想到寒气入侵,让他在敌人面前露出破绽。
宋鸣诚跟在严舟身后,就听到严舟难得放软了语气,道:“你随我去拿刷粉和滚筒,两人一起刷,大概十分钟内能搞定。”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宋鸣诚跟上,一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跑路。
宋鸣诚很想把制服还给严舟的,然而在瞥见袖口标签处用金色细线勾出的“严舟”二字,已被他身上的黑色液体浸染得七歪八裂的,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就这样没有道德心地把弄脏的衣服还出去。
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这感动依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严舟继续低低地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糟心的儿子呢……”
卧槽,去你的爸爸!
宋鸣诚气得又炸毛了,可是考虑到实力上的悬殊,而去年年末和人打群架时造成的伤口还没有好导致他没法好好发挥……他忍!
只是就这么披着也绝不是宋鸣诚的风格,于是他拿在手里,亦步亦趋跟着眼前这个一米七几、在他看来太过瘦削、还是他的敌人他的霉星的身后。
在一楼的时候,宋鸣诚如获至宝似的扑向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地套在自己身上,也不管有多脏了。
严舟幽幽地说:“我本想带你去隔壁的宿舍楼借着洗个热水澡的。”
宋鸣诚拉拉链的手一顿。
“可是你已经穿上了。”
宋鸣诚感受到粘液在衣服层下流动的声音。
“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不不不我很需要!宋鸣诚恨不得把严舟从窗口扔下去,这早不说完不说的,偏偏等我穿上最后一件衣服了以后说,这不是故意看笑话的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