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柑橘原来在黎氏身边是二等丫鬟,长辈屋里的阿猫阿狗都要敬着,莫说卷碧要叫一声姊姊,就是韩艳汶每次见了柑橘也要叫声姊姊。

年前没几天,苍擎院处置了一个二等丫鬟,叫迎杏的,就是这个柑橘的表妹了。处置的罪名说得明白,苍擎院那边一点掩饰都不打,就是迎杏夥同外面的小蹄子勾引了爷儿们,小蹄子自然是柑橘,至於怎麽勾引嘛,大冬天的穿着春装,光着脖子,露着一大截皓白的手腕,半道上假装偶遇,企图和二爷来个一见锺情,眉目传情呢。

苍擎院没权处置五房的丫鬟,只是把迎杏大张旗鼓的赶出去了,顺便给苍擎院上下又再提醒了一遍家规。

即使如此,五房那个脸,被打得也是啪啪作响。

别小瞧韩艳汶只有十一岁,她从懂事起就知道看黎氏、韩艳沅,甚至是五老爷的脸色,揣摩着他们的心思长大的,其中历练的心眼、成熟的心智,远不止十一岁,她冷笑着抬起手,枕着自己的後脑道:「不至於那麽蠢,瞧二嫂的手段,从老祖宗以下,哪个长辈曾往苍擎院塞过人,母亲不会明知不可为,还不计後果的得罪二嫂,送个不知道会不会得宠,就算得宠又不能保一辈子宠的奴婢。

「至少这事是柑橘自己起意的,柑橘那个模样,早晚就是不给父亲开了脸,也要被四哥摸上手,反正都逃不出爷儿们的手心,为什麽不趁着二嫂身子不方便时搏一搏,搭上韩家最有出息的爷儿们。」

「那夫人为什麽心虚,这几天逼着姑娘去奉承二奶奶?」

韩艳汶闭着眼睛怪笑道:「姨娘说,男人都是贱骨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样私下串联苟合,柑橘又不指望进苍擎院,不过是外面勾搭成功了,做个二哥的野食,有二哥霸占,依着二哥的秉性,别人就不能上手了,至於二嫂,闭在屋子里不过当个聋子瞎子,男人那点子风流事,谁会当个正经话传给二嫂呢。

「二哥用了五房的人,还不得卖五房的面子。正好,这麽多年,二哥半道认祖归宗,除了祖母和大老爷几个,对谁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有柑橘牵头,母亲不就可以靠上二哥了吗,中间别的好处不算,至少去了屋里一个争宠的……」

韩艳汶说得一派大方,卷碧听得倒是皱眉了,打断道:「听听姑娘在姨娘那里学了什麽荤话,幸而是说给奴婢听了,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姨娘有什麽好果子吃,姑娘怎麽办?」

其实韩艳汶说话的时候已经压低了声音,就是有人躲墙角也听不真切的。

韩艳汐再压低了一分音调道:「你被母亲身边的人调教得迂腐起来了。这个家里,我是爹不亲,娘不爱的,上面的长辈看到我也是有限,越不过父亲母亲去,唯有姨娘满心眼里装着我罢了。

「姨娘说的话,我听在耳里,也不是全信的,姨娘到底不识字,一生拘在方寸之地,见识有限,不知道君子为何物,没见识过君子端方,有些人自有看走眼的,有些事自然就断错了,二哥那样的就是端方君子了,可惜母亲看了十几年也参悟不透,才有了今日的惴惴不安。」

卷碧点头道:「二爷比起我们房里的……的确是个人物,二爷是君子,二奶奶其实也宽厚着呢,那自然不会因为夫人的算计而把过错算在姑娘头上,姑娘以前被管着,动弹不得,合该趁此良机与苍擎院亲近起来呀,这样对姑娘往後总是有益。」

韩艳汶白了卷碧一眼,嗤笑道:「要是我太乐意,轻轻松松的来去,怎麽能得母亲厚待,母亲期待我办的事是办不成的,二嫂他们待人,一向钉是钉,铆是铆,恩怨分明,我是庶出的,往日在家什麽地位他们看在眼里,待我的好和五房一丝也不相干。想借着我的手修补关系,她们是打错了主意,所以,我在母亲这里才要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来,你看我在二嫂屋里,可有真心为母亲她们说过一句好话,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今天夫人待姨娘的意思,又是逼姑娘去二奶奶那里了。」卷碧带了一分苍凉道。

韩艳汶故意怯着声音道:「我们今天先去邀二姊姊,有二姊姊顶前头,二嫂看着两个小妹子的分上,就会让我们进门了吧。」

卷碧皱着眉头道:「二姑娘年前又病了,姑娘你去请她,不是自讨没趣。」

韩艳汶笃定又有几分自嘲的道:「我们这样的大家小姐规矩,最要紧的就是恭顺了,长辈们说什麽,我们就要应什麽,心里不想应的,只能病一病了,二姊比我强,有不如意的还敢病一病使性子,也不知道我将来能落到什麽地步。」

韩艳汐已经十七了,前头亲事毁了,赶在年前又定了一家。

虽然以前郑氏说要下嫁,其实也没下到那里去,虎贲前卫军里正六品的百户,姓谭,家里的嫡长子,家中世袭着正四品广威将军,其父领了一地的卫指挥使,就是地不好,在四川雅州,一半藏民。可依着谭百户的出息,将来的成就至少是个卫指挥使。

在韩艳汶眼里,二姊配这样的亲事不差了,前头崔家有什麽好,书香门第,从头到尾的假清高,而要是嫁入公侯之门,也不能像大姊一样嫁到嫡子,一个庶子,看不出能耐,又不能世世代代的攀着公侯之家的大树,有出息的自奔前程,没出息的捐一个官位,哪有世袭正四品广威将军实在,就算去了四川雅州也逍遥呀。

可是,依着韩艳汐的心气可不那麽想,少不得病一病作为抗争了。闺阁之中,女孩子的「病一病」一点威胁力都没有,韩家已经和谭家说定,韩家一诺千金的名声比一个女儿重要得多,韩艳汐就是真病死了,谭家愿意,牌位也要进谭家。

韩艳汐到底还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无力回天就该是时候适可而止了,和娘家闹崩了没好处,韩艳汶愿意给二姊姊递个台阶下。

卷碧抱着韩艳汶,安慰道:「姑娘别害怕,你还小呢,这次夫人才没有使法子让你去南康公主的茶话会。」

韩艳汶到底年幼,想起终身还是恐惧,湿润着眼睛强撑的道:「母亲养了我十几年,自然不会折价把我随便卖了,只是,我这样庶出的庶出,在这样的阖家大族……二姊姊生在福中不知福,还要拿乔,我将来,有一半她的命就知足了。

「卷碧你以前在贫穷之家,至少父是父,母是母,哪像我这样,父亲是老爷,对我漠不关心,母亲是姨娘,在我面前是奴婢。你们原来念想着,富贵之家自然比贫穷之家事事称心,其实富贵之家有几件事是能称心的,都是得陇望蜀,有了财富就想着权贵,富贵俱全,就操心世世代代的恩泽。

「从老祖宗开始,无论大事小情,皆不能时时称心。我只比你略强些,饿不死,冻不死而已。在这样的家里,我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都要寻思三四遍。」

思伽领了三品诰命,按例年里有一次进宫领宴的机会,不过之前两次进宫都没有好事,显然思伽不愿意进宫,万一再遇见一次宫里的是是非非怎麽办,韩昭旭就以思伽胎象不稳,报了假,做假得做像,思伽连初三回门都不回了,天天窝在家里,倒是乐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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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世家妇 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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