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语境下的宗教研究(3)
基要主义宗教对神圣文本保持严格的字面上的理解,甚至当这种理解与普遍流行的科学共识相抵触时也坚持他们的看法。比如堪萨斯教育委员会对待进化论的态度等。当神圣文本与社会运动所持观点相违背的时候更是如此,比如为同性婚姻争取权利的运动。但是基要主义不只是简单地直接照搬神圣文本。在美国,基要主义同样意味着拒绝宗教多元主义,拒绝那些接受现代价值观与理念的宗教群体,拒绝那些并不强调超自然力量的人文主义群体。另外,基要主义者一直都支持保守主义政党与政治人物(参阅Jacobs,2006)。基要主义促使人们关注教会与国家的分离以及宗教在民主社会中的角色。当基要主义宗教理念与政治实践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其自然结果就是一场趋向神授政府的运动。一个神权政体就是政府被神圣权威控制,其领袖和公民都将神圣文本视为法律和行为规则得以建立的基础。在神权政体中,“教会与国家是不分的”,因为教会就是国家。神权政体式的现代民族国家的典型代表是伊朗。这类国家都依赖于神圣的宗教文本与传统,并以此来引导他们的政治事务以及法律的起草,后者都要严格遵从其宗教信仰。神权政体下的政府试图控制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它们完全与宗教多元主义、个人主义以及一些民主原则相对立。
基要主义是对现代性的重要反击。基要主义者并未寻求改变宗教信仰与实践以适应社会的变迁,他们反而试图尽力持守传统。大多数基要主义者接受现代世界中的大量技术产品(比如电视、电脑、网络、机器甚至最新的武器),但是他们仍然非常努力地保持传统的价值、理念以及神圣的信仰规则。基要主义的存在是美国宗教持续昌盛的一个原因。随着一些教派试图将宗教与现代生活整合在一起,美国的宗教图景与西欧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特征。
在现实中对基要主义批判的一个重要的议题是基要主义与民主之间的冲突。重要的问题是:代表着基要主义的神圣理念与实践、私立宗教学校、过度的社区控制与代表着民主原则的个人行动与思想、传媒等之间是否可以和谐共存?
组织化宗教与个体灵性
在现代性高度发达的社会中,一个最令人感兴趣的趋势是一种新型的宗教实践的发展,这种实践与过去的方式很不一样,也许我们可以用宗教性与属灵性的二分来加以描述。当社会学家提到宗教性,他们描述的是这样一些事实,比如教会成员资格、委身程度、教堂出席率、对神灵或者超自然力量的相信程度等。一个人的宗教性程度越高,他就越可能被视为拥有正式宗教组织的成员资格,每周或每个月定期参加礼拜活动,宣告对上帝或者另外一些超自然力量的信仰。然而,在最近几年属灵性一词越来越多地被学者们用来描述一种脱离组织化宗教信仰与实践的事实。
许多社会学的研究显示,属灵性是关乎个人的信仰与实践的:它常常强调感觉、情感、意义与个人信仰经历(参阅HodgeandMcGrew,2006)。属灵实践包括许多内容,从新纪元运动中的瑜伽与超觉冥想到各种形式的神圣体验(通灵、占星术、算命、塔罗牌等)。另外,许多研究认为属灵性越来越变成一种宗教认同的形式,有时甚至其本身就成为一种超自然力量的表达(参阅GlendinningandBruce,2006;VoasandBruce,2006)。除了向内求诸灵性上的满足,那些被人们认为是属灵程度比较高的人一般不承认传统组织与权威——比如教会——的引导,他们怀疑这些组织并且视之为科层化的、庇护性的道德组织(参阅AupersandHoutman,2006)。
最后,与那些集体性、教会性的传统宗教习俗相较而言,属灵性是一种高度个体化的宗教实践。它强调的是选择的高度自由(参阅Heelasetal,2004)。在这种视角下,人们只对自己的灵性负责,这是一个过程,有点类似于人们在各种神圣的宗教理念与实践“超市”中“选购”的过程。这种视角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强加一种理性选择和自由决策的过程,以此来确定哪种属灵实践最为“合适”,以及哪种实践能够产生最适合个人的感觉。属灵性与宗教性不一样,宗教性常常是与对高度组织化的传统共同体的委身相关联的。我们并不是据此认为属灵性的发展最适合现代性高度发达的社会,因为人们常常认为现代性高度发达就意味着高度个人主义与内向化——这在滕尼斯的著作中体现得最为明显。
那些批评属灵性缺乏组织化宗教性质的人们认为,鼓励个体在一个高度宗教化的共同体中追求缺乏方向性的属灵体验是个体的一种选择。但是话又说回来,在一个诸如美国这样的现代社会中,缺乏具有吸引力的组织化宗教,要维持较高程度的宗教性几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