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琢郡风雨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色夕阳
?更新时间:2013-01-31
金乌西斜,回眸的一线光芒,更显这片天地中,枯黄的干草凄凉与悲惨,在寒风的狂虐之下,风沙无情的摧残,它们只能无助的摇曳着,但在这末世之下,挣得一线生机,只得苦苦的坚持。
硝河之水,滚滚而下,千年不变的流淌,今日也仿佛变得焦躁与不安。岸边不远处,浓浓的血气充斥着这片天地。残枪、断刀、碎盾与血肉横尸,七扭八歪的躺满地上,没有死透的还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呻吟,但很快都被沉重的脚步声与闷吼声所掩没。
杨倓坐在地上,在激战之前,短暂的运转《六经诀》,使杨倓又恢复了一部分体力。猛的睁开眼睛,两道寒芒从二眸之中射出,令人寒而生畏。裴行俨、张公谨、雄阔海等人见到,精神都是一振,坚定与信心写在杨倓的脸上。
“釜已破、舟不存,但凭手中刀与剑,杀出血路搏生还。今日绝境,要想得活,唯有死战!兄弟们,上马,随本将踏破敌胆,砍下斗颅为酒樽,啖肉痛饭三百杯。哈哈哈……”
笑罢,杨倓飞身上马,整了整盔甲,从弓囊中取出逐日弓,手指弹了两下弓弦,发出了‘嗡嗡’之声,动作悠闲,神情淡定。裴行俨、雄阔海、张公谨紧随杨倓之后,飞身上马,各自握紧手中兵器,四百骑兵也都一脸坚毅,齐齐跃上战马。
“行俨、大雄,随我左右,公谨居后指挥骑兵,看本将雕翎箭而动,一鼓而破!”
杨倓低声下令,随后又沉声喊道:“竖起我右骁果军大纛,不论何时,都不能堕了我右骁果军的威名。”
寒风凛冽,残破大纛迎风‘扑烈烈’作响,四百骑士迎风而立,任风吹沙扫,毅然不动,坚若磐石。四周叛匪依旧每步踏实,发出‘嘭嘭’之响。天地都为之惊动,残阳如血,寒风似刀。
“杀——!”
一声怒吼,直冲九天,声势与这近万叛匪相抗,丝豪不弱。杨倓左手挽弓,右手抽箭,只凭双腿御马,稳坐白义之上,三百步、二百步,只百步之距,战马已经冲起,杨倓宁神静气,三支雕翎箭同时搭上逐日弓。双肩较力,九石逐日弓开如月。
“招!”
杨倓松指抬手,三点寒光,脱弦而去,不等箭中,杨倓双手连动,逐日弓连开六次,十八支雕翎箭就如同时射出。前排六名举盾叛匪,就如遭受巨锤重击,连续三次,一次比一次重,每一次,都向后退却一步,第三箭所至,叛匪终于禁受不住,身体连同巨盾,一同向后飞去,撞倒了后排的长枪手,圆阵顿时出现缺口。
杨倓脸上笑意依然,但六轮箭后,两臂发麻,胸口发涨,嘴角慢慢淌出血渍。此为关键之时,生死一线间,不能此时将这口吞出来。杨倓硬生生的压下,插好弓,摘下明月枪。此时的裴行俨、雄阔海两人已经跃马而出,槊棍并举,直直杀入叛匪阵中。没有盾牌阻挡,两人如入无人之境,槊抡棍扫,沾到死,碰到亡,阵角立时大乱。
“不好!张大哥,小儿杨倓的箭法确实厉害,居然破了我们的大盾,这样下去,非要让他们冲出去不可。”
孙宣雅在阵外,看到杨倓一十八箭,阵飞长盾手,硬将圆阵撕开一道口,裴行俨与雄阔海两人,就像两把利剑,插了进去。不由大骇,向张金称说道。
张金称看到,也露出了惊色,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对孙宣雅说道:“兄弟,不用担心,杨倓小儿就是再利害,这种剑法还能射出几回,他们也只是突破了第一层。”
叛匪鼓声大震,‘咚咚’之声急如暴豆,响彻这方天地,只要是男人,听到这鼓声,无不是血脉俱张,压在心底深处的野兽之性无不被唤起。裴行俨与雄阔海两人虽然勇悍,但叛匪就如恶狼一般,无视同伴的脑袋被打破,身子被切断,迎着血雾,踏着血水肉泥,嚎叫着扑上来。形成了一层层的肉盾。
也不知多少时辰,杨倓的明月大枪再次变得粘稀,也感觉沉重起来,前进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诸般的努力,终究还是逃不出这死老天的摆弄吗?
就在杨倓稍一愣神之际,就听“扑通”一声。
“大雄——!”
就见雄阔海战马倒在地上,口吞白沫,眼见是不能活了,雄阔海的一条腿却被压在了马下,熟铜大棍也丢到了一边,一时动弹不得。数名叛匪看到了机会,狰狞着,举着刀枪就向雄阔海奔来,誓要将雄阔海砍为肉泥。裴行俨与雄阔海之间隔着二十多步远,只能瞪眼干着急,却无法赶到救援。
生死之机,杨倓再次暴发惊人的潜能,两脚一点马蹬,身体腾空而起,口中大喝:“休伤大雄性命—!”直蹿向雄阔海。还没等身体落地,手中明月大枪横扫向奔来的叛匪,冲上来的叛匪见杨倓势猛,身体不由得一顿。就是这一顿之机,杨倓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到雄阔海近前,手中大枪一挑战马尸体,砸向了叛匪,有两个腿脚稍慢一些,被死马砸死在地上。
杨倓本已到力竭之时,这一连窜的动作,几乎耗尽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双腿一软,身体向下堕去,杨倓赶紧用大枪拄地,借着大枪之力,单膝跪在了地上,胸口一阵的恶心,眼前一片金星。
“将军——!”
“将军小心——”
模糊中,杨倓觉得一杆大枪向自己刺来,想要起身躲过,可身体却重如泰山一般,动弹不得。杨倓心中惨然,死了,真得要死了。下意识的身体向旁倒去,就觉大腿一阵刺痛,脑子立即清醒了几分,就见一名叛匪因激动,脸扭曲的已经没有人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抓住了枪杆,从大腿中拽出,叛匪吓得一松手,长枪就落到了杨倓手中,杨倓大大吼一声:“死——”手中长枪直接掷进了叛匪的胸口。杨倓想要大笑,却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干咳嗽了两声。
“兔崽子,全给小爷去死!”
“老子和你们拼了!”
“保护将军,快保护将军。”立即就有十几匹战马冲过去,挡在了杨倓的身前。
白义,是白义,停在了自己的身前。两手拄着明月枪,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试了两次,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白义,你快走吧!再寻一个更好的主人,助他建功立业去吧!杨倓此次,真的命绝于此了。
白义低声嘶鸣一声,前腿跪地,后腿微曲,杨倓搬着马鞍,努力了两次,还是没有上去。杨倓惨然一笑,四周的骑兵为了保护自己,全在与叛匪撕杀,杀声不断,倒下一个,立时就有人补上,始终没上拳匪进来,将自己死死的挡在中间。
英雄末路,为何霸王会自刎于乌江?杨倓凄然苦笑。见杨倓一直没有上来,白义直接卧在了杨倓身旁,杨倓嘴角颤抖了两下,双手抱着白义的脖子,一腿搭在马鞍之上,努力的想要翻上去,就觉白义用嘴向上一拱自己的身体,终于上得马背,白义则小心的站起身来。
杨倓费力的又看了一眼四周,四百名骑士,如今也只剩下百十多位,裴行俨骑在没角癞麒麟上,雄阔海失去战马,在步下,还依然顶在最前面,奋力向外撕杀。再向前看,叛匪一层层、一浪浪,依然看不到头。
杨倓突觉大地在擅抖,怎么回事,是地震了吗?不像。震擅越来越近,是甲骑具装,一定是甲骑具装!那一定是自己的援军,叛匪不会有甲骑具装的。
甲骑是指骑士之铠,具装则是战马之铠。在南北朝之时,就出现了标准的马铠——具装。由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组成,对战马的头、颈、身、臀都有保护。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重骑兵。
“援军,我们的援军来了!”
再次有了活的希望,杨倓用尽力气喊出。仿佛在验证杨倓的话,就见南边的叛匪再次大乱,如退潮之水,一浪一浪向后传来。转瞬之间,就见前方叛匪尸体横飞,一队甲骑具装,就如那一世的压路机一般,撵碎、压平身前的一切障碍,踏出一条血肉之路。
在甲骑具装面前,连铠甲兵器都不全的叛匪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任何的反抗都是苍白的、无力的。崩溃,叛匪在甲骑具装面前彻底的崩溃。此时在他们的脑中,只有逃走两字。
“张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这甲骑具半装是哪里来的?我们败了,我们彻底的败了!”孙宣雅见自己的手下不断的被绞杀,心如刀割一般,这是他好不容易拉出来的队伍,转眼之间,就这么没了。
“兄弟,我们快走,再晚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完了,全完了,什么都没了!”
张金称看着呆若木鸡般的孙宣雅,抬手就给了一个嘴巴子,大吼道:“兄弟,醒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张金称吼完,拉着孙宣雅的马缰,招呼上两人的亲兵牙将,向南逃去。就在两人刚逃出不远,背后突然一声信炮响,无数干柴抛到路上,数十支火箭射在干柴之上,立即燃起大火,将道路封住。张金称偷看一眼,暗叫一声饱以侥幸,带着数百人,向南逃去。
硝河岸边的叛匪,在无路可逃之后,也没有了一丝的抵抗之心,只得跪地乞降。一场激战,数千叛匪死在硝河之旁,空气中浓浓的血腥,久久不被吹散。
“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将军,我们胜利了,叛匪投降了!”
杨倓俯在马背上,想要努力的直起身体,不要这样糗,但却没能直起腰来,由于用力,还不由得咳出一口血来。
杨倓努力的抬起头,就见前方一面牙旗之上,绣着‘豆卢’两个大字,原来是怀仁,他们终究没有让本王失望。死老天,老子赢了!
杨倓就觉眼前一黑,身体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