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楔子】

是夜,一把熊熊大火,无预警的揭起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

少年半边身子都是血,强忍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一一由他亲人身上所流出的鲜血,躲过敌人的屠杀,侥幸地逃出鬼门关。

孩儿,逃,赶快逃,不要回头一一父亲丧命前的嘶喊萦绕在他耳畔,所以他死命的逃,不敢转头看那漫天喷洒的鲜血所呈现出的骇入景象。

直到逃远了,他才回过头,望着自幼生长的地方,在街上夜空橘红色的火舌中,就这样倾颓,灰飞烟灭。

眼见家园一夕之间惨遭横祸,家破人亡,亲人统统死于非命,他不禁热泪盈眶,双肩颤抖。

这一生,他绝不会忘记这一刻的血腥杀戮。

他一定要为二十多条无辜的人命报仇!

「爹、娘……」双膝一跪,他收起泪水,布满血渍的睑上神情惊恐但坚决,几乎用全身的力气挤出声音,「孩儿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誓不为人……

【第一章】

「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蟹肉豆腐羹、茄汁排骨、卤鸡脚……哇哈哈,满桌都是她爱吃的佳肴!成芹乐死了。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太快朵颐了?

……真是美味,蟹肉软嫩绵密,酱汁饱满,每道菜都好吃得让她欲罢不能,连舌头都快吞进肚子里。

她实在太幸福了,胃就像个无底洞,来者不拒,统统吃下肚。

「小姐!小姐!」

哪来烦人的噪音啊?

喔,原来是贴身婢女明月,来得刚刚好,快快快,把所有的珍馐统统给我端上来,今天本小姐要大吃特吃,吃到满意为止。

明月,你在干嘛?为什么抢走我的菜?快还我!

嘿,你不要以为我平常和你嘻嘻哈哈,不会跟你翻脸喔!我对吃可是一向很执着的,惹火了我。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好啊,真的不甩我?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骑到我头上来,看我卷起袖子,你等着乖乖的吃一拳!

「小姐、小姐,快醒醒,不要再睡了……哎呀!小姐你怎么打人?」按住一边的脸颊惨叫,明月没料到小姐在睡梦中竟会打人。

成芹睁开惺忪的睡眼,盯着痛得龇牙咧嘴的婢女,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咦……我的排骨、鸡腿,

怎么都不见了?」

明月忍不住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在想这些?

「小姐——」她伸出手把成芹从床上用力地扶起来,「你不要再作白日梦,事情不好了!」

成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埋怨着丫鬟扰人清梦,来得正不是时候。

「什么事情不好了?」她搔搔一头乱发,有气无力的问。

「少爷提前回来了。」

明月口中的少爷,正是与成芹成亲五年的夫婿成凰。

犹如听到丧钟一般,成芹一惊,两眼瞪得浑圆,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明月。

「什么?你为什么没有马上来跟我说!」她赶紧跳下床。

哇!她那个恶鬼丈夫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这次外出做生意要下个月才回来吗?

天啊!她死定了,这家伙要是知道她荒废他所交代的功课,又偷偷睡懒觉,一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

明月看小姐急得团团转,连鞋子都忘了穿上,不由得叹口气,平时在家里好吃懒做、作威作福的小姐一遇到少爷便犹如老鼠见到猫,气势全消。

「小姐,你甭急。」她把成芹拉住,不止她继续惊慌的胡乱转圈,「先把鞋子穿上,我再替你梳头、

换衣服,然后到大厅见少爷。」

「快、快,让成凰等太久,我就死定了!」

「好、好。」唉!她可怜的小姐。

「管家。」

一听到比寒冰还要凛冽的声音,在成府至少待了二十年的刘管家不禁打起哆嗦,微弯着身子,不敢抬眼望向坐在太师椅上一脸寒霜的男人。

「是,少爷。」

「没人去叫小姐来吗?还要我等多久?」成凰好听的声音冷冷的,不耐烦的以指节一轻一重地敲着桌面。

身为成府的当家,成凰年纪并不大,二十有五,身躯挺拔修长,一头乌发见到的束起,拥有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庞,鼻梁高挺,双眼若寒星般清亮,一袭淡青色丝质长袍更衬托出他的俊逸非凡。

约十年前,他以孤儿的身份被成家老爷成磊带回府里,更名成凰。

成磊见这孩子聪颖过人,内敛沉稳,十分疼爱,便把他当作儿子般带在身边,用心教导,且在临终前把唯一的掌上明珠托付给他,让他入赘成府,继承所有家业。

成凰果然不负期望,将成磊生前留下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规模足足扩展了一倍以上,把「青山成家」的名号打得响叮当,商号调及各地,现下累积的财富比成磊在世时增加了数倍之多。

只是,他能力再强,仍有未殆之处,不能尽如人意一一例如对成家的千金的教导。

「这、这……我已经教明月去请小姐,应该很快就来了。」刘管家猛擦额上的冷汗,如果他没猜错,小姐这时正睡得香甜呢。

「很快?」成凰冷眸扫过刘管家一眼,指着几上的茶杯,「这茶冷了之前,你也说快了。」

刘管家搓搓双手,困窘得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在刘管家引颈期盼下,成芹主仆两人姗姗来迟。

在见到成凰的第一眼,成芹脚步一顿。不禁瑟缩起身子。

搞什么嘛:明明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为什么每次都要臭着对她?

明月见小姐发愣,急得从后面轻推一把,成芹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瞪她一眼。

「相公,你回来了啊?」望着成凰俊美绝伦的脸,成芹嗫嚅着说。

每次见到她这个有名无实的相公,在欣赏过他长得极好看的俊颜后,她就开始在心里哀叹三声,埋怨死去的爹为什么要招这臭男入赘?

他根本看她不顺眼,每次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个磨人精、讨厌鬼和……

吃闲饭的家伙,根本不把她当妻子看待。

「为什么这么久才出现?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书房里做我交代的功课?」

成凰打量着她。

虽然成芹不是个令人惊艳的绝世夫人,身材也过于娇小。但是巴掌大的一张粉脸细致俏丽,两眉弯弯,一双美目生得十分灵动,细牙雪白,笑起来梨涡微现,既可爱又活泼。

尽管已经为人妻,但是她头上还是绾着双髻,一条长辫子垂在颈后的未婚少女打扮,这是因为成亲时,她只有十二岁,至今虽然已五年过去,但是两人从未圆房,成芹从没有自觉,而成凰也习惯了她的装扮。

成芹低着头玩衣服上的带子,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去睡午觉了。」在成凰面前,她还没不怕死敢对他撒谎。

「睡午觉?」成凰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的完美弧度看得成芹胆战心惊。

「那我出门前交给你的琴谱,你都学会了吗?」

也不知为什么,他相当坚持成芹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精通,做个才华洋溢的大家闺秀。

但问题是,成芹从小性子就出奇的懒,能躺就不坐着,能坐就不站着,要她学会这些,可说是难如登天,她比较喜欢睡觉、发呆,喔,差点忘了,还有吃,她也挺爱吃的。

已故的成磊不舍女儿从小就失去娘亲疼爱,因此对她百依百顺,宠得不像话,认为她只要识字无碍就好,更是加剧她得过且过,像散仙般疏懒的性子。

「我、我……」成芹胆怯的睢他一眼,话到唇畔又吞回肚子里。

妈呀,那劳什子琴谱,她哪知它跑到哪儿去了?

好像有一天她练琴时明月经过,嫌她琴艺太差,歌艺更是吓人,比杀猪的惨叫声还要难听十倍,她气得把琴谱踩在地上,最后往窗外一丢,从此它就下落不明。

「怎样,要不要弹首曲子,慰劳你在外辛苦奔波的相公?」成凰忽然对她绽出笑意,柔声提议道。

成芹被他脸上看似俊美实则恐怖的笑容吓着,骇得连退数步,睁大眼睛惊恐失色的问,「我、我能说不要吗?」

她夸张的动作加上生动的表情,惹得站在成凰后方的随从玄云轻笑一声,明月和刘管家则吓出一身冷。

不要啊!少爷,你不知道小姐的琴艺有名恐怖,他们领教过了。

成凰沉下脸,「不行。」

他手一挥,然后转过头对明月道,「去将小姐房间里的琴拿来。」

「是。」

在等待明月把琴取来的时间,成芹不敢妄动,噘着嘴不既话。

该死、该死,有人这样对待可爱的妻子吗?

明明知道她根本不会弹琴,还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好,要弹就弹,我怕你不成?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琴艺有多好,弹完后不让你拍手连声叫好,我就跟你姓!

咦,不对,如果跟他姓,她还是姓成啊。

哈哈,这样她根本没吃亏耶!

「你在笑什么?要不要说来听听?」还有心情偷笑?成凰冷眼看着她,直觉这小妮子真是不知死活,对她这幅散漫不求上进的样子十分头大。

「呃

……不好吧?」成芹心虚的说。

成凰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这时,明月抱着琴回到大厅,把琴安放在刘管家之前命人搬来的长案上。

「好,坐下来弹。」成凰见成芹依言坐在案前,想了一下,对她说,「先弹一首《江中月》。」

成芹一愣,《江中月》?什么不挑,挑这种难度极高的曲子,就算她练一百年还是不会弹!

不过……好像也没差,她反正连一首曲子也不会。

「不会弹吗?」成凰轻柔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奚落,「你可以开口要求我换首曲子。」

成芹头一抬,白他一眼,哼,要她开口求他,甭想。

不再理睬他,成芹轻咳两声,神情专注的看着这张任何琴师都想拥有的古琴,然后吸一口气,一双纤纤素手缓缓的从袖子里伸出来,左手扶着琴弦,右手慢条斯理的拨弄,似是调校着音色。

那神情、架式看来有模有样,泰然自若,丝毫不输给任何知名的琴师。

「就让我为相公献上一曲《江中月》。」她嫣然一笑,死到临头还是不肯规规矩矩。

好,是你要求我弹的,出什么事,我一概不负责。

成凰勾唇一笑,算是回报她的献艺。

铿锵一声,瞬间有如风云变色,日月无光,在场的众人终于领教什么叫魔音穿脑、鬼哭神号。

在成芹拙劣、惨不忍睹的琴艺下,琴弦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美好音色。就像同时有许多粗劣的皮鞭抽打着空气,嘈杂又刺耳,再搭配成芹拔高的尖嗓,唱着不知所云并走调的歌曲,一时之间,周遭有如腥风血雨,天翻地覆。

明月身子虚,承受不了折腾,不知自己该抱着肚子还是要捂住耳朵,只能蹲在地上干呕,刘管家上了年纪,不堪如此折磨,扶额跌在椅子上几乎奄奄一息,连宛如万年冰山的玄云,眼中也不禁露出一丝惊恐,身子往后倾,决定在紧要关头转身脱逃。

哀鸿遍野中,唯有成凰处变不惊,八风吹不动,不过,饶他见惯了大风大浪,意志刚强,也渐渐无法招架这茶毒生灵的惊人声响,气黑的脸色隐隐露出想亲人的阴怼,拍案而起。

「你给我住手!罚你今晚不准吃饭,给我抄《女诫》十遍!」

咚的一声,成芹被吼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唉!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月光下虫声唧唧,半掩的窗户后,女子纤纤的身影坐在案前。

「可恶、可恶!成凰你这个臭家伙竟敢虐待我,存心让我饿肚子,我恨你、我恨你一一」成芹咬着笔杆,一边咒骂。「小姐,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女诫》抄完十遍了吗?」明月从外头走进来,见她嘴里直咕哝,便开口问道。

「你以为《女诫》很薄吗?一个晚上根本抄不完!」成芹白她一眼,大声地抱怨。

「既然知道抄不完,小姐就别再浪费时间,当心少爷又大发雷霆了。」明月好心地提醒。

「少爷、少爷,开口闭口都是少爷,你们个个为什么那么听成凰那家伙的话?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底?」成芹干脆将手上的笔一甩,气呼呼的问。

难道他们都忘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爹生前留下来的,她才是正主儿,为什么都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明月猛地神情一垮,满脸委屈的瞅着小她两岁的成芹。

「小姐,你这么说真是太令人伤心了,我对你不够好吗?是谁犯错陪小姐一起挨罚?是谁每天听小姐使唤做这做那,毫无半句怨言?我打小就服侍小姐,心里也只有小姐一个人,我好难过,小姐竟然质疑我……」

事实是,成凰是发薪饷的主子,她当然唯命是从了。

见明月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藏不住哽咽,成芹慌张起来,懊恼自个儿说话没分寸,于是扯扯她的袖子,一脸愧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芹搔了搔头,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忐忑不平,「是成凰对我太差,你和管家他们又都不袒护我……」

「小姐,少爷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坏。可能是看不惯你性子懒散,才管教严苛。」明月也不是存心和小姐唱反调,只是觉得少爷的出发有点是善意的。

闻言,成芹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孩子气的嘟起嘴,「反正你们心里就是嫌弃我这个小姐。」

「唉,小姐你真是……」明月无话可说,委实拿她没办法。

「我肚子好饿喔!明月,你去拿些东西来给我吃好吗?」成芹忽然换上讨好的笑颜,拉着明月的手撒起娇来「你最清楚人家禁不起饿的。」再怎么说,没有任何事比吃来得重要。

「不行,少爷交代过,今晚不准小姐吃饭,我可不敢不听少爷的话。」明月摇摇头。

「那你来这里干嘛?」成芹气得小脸涨红,指着明月的鼻子怒吼道。

明月一本正经,并未被她的怒气吓着,「当然是来看小姐是不是在偷懒。」

什么啊!死明月,吃里爬外!成芹用力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好啦!小姐。你就别生气了。小心气坏身子。」明月拍拍她颤动的肩膀。好声好气的哄她,[只是饿一个晚上,不打紧的,明天我吩咐灶房的大娘多煮一些你喜欢吃的东西,你说好不好?」

成芹本来要一口回绝,但她这个人最大的死穴就是对吃情有独钟,禁不起美食的诱惑,虽然饿一个晚上,不过明天就能补回来,也就没啥好计较了。

「说定了。你可不能食言,不然我要你好看。」成芹板起脸道。

「好、好。我的小姐,一言为定。」明月笑着说。「那我回房去了,小姐赶快抄完早点休息。」

「去、去,才不让你折磨我的耳根子,也不嫌吵。」成芹听她又提起抄书的事,不高兴的催她赶快走。

明月走后,成芹一脸抑郁,心里仍很不平衡,再加上她平日并不常写字,握笔的手非常酸,这会儿索性书也不抄了,趴在案上偷懒、发呆。

都是爹不好,为什么那么早去世。还把她的终生托给成凰,这家伙好无情,血是冷的,说话是尖酸的,害她每天过得很烦闷,就怕挨他的骂。

爹,你说成凰做我的相公,会像你一样疼我,把我捧在掌心上呵护,可是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我,嫌我

这、嫌我那,每一样看得顺眼……

爹,你在天上要保佑女儿让相公喜欢,一点点也好,我不想让相公继续讨厌我……

「爹,芹儿好想你、好想你……」成芹喃喃的低语,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不支地闭上眼睛。

直到她发出乎稳的鼻息,成凰才从寂静的夜色中走进来。

他换上一袭月牙色的长衫,如乌墨的长发垂肩,整个人宛如高挂苍穹的皎洁明月,光华流溢,飘逸出尘。

声轻叹几乎细不可闻,他的表情如同往常一样清冷,然而凝视她的眼神中有一抹不可错辨的温柔。

唯有四下无人时,成凰对她的关切才表露无遗。

在人前,包括在成芹面前,他所有的冷漠及严厉,都是一种不得已的伪装。

他怕自己对她的疼惜及呵护会惯坏了她,而这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因为,他不能一辈子待在她身边保护她,他希望她能独立自主,不用再让他为她操心。

「芹儿,你这样子,教我日后如何安心的离去?」成凰的声音透出他的为难及挫败感,指尖在她光滑的脸颊游移,最后停在她柔嫩如花瓣的唇上。

他再次叹息,将她睡沉的身子抱在怀里,如对待珍宝版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拉来被子替她盖上。

临去前,成凰双眼中充满了柔情,目光流连在她睡得香甜、无忧无虑的小脸上,良久,他才满怀心事的掉头离去。

【第二章】

翌日早晨,饿了一夜,一向贪睡成性的成芹比平常早起许多,不等明月服侍梳洗,便大声催促她赶紧到灶

房把早膳端来房里。

「明月,你动作实在好慢喔,是想把我给饿死吗?」成芹见到明月慢吞吞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摸着被虐待了一晚的肚子抱怨道。

明月把端来的旱膳一一摆在桌上,「没办法,我昨天答应小姐要灶房的大娘多做两道小菜,所以耽误了些时候。」

除了平常两个馒头和一素一荤的小菜,桌上还多摆了两个小碟子。

看桌上多出的两道小菜,成芹喜孜孜的也就不再计较,笑眯了眼,「明月,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其实你认识最好的。」

明月摇头失笑,早已习惯成芹比翻书还要快的情绪变化,看成芹头上自个儿随便挽的髻快松掉了,明月迳自取来一把细梳,走到她的身后重新替她梳理。

「小姐,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喔。」成芹忙着狼吞虎咽,对明月的话没有什么反应,「明月,轻一点,你梳得我头皮好痛。」

明月放轻手上的动作,把她一头青丝梳得服服贴贴。

「少爷出门前交代了管家。说小姐今天不可以出门玩,务必要把他罚小姐抄十遍的《女诫》抄完,放在他的桌上,等他晚上回来检查。」

「什么?他要把我关在家里!」成芹一顿,惊叫道。

今天天气十分晴朗,附近的庙里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她还想着成凰一早就不在,今天她一定要去凑热闹。

「我不干!她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已顾不得吃,「他怎么可以那么讨人厌,不给我吃晚饭就算了,还要把我关在家里!」

明月见她气得吃不下,忙不迭的提醒,「小姐,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少爷真的再三交代管家,要你待

在家里,小姐可别想乱跑呀。」谁教小姐昨天的表现太不像话了。

成芹已经在气头上,明月的话无异是火上加油,把她气得牙痒痒的。

成凰不过是她的相公,又不是她的爹、她的天,而且他还只是徒有虚名的丈夫。

她才不想听他的话,他的话和他的人统统去死!

她若真要溜出门,谁敢阻止?成芹这么一想,猛地起身,连嘴角的油光也不擦,转身便朝房门冲出去。

明月呆了半晌,这才想到小姐八成是要出门去,待她反应过来欲阻止,人早已脚底抹油,跑得不见踪影。

成芹拼命的跑,还真让她从明月和刘管家的眼皮底下顺利的溜出府,这会儿在大街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啊!快累死我了。」她靠着一面墙,拿手当扇子扬风。

很好,现不已经溜出来,接下来要去哪里?

刘管家看她溜出门,一定会派人上街捉她回家,如果她躲到芊荷姐姐那里去,他一定不敢直接上门捉

人,

那她就到芊荷姐姐所经营的酒肆去好了,不过,此刻时间还早,芊荷姐姐应该还在家里。

一打定主意,成芹便前去拜访从小到大的好友季芊荷。

大成芹两岁的季芊荷,十五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后,便继承家业酿酒、卖酒,成为青山县最美丽、最年轻的女老板。

成芹来到季家大宅时,季芊荷才刚起床梳洗,因此婢女秋雨先领着她到花厅喝茶。

「小姐这几天还念着姑娘呢,想不到姑娘今天就来了。」秋雨打趣的说。

「是啊!我也很想芊荷姐姐,很想和她一同喝酒干杯。」成芹和季芊荷一起长大,感情十分要好。

季芊荷相当疼爱成芹,将她当亲妹妹一样关心,不过季芊荷这些年来为了家里的生意,时常忙得不可开交,她们俩已不能像从前那般时时玩在一起。

成芹坐了片刻,季芊荷婀娜多姿的身影终于款款出现。

季芊荷是青山县家喻户晓的大美人,一袭藕色衣裙,步履轻灵,三尺青丝随意披在身后,粉面朱唇,眉似弯月,一双翦水秋瞳因为刚醒来不久而显得有些迷蒙,更为她绝色的容貌平添几分迷人的慷懒。

不过千万别被她纤细柔美的倩影迷惑,她泼辣、强悍的本色就和她的美貌一样远近驰名。

「芊荷姐姐、芊荷姐姐!」成芹蹦蹦跳跳的奔到她身前。

「丫头,今儿个怎么忽然来找我?」季芊荷以手指轻弹她的额头。笑问道。

「人家好久没见到芊荷姐姐,想你嘛。」成芹撒娇的笑着说。

季芊荷轻嗤一声,拉她坐在椅上,上下打量着她,促狭的笑道。「是喔?直难得你会想念我。」

「瞧姐姐,把我说得没心没肺似的,人家念你念得紧呢。」成芹一张小嘴甜如蜜。

「不是吗?除了吃及玩,还有什么会挂在你心上?」季芊荷撇撤嘴,又不是才刚认识,这丫头喜欢些什么,她可是一清二楚。

成芹的笑靥瞬间褪去,哀怨不已,「连芊荷姐姐也觉得我只会吃喝玩乐吗?」

季芊荷一听就猜出她为何闷闷不乐,「莫非你家大老爷又给你一顿排头吃?」

听她提起成凰,成芹不由得忿忿然的握起粉拳,「芊荷姐姐,你听我说,成凰真的好可恶,竟然恶整我

……」她比手画脚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季芊荷不发一语的听完,斜睐她一眼,对成凰的做法丝毫不感讶异。

「芊荷姐姐你评评理,成凰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好。」

「芊荷姐姐,你……」成芹一愣,不满的叫道,「我是他的妻子耶,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有当他妻子的自觉吗?」

「什么?」

季芊荷不理会她瞪得浑圆的眼,优闲的啜了一口茶,道,「芹儿妹妹,你已经十七岁了。」

成芹眨眨眼,不明白季芊荷怎会忽然提起她的年纪。

「让我想想,我十七岁时正在做什么。」季芊荷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我因为酒坊里几个有经验的伙伴不服由我一个人女人当家做主,而闹着要走人,我整天忙着焦头烂额,一方面要说服、安抚他们,一方面还要顾及店里的生意。」

「姐姐,我知道你那阵子很辛苦,不过事情总算顺利解决了。」成芹还听不出她说出这番话的用意。

「是啊!那段日子很辛苦,事后想起就不免羡慕你。」

「羡慕我?为什么?」成芹满脸不解。

季芊荷淡然一笑,她能不依赖任何人经营酒坊和酒肆,自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同样没有爹娘在身边,我必须单打独斗,而你,有成伯伯在生前替你找到了成凰,让你即使失去双亲,也不怕没有依靠。」

当家四年来,季芊荷从一个不解世事的娇娇女,到现在独当一面,其中所吃的苦,不是三言两语足以形容的。

「姐姐,你、你的意思是我人在福中不知福,没有资格气成凰,对不对?其实才不是这样……」对如同亲姐姐的季芊荷,成芹不敢发脾气,不过仍不满的抗议。

「小傻瓜,你误解我的意思了。」季芊荷伸手抚摸她涨红的小脸,好笑的摇头,「在我看来,成凰或许对你严厉了些,但这都是为了你好。」

老实说,季芊荷也不喜欢成凰这个男人,他心思太深沉了,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要不是为了成芹,她跟本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不过,凭良心说,他管教成芹是正确的。

父母双亡之后,季芊荷才知道,有父母捧在手心呵护固然幸福,但人生并不保证一辈子都能无风无雨,诸事顺遂,唯有培养坚强的性子才是最重要的。

成芹出生后不久,娘亲便因宿疾而逝,所以成伯伯把她惯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好成芹天性率直,没啥心眼,在她身上看不到富家千金的任性及骄蛮,然而养成了她疏懒的性子,无法承担责任。

「是这样吗?」成芹气闷的问,想不到季芊荷和明月说得差不多,「可是成凰对我苛求很多,他动不动就处罚我,还不让我吃饭耶,整天要我学这个,学那个,懂得琴棋书画又如何,可以当饭吃吗?」

见她一副说得理直壮的样子,季芊荷无奈的笑道,「都怪成伯伯把你宠成不解世事的傻丫头。要知道,成凰要你学这些你口中有的没的,并不算苛求,这不过是让你更像个大家闺秀。」

成芹有点懂又有点不懂,低头看自己一身以绫罗绸缎所裁的衣裳,又摸摸自己的脸蛋,「我这样不像是富家千金吗?」

她问得又茫然又讶异,季芊荷不由得逸出清脆的笑声,「外观上无懈可击,可是仅止于此。」

成芹杏眸圆瞠,「芊荷姐姐,为什么?你快告诉我。」

「这很难说得明白,总而言之,不是顶着小姐的头街就拥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你或许天真烂漫,没有骄气,但还是离大家闺秀有一段距离。」

成芹定定地看着她,「像姐姐这样才是大家闺秀吗?」

「我不必做大家闺秀。」季芊荷笑着说,「对我来说,撑起家里的生意才比较重要。」

「姐姐是我心目中的大家闺秀,姐姐很美、很吸引人,我希望有姐姐一半的美丽,还有聪明和自信,仿佛什么都难不倒你……如果我能像姐姐,那该有多好?」成芹的话里满是称赞,月光中充满欣羡。

「你不必一定要像我。」季芊荷笑颜如花,「你想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往那个方向努力。」

「呃……是这样吗?」成芹不确定的问。

她有什么目标值得她努力?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季芊荷不忘补充,「当然,你忘了我之前是什么模样?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可不是一下子就会做生意,是因为我想往这个目标努力,所以为了达到目标,我可以低声下气的求人,遭白眼也不退缩。」

这并不容易,但她终究办到了。

成芹恍然大悟,忙不迭的点头。

「所以,以后不要再怪成凰对你太坏。他也是为了你好,他接不成伯伯所留下的重担,让你日子不予匮乏,不必为生计操心、烦恼。」季芊荷发自内心地道,「平心而论,他对得起成伯伯临终前的托付。」

是这样吗?应该是吧,成芹仔细地思索着。

她曾为爹的去世难过许久,但那是因为失去至亲的关系,倒是不觉得未来有什么好担忧的。

大概是因为她十分清楚成凰会替爹照顾她。

原来如些,她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不必为三餐烦恼,是因为有成凰的存在,有他为她挡去风雨,为她撑起一天天。

比起成凰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扛下一切责任,她受一点点委屈就大呼小叫,难怪明月偶尔会轻斥她小题大做,不懂感激。

原来她是那么不知好歹!

蓦地,成凰挺拔俊逸的身影浮现在成芹的脑海中,对他有股难以用笔墨形容、茫然无头绪的感觉,是

她不曾有过的心情。

见成芹眉头紧蹙,神情显得若有所思,季芊荷欣喜成芹总算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不管怎么说,成凰是成芹的夫婿,也只有他会照顾她一辈子,她不该再任性行事才是。

「肚子饿了吗?我让秋雨把菜端上来。」季芋荷笑问道。

「好啊、好啊!人家肚子正饿着呢!」一提起吃的,成芹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开心的说。

吃完丰盛的午膳,成芹和季芊荷一起到季家经营的酒肆「梨玉春」帮忙照顾生意。

今天的生意非常忙碌,因为快接近端午,客人接踵上门沽酒,直至时近黄昏,成芹才察觉时候不早,匆匆忙忙的道别离去。

她跑步赶回家,心里想着,一定要在成凰回来之前早一步到家才行。

不料,就在她要推开成府的大门之际,短促的马鸣声从她后方传进耳里。

不会吧!好死不死,成凰这时也回府了?

成芹慢慢的收回手,僵硬的转身,看见成凰正从马车上下来,若寒星的目光直直的往她比苦瓜还要苦的脸投射过来。

「成、成凰……」她瑟缩了一下,狼狈的出声唤道。

成凰迈开步伐朝她走去,从她身旁经过时丢下一句话,声音如寒风般刺骨,「现在跟我到书房去。」

万般无奈下,成芹只好哭丧着脸像个小媳妇跟在他身后,半路上还遇到明月投来无限同情的目光。

唉!她怎么那么倒霉,早一步晚一步,都比被当场逮个正着来得好。

成凰坐在书案前,遣走玄云,一双狭长的黑眸仿佛将面前的成芹钉住,让她动弹不得。

他默不作声的样子让成芹心神不宁,两手扯着衣角扭绞,不知如何是好。

「明月没有告诉你,我要你今天一整天不准出门吗?」成凰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十分慑人。

成芹打了个寒颤,心想,他还是不要出声好些。

「呃……有说……」她畏畏缩缩的回答。

「那么,」成凰眯起眼,一道锐利的寒光从眼中射出,「你是故意不听话,是不是?」

「不、不是!」成芹被他骇人的目光吓得赶紧摇头否认。

「不然是如何?」成凰大发雷露的拍案,厉声道,「为什么你总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是存心激怒我吗?」

长久以来对她的失望,使得他此刻怒气一发不可收舍。

「我、我……」成芹双唇抿得泛白,无话可说。

她也不是非要和他唱反调,只是觉得小小的反抗可以表达心中对他不能说出的不满而已。

「你什么?」成凰的声音里饱含讥讽,「因为你觉得惹我生气值得雀跃?」

成芹倒抽一口气,「才不是这样!」不能理解他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赶紧说清楚,「或许我是不喜欢你老是要我学这个学那个,可是会那么做是因为我懒情,觉得无聊,不想待在家里,我从未想要让你生气。」

这是真的,她并不想让他生气,只是自己又达不到他的要求。

「是吗?」成凰望进她仓惶失措的眼底,一手扶额,「那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成芹愣愣的问。

他把手放下,定定看着她,语气一沉,「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瞬间,成芹双眼发亮,露出浅浅的梨窝,不过在对上他注视的长眸后立即转开眼,讪讪的收起嘴角的笑意。

「很开心,是不是?」成凰早把她兴奋的神情看在眼底。

「没、没有。」成芹怕死,不肯承认。

他轻嗤一声,「劝你别开心得太早,虽然我不逼你学琴、学画,可是我也不会让你无所事事在家当散人。」

「不然你想怎么折磨我?」话刚落,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思竟不经脑子脱口而出,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你、你有什么打算?」

「折磨?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成凰放松了脸部的线条,唇角不安好意的勾了勾,「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学怎么做生意。」

成芹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既然你对琴棋书画毫无学习的意愿,那也不用学了,就跟我学怎么管理家里经营的店铺,我会带你到外头走动,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先要管家把这阵子绣庄、客栈所收来的帐册让你对一对。」

成凰一抬眼,看见成芹已经僵在那儿。

「不、不会吧……」她感到一阵阴风不断吹拂她的身子,忍不住直打哆嗦。

开什么玩笑!竟然要她学做生意?

别说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就算是,她也不要整天和数字为伍,把大好的青春耗在那上头。

「成凰,可以不要这样吗?人、人家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成芹噙着泪眼巴巴的望着他,试图改变他的心意。

见她一副可怜分兮的模样,成凰瞬间有些心软,想把话收回来,但是,一想起数天前收到的消息,证实他的仇家最近蠢蠢欲动,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于是他硬是狠下心肠。

「不可以。」他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为什么?」成芹懊恼极了。

「不为什么。」成凰不想浪费口舌多做解释,「我不会让你成天无所事事。」

「我就知道你以折磨我为乐!」

她大怒,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完全忘了季芊荷今天对她说的那番话,忘了体谅成凰的一番苦心,忘了不上进的自己总让人失望的愧疚。

「成凰,我讨厌你!」悲愤的朝他大喊一声,她便掉头奔离。

望着她怒冲冲的背影小消失,成凰露出无奈的神情,眼中失去了光芒,变得黯然。

芹儿,你可知我这是为了你好?

唉!芹儿……

【第三章】

「搞什么!哪来那么多帐要算?」

见到堆起来比她还要高的帐册,成芹杏眸圆瞪,不满地大呼小叫。

明月帮她把帐册一本本堆放好,笑道,「还不止这些,管家说,晚点客栈还有布庄要送来一些……」

「别说了!」成芹阻止她说下去,头皮一阵麻。

她接触这些帐册不到五天,已经体会到什么叫恐怖。

她的小脑袋不灵光,手脚也不甚灵活,帐册上的数字搞得她七荤八素,就连算盘也和她作对,怎么拨数字都不对。

「小姐,你先歇歇吧!我看你已经很累了。」明月看她同一本帐册算了四、五次还没算好,便开口劝道。

「不要,谁说我要休息,没算对之前我绝不会放手。」在明月面前,成芹死要面子,用力的拨算盘,就不信自己会被难倒。

明月蠕动嘴唇,原本想亏她几句,后来干脆闭嘴,「好吧,那我去灶房端些点心来。」

明月一走,偌大的书房只剩下和一堆帐册苦战的成芹,以及算盘的珠子相碰的清脆声响。

「啊——

气死我了,金额又不一样!」成芹发出气愤的尖叫声,那些堆起的帐册被她挥手推落,她随即无力的趴在书案上,沮丧的认输,「不算了,我拿这些帐没辙可以吧!」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好命,日子有多逍遥快活。

成凰虽然要她学琴棋书画,可是也不要求她精通,马马虎虎上得了台面就行了,哪像现在管理生意,一点也马虎不得,账册里的数目不仅要对,还要捉出错误的地方。

她真是后悔莫及,欲哭无泪啊!

而这一切害她的祸首就是成凰,她的恶鬼丈夫!

这是虐待,绝对是惨无人道的虐待,成凰分明是打算借由一本本难缠的帐册蹂躏她,把她折腾得人不

像人,鬼不像鬼!

「如果可以,我要休了你、休了你!」成芹坐直身子,咬牙切齿的叫道。

对,休了他,这样才不会被他管得死死的。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男子冷冷的声音,「你想休了谁?」

成凰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悄悄的打开门走进来。

「废话,还有谁,当然是成凰。」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怎知一回头,是一身青袍的成凰站在她眼前。

「成、成凰……」成芹脸上青红交错,颤声唤道。

成凰瞄一眼满桌凌乱的帐册,最后灼灼的目光转到她像吞了一整颗卤蛋的小脸上,不怒反笑,「我都不知道,你有休掉我的打算。」

难得他所有事情办得差不多,提早在下午回家来看她是不是安分的做他交代的事,谁知小妮子帐不好好算,竟打起了休了他的主意。

很好,他就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他扫地出门。

「什么?我有这么说吗?」成芹假装得了失忆症,头摇得像博浪鼓,「一定是你听错了,我不可能说这种话。」

他在她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摆出打死他也不肯相信的表情。

「真的没有吗?」

「真

……真的」一听见他提高的声调,她已吓得六神无主。

成凰轻哼一声,露出不屑的眼神,「倘若你想休了我,我可以成全你。」

「没有、没有,你不要误会,我、我真的没有想休掉你。」成芹愈说愈心虚。

怎会不想呢?她是没那个胆子啊!

「没有最好。」成凰黑而凌厉的眼珠子在她的小脸上转了一圈,「真休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啊?为什么?」成芹眨眨眼,傻头傻脑的问。

成凰喉咙发出低低的轻笑声,唇边的笑意让他一张出色的脸更为俊俏迷人,看得成芹怦然心动,目不转睛。

「因为你休掉我只会吃亏,现在成府绝大部分的财产都挂在我名下,外人也只知道我成凰,而不知有你成芹,说句难听的话,你是我在养,应该看我的脸色过日子。」

「什么?」他这番话说得极为过分,成芹气得全身发抖,再也坐不住,倏地起身指着他的鼻尖,「你、你……狼子野心,竟然霸占我们成家的财产!」

爹啊!看看你把我托付给什么人,一头无比贪婪的狼!

她恨啊!为什么管家、明月他们对他的话奉若圣旨,从没发现他居心叵测?

狼子野心?竟然把他比喻成狼,这丫头

「没错,而且没人能阻止我。」成凰沉着脸道。「我劝你还是早日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样对你比较好。」

他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想吓吓她,让她打消想休掉他的主意。

成老爷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成老爷,他可能早已病死街头,这辈子,他绝不辜负成老爷的遗言。

「怎么可能!我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阻止你霸占我家的财产!」成芹咬牙,举起粉拳朝他挥舞。

「哈哈,你想做什么?」成凰起身揽住她的纤腰,让她娇小的身体贴在他的胸膛上,另一手攫住她的皓腕,「想打我还是骂我?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从我手中抢回……」

成芹呆住,因为他喷出的热气扑上她的娇颜,鼻息间充满他阳刚的气味,让她破天荒的由于两人的碰触而不知所措。

为什么她全身不能动弹,心口怦怦跳,不能静下来?她又不是不知道成凰长得极为好看,可是他从不曾像现下这般让她心神不能,紧张不已。

怪了、怪了,真是莫名其妙……

成凰发现她严重失神,眉头不由得拧紧,「你到底有没有专心听我说话?你是故意的还是……」

「什么?」成芹眼一眨,终于忆起现在是什么情况,连忙挣脱他的大手,「你、你快放开我。」

成凰松开她的身子,神情严厉,「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仔细完成我交代的工作,懂了吗?」

说罢,他袖子一甩,悻悻然的离去,留下还为他脸红心跳的成芹。

整日把时间拿来和帐册打交道,日子一久,成芹的表现虽然仍未尽如人意,但是好歹也逐渐上手。

忙了一整天,成芹累垮了,忠心耿耿的明月见小姐有生以来就这阵子最上进,体贴的为她准备热腾腾的宵夜。

「小姐,我盛了碗热粥,你趁热赶快吃。」

成芹一闻到食物飘出的香味,顿时精神来了,两眼也不再迷蒙,原本的疲倦样立刻变成一脸馋相。

「好明月!还真巧,人家肚子正饿得咕噜咕噜叫!」成芹露出开心的笑,端起热粥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哎呀小姐,慢慢吃,小心烫嘴!」明月赶忙提醒,见成芹没有烫着,于是接着笑嘻嘻的夸道,「小姐最近转了性子,少爷交代的事大都能做到。」

其实也不过是十件事能完成两、三件,可是这对散漫成性的小姐来说实属难能可贵。

成芹送她一个白眼,明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以为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虽然她觉得芊荷姐姐当个女老板挺风光的,可是,这有多辛苦她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成凰夺走家产、欺凌她,她会这么凄惨吗?

唉!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苦啊!

「小姐,你怎么忽然叹起气来?」明月睢她一张脸哀怨不已,不解的问。

成芹把吃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粒米的碗推给明月。「拿去吧,我累了,要睡觉。」明月是站在成凰那儿的,她才不跟她多说呢。

明月愣了一下,赶紧服侍成芹更衣就寝。

当她吹熄了蜡烛准备离去之际,成芹忽然叫住她。

「呃……明月,成凰最近怎么……」她想问,这家伙最近怎么不见人影。

「小姐是关心少爷吗?」明月有些讶异。

成芹顿了一下,感到不好意思,于是掩嘴佯装打呵欠,「才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不知道就算了,

你也早点休息。」

成芹听明月的脚步声远去后,立刻睁开眼睛,两眼直直的瞪着纱帐顶。

真是奇怪,她明明眼皮重得要命,可是一想起成凰,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从上次两人吵嘴不欢而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成凰,他交代什么事都是透过刘管家或者明月。

怪哉!天要下红雨了,她竟然会惦记他……

以前他出门做生意,一去个把月,她都不见得有什么感觉,想不到区区十日不见,她竟然会为他睡不着觉。

怎么会这样?她心头闷闷的,十分不解。

她现在是很讨厌成凰没错,可是,小时候却比谁都要喜欢他。

记得她大约七岁时的某一天,爹从外头做生意回来,带回一个长她八岁的少年,那瘦瘦高高的少年,

就是改名之后的成凰。

她一眼就喜欢上模样清秀俊雅的成凰,经常缠着他不放,要求他陪着她上街买东西吃、看戏和斗蟋蟀,而他虽然寡言,却对待她极着耐心,那时候日子过得还真快乐,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直往他房里跑,拉着他四处游玩。

这样的日子过没多久,成凰便随她爹到外地学做生意,虽然比较不常在家,可是只要一回家,他一定不会忘记带新鲜的玩意或好吃的东西给她。

那时候,她开口闭口都是「凰哥哥」,把他当成亲哥哥看待,直到有天,爹生病了,往后缠绵病榻,成凰渐渐的不理她。

最后爹去世,成凰入赘成府,成为她的夫婿,当时她才十二岁,不清楚两人成为夫妻又如何,反正下人们都还是称呼她小姐。

等她渐渐长大,才知道成为她夫婿的成凰掌握了家中所有的大权,她大小姐慢慢沦为小媳妇,而且还被管得死死的。

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注定她必须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当然,这纯属她个人的看法,成家上下大概没人这么认为。

因此,她会思念成凰,甚至兴起想见他的念头,让她不免感到匪夷所思,有点抑郁,又有点茫然,更多得是不明,所以情绪缠绕心头。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酸涩的眼睛都挤出泪来,不再去想成凰这个讨厌鬼,身子一翻,不到片刻,已经发出平稳的鼻息。

夜阑人静,成芹不知睡了多久,这时,有人点起桌上的油灯,来到床沿,轻轻的推着她的肩膀。

正作着好梦的成芹,把肩头上的手给拨开,翻个身子继续睡觉。

可是肩膀上的骚扰仍持续不断,非要把她吵醒不可,她最后坐起来,忍无可忍的骂道,「明月,你这个臭丫头不要吵我睡觉……咦!怎么会是你?」

那宽阔的胸膛并不是明月的,而是许久不见的成凰。

「是我,你很讶异吗?」见她一副吃惊的模样,成凰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夜色中,他的嗓音格外迷人轻柔,仿佛贴在她耳畔喃喃低语,成芹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张俏脸倏地发热,幸好灯火微弱,照不清她的脸,他并未发觉她小脸涨红。

成芹当然万分讶异,除了小时候不懂得男女有别,这些年在她印象中,他根本没踏进过她的闺房,更遑论此刻还是三更半夜,四下无人。

忽然闻到一股淡雅宜人的味道,她深吸口气,记得这若有若无的气味,是上次成凰把她抱在怀里……

猛一抬头,成凰已经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躯离她很近。

他一双狭长的黑眸定定的细看她的小脸,泛着星子般灿烂的光芒,成芹心头不由得通起一丝悸动。

「你、你要干嘛?」成芹赶紧拉起被子向后缩,神色慌张。

成凰猛地站起来,神情像平日一样冷峻,连声音也一样淡然,「有事告诉你。」

「你、你有什么事?」虽然他已经拉开两人的距离,减轻了带给她的慑人影响,可是成芹仍感到心悚,

护在胸口的被子不敢放下来。

她很纳闷,为什么今晚见到他,她的心口就像揣着一只蹦蹦跳的小兔子?

「你从明天起,跟我到外面看看。」

「什么?」成芹愣了愣,眨眨圆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打算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和我一起去外头谈生意,巡视我们名下的店铺、商号。」

「真的?」能不必再和帐册打交道,成芹眼睛发亮。

「睡吧,明天很早就要出门。」他简单的交代,掉头准备离去。

「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成凰顿不离去的脚步,回头看着她。

「我是想问你,你真的想让我管理成家的生意吗?」她呐呐地问。

「你怀疑吗?」

成芹不敢开口承认,心底却萌生怀疑,她认为他明知道她不喜欢算帐、做生意这些复杂繁冗的事,于是故意整她,让她心生厌恶,然后他就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把她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管家告诉过我,你这些日子很认真,交代你的事即使做不好,也都尽力完成,我想,既然我有心让你学习管理家业,不如提早让你到外头见识见识。」说这番话时,他的神情不太对,似乎藏有心事。

成芹并未察觉出他的异状,只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她的努力并不是没人注意到,飘飘然的露出甜美的笑容。

见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成凰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说,「嗯,我走了,你早点睡。」

「成凰。」

「还有事要说吗?」

「你、你特地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成芹看得出他脸上的疲备,他应该刚返家不久。

成凰猛地一愣,沉默的盯着她那有所期待的眼神。

半夜跑来亲自告诉她方才的事,是因为他有感离开成府的日子不远矣,所以才决定明天起带她到外头学习如何做生意。

当然,这阵子刻意的避开她,也让他格外想见她。

他笑了笑,声音显得云淡风清,「这不重要。」语毕,他旋即离去。

怎会不重要呢?

成芹愣愣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头问闷的不舒服。

虽然她是讨厌他没错,可是,她在他心中无足轻重,却也让她有些抑郁。

难道她真的在他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讨厌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成芹用力的捶枕头。

莫名其妙,才不管她在成凰心里如何,反正她也不喜欢这家伙,明天起不知道他要怎么折磨她。

成芹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茫然的脸。

漫漫黑夜,她满腹心事,久久才入睡。

翌日一早,睡得正熟的成芹硬是让明月从床上挖起来。

她张着无神的眼睛,脑袋呈半空白状态的让人推出门,随着成凰和玄云主仆俩到外头谈生意。

成凰安排她以随身婢女的身份现身,这让成芹大大的不满。

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怎么可以沦为低三下四的仆佣?

地原本抵死不从。不过,不消一天,她所有的抗议及不满便荡然无存。老老实实做个丫鬟。

唉!到了外头,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阅历比下人还浅,要是让人知道成家大小姐实际上是个大草包,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原来想当家做主、撑起家业还真是不简单,这可不是她以为的埋首帐册捉出问题那一点难度而已。就拿买进一匹布到卖出去来说,不但要有精准的眼光、准确的控制成本增加利润,以及如何让顾客心甘情愿掏钱买,做生意的学向比她想像中还要大得多。

不过,话虽如此,生性疏懒的她对此还是提不起兴致,只是跟着成凰主仆俩东奔西跑,什么也没学到。

而成凰不知是对她从不抱希望或者另有打算,倒一反常态,对她偷懒、不求上进的表现并未加以苛责,仅是冷艳旁观。

所以,成芹对跟着成凰在外谈生意未如预料的发出怨言,反而认为跟着他们每天都可以见到形形绝色的人和事,觉得很好玩。

这一天,晌午过后,街上热浪袭人,成凰带玄云和成芹来到县里生意最佳的茶楼「宝兴斋」。

宝兴斋的茶水普普通通,可是点心相当美味,引人垂涎。以往成芹只要身上有几个钱。便差明月来买她最爱吃的杏仁酥,松子糕,因此,当她跟着成凰来到宝兴斋的雅房里,见成凰这点一壶清茶,她既失望又不满。

「成凰,宝兴斋的名气这么响亮是因为他们的茶点很好吃耶。」没有外人在,成芹无所忌违,直呼他

的名字。

「你认为我们来这里是喝茶吃点心吗?」成凰见她一脸贪吃相,不解的拧眉,午饭才吃过,怎么她就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什么?真的不是来吃茶点吗?」她吃惊的口吻,惹得站在她身旁的玄云忍不住笑声。

成凰赏她一个白眼,「你慢慢等。」

「咦!那我们来这里是要干嘛?」成芹讪讪的问。

成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一向沉默少言的玄云出声。

「少爷来谈生意。」

成芹很好奇和宝兴斋有什么生意可谈,左等右等,最后,宝兴斋的许老板急急忙忙的走进来。

他满脸笑容的向成凰施礼,而成凰也起身回礼。

「成老板,近来可好子一阵子没来小店光顾了。」

许老板不仅做得一手好茶点,经营的手腕也相当高明,宝兴斋在他的经营下,天天座无虚席,只是他年纪已过半百,体力大不如从前,近来萌生回乡安养天年的想法,打算把茶楼高价转让。

因此,成凰今天是为了顶下这家茶楼而来。

「还是一样忙碌。」成凰与他寒暄几句便直接说明来意,站在他身后的玄云马上取出几张纸放在桌上。「这是草约,上面按许老板和我铺里的管事就买卖茶楼所谈出的相关条件,要是没有问题,我请人拟定正是合同。」

成芹听到这里己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成凰打算买下宝兴斋。

成家所经营的行业中不乏酒楼及客栈,听到成凰将买下一间茶楼,成芹雀跃的是,以后她可以爱吃什么茶点就吃什么,还不用付银子。

许老板拿起草约一张一张慢慢的翻看,对于成凰愿意支付的价格十分满意,看完还给成凰时,两眼已经笑得和眼尾的皱纹连成一直线。

「成老板,我没什么要更改的地方,我们就挑个好日子签约,并请中人作见证。」他笑呵呵的说。

「那就这样说定,对了,许老板,我尚有一事相求。」

「成老板不必客气,请说。」

「和你订约的虽然是我,不过,我想把宝兴斋归于拙荆名下。」

许老板不知他这么做的用意,但仍点头连连说好,「当然可以了,这会有什么问题。」

话落,许老板这才想起曾听人提及成凰是入赘成府,不过,他倒没认出在成凰身后一副呆头呆脑、严

重失神地婢女就是成家的小姐。

不经意听到成凰的话,让原本不耐烦听他们谈生意的成芹倏地回过神来。

咦!成凰所说的拙荆不就是她吗?

她没听错吧?宝兴斋买下来是要给她?

她一时不解,目光讶异的瞪着成凰。

成凰婉谢许老板邀他留下来品茗享用茶点的好意,准备离去,这时,成芹挡在他身前,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成、成……不,少爷。」

「有什么事?」成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

「我想问你,你、你怎么会……」成芹想问他,他不是曾经说过,要霸占成家所有的家业,为什么却要把宝兴斋归在她名下?

成凰睢她脸上有着困惑,知道她打算问什么,见许老板神情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于是他粗鲁的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从宝兴斋出来之后,成凰坐上马车,看着坐在对面的成芹。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宝兴斋挂在你名下?」

成芹用力的点头,「对啊、对啊!你这是为什么?」如果是认为她有能力掌理一家店,当然是没问题,只是,这有可能吗?她自知有几两重,还没有那么自大。

成凰的嘴角轻扯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仅宝兴斋要以她的名字顶下,事实上,以往挂在他名下的产业,现在几乎都已经移转到她身上。

不过,还不到让她知道这些事的时刻,她虽然反应慢了些,但是不会笨到察觉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时间剩下不多了,但要安排的事十分繁杂,他并不想再节外生枝,引起任何风波。

「难不成你反对我用成家的钱买来的店铺挂在你名下?」成凰淡淡的问。

成芹一愣,马上否认,「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问题?」成凰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打消她追根究柢的念头。

成芹被他说得一时语塞。

可是无论如何,她还是觉得成凰的表现怪怪的,不太像平常一手独揽所有大小事的他。

「没问题就好,另外,晚上随我一同赴林员外的邀宴。」成凰忽然记起这件事,连忙吩咐,「记得好好梳妆打扮,你是以成家去人的身份露面,不要做出失礼的事情来。」

「什么?你说你、你要带我到人家府上作客?」成芹惊愕不已,一张嘴骇得合不拢。

哇!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这可是她成为成凰的妻子以来,两人头一回以夫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忽然有股冲动,想要摸摸他的头,看他是不是因为发烧而烧坏了脑子。

「嗯,没错。不要吵我。」成凰无视她的大惊小怪,他有他的用意,但是并不想和她多解释,于是嘴一抿,闭目养神去。

【第四章】

自从开始跟成凰学做生意以来,成芹一直有个小小的、不足以挂在心坎上的纳闷,就是为什么从没有认出跟在成凰身后形影不离的俏婢女,就是他的妻子?

是她长得太不起眼,还是没人当她这号人物存在过?

她私下问过玄云这块木头,他竟回答,「认识你会有很面子吗?」

气死人了,所以不必成凰千叮万嘱,她也会把自己打理得美美的,艳光照人,为自己雪耻。

于是她穿上可以衬托她白净雪肤的桃红色衣裳,在挽起的发髻插上闪烁的珠翠,更在平曰不施脂粉的

脸上描眉画黛、擦粉涂唇,蜕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丽人。

「成凰,你说我今天打扮得好看吗?」一见到他,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成凰一愣,顿时被她朱颜粉面、娇俏可人的美貌吸引住,发现她在精心的打扮下,流露出以往不曾在她身上出现的少妇韵味,娇媚得让人目光流连。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粉抹得太厚了?」成芹被他的不吭声惹得心慌慌,不安地摸摸脸颊,「我就跟明月说,不要抹太多胭脂,她就是不听,一直往我脸上……」

「不会,你今天晚上很漂亮。」成凰嘴角轻轻上扬。

闻言,成芹的娇颜变得更加迷人,心中窃喜的偷偷抬眼望向俊雅的成凰。

今晚,他一头乌黑的发高高束起,戴上镶嵌着美玉的头冠,一身华丽的深紫长袍为清雅的他添上几分尊贵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成天逐利市侩的商贾,反倒像个雍容尔雅的贵公子。

「真的吗?你、你也很好看。」礼尚往来,她羞答答的回夸他。

马车已经准备好,成凰牵起她的手坐上马车,「走吧,时候不早,再晚可能已经开席了。」

林员外的宅第距离不远,片刻后,马车抵达林府大门。

他们一踏入大厅,今夜宾客们见到一向只身赴宴的成凰偕同一名亮丽的年轻女子前来,皆露出惊讶之

色。

不过,在成凰简单的介绍,大家知道成芹的身份后,场面顿时热络起来,不少人仍惦记着已逝的成磊

,因此凑过来与成芹寒暄。

「原来还有人记得爹……」成芹还以为大家只会巴结成凰,压根忘掉已死去的爹。

「爹生前不止做生意重视诚信,更乐于助人,不少人都受过爹的恩惠,直到今天,爹仍受到大家的敬仰。」成凰听见她喃喃低语,靠近她耳畔这么说。

「真、真的吗?」成芹从小就知道爹是个大好人,现在见到一些

爹的故友还记得爹往日的好,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

「嗯,所以身为爹的女儿,你也应该继承他的长处。」成凰轻轻颔首,对她不无期许。

「嗯。」成芹垂下眼脸,不知如何答腔。

她连的爹都一半都比不上,成凰还比较有可能。

俄而,今晚的主人林员外请众宾客入座,席上有不少宾客携女眷同来,由于林家并不像一些大户人家格外讲究礼节,所以男女合坐一桌,成芹就坐在凤凰右手。

众人一坐定,仆佣很快的将菜肴端上桌,一向把吃当成人生大事的成芹,看见满桌丰盛佳肴,眼睛闪闪发亮,不客气的拿起筷子。

不过没多久后,她便因为同一桌某个讨厌的女人而无法吃得尽兴。

林员外尚未出阁的千金林素素,年纪和她差不多,长相还好,可能有人觉得她千娇百媚,柔美动人,可是成芹却觉得她言行轻佻,恬不知耻,竟当着她的面不断对成凰送秋波。

「成公子,你酒杯已经见底了,让素素为你斟酒。」林素素笑盈盈地道,不等成凰答应,迳自拿起酒壶。

「不必劳烦林小姐,我家相公要喝的酒无需你来倒,我来就好。」成芹这次终于迅速的作反应,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阻止林素素借机亲近成凰。

「不用客气,成夫人。」林素素将「成夫人」这三个字说得格外的重,「我爹是主人,令晚我理当代他老人家招呼宾客,我看成夫人对满桌的佳肴比较有兴趣,还是让我来为成公子倒酒。」她刻意讽刺成芹吃个不停,压根忘记照料自己的夫婿。

成芹脸一红,不甘心被人抢白,正要回击,成凰先她一步开口。

「多谢林小姐的好意,在下不敢麻烦林小姐伺候。」成凰冷冷的说道,他一整晚对林素素不断献殷勤明显的不耐烦,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

「成公子,你何必对我这么见外?」林素素不顾他人侧目,露出凄楚的神情,「是不是因为……」她神情一变,充满恨意的目光恶狠狠的朝成芹射去。

她对成凰倾心不已,不在乎他已成亲,可是妹有情,郎无意,成凰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她对成芹就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是因为什么?林小姐?」成芹的视线和她相触,瞬间擦出激烈的火花。

「成夫人,你心知肚明,犯不着我说白了。」林素素的目光若能置人于死地,成芹早就血肉模糊。「有人就是运气好,根本一点本事也没有,还自以为厉害。」

林素素心底一直认为成芹不如她美貌,不如她有才华,要不是死去的成老爷替女儿留下成凰,不然凭成芹的本事,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所以,她万分嫉妒成芹的好运,绞尽脑汁想勾引成凰,希望他抛弃成芹这个笨女人。

成芹几乎说不出话来。

亏她还有点同情这女人,不断吃成凰的闭门羹,怎知这女人竟说她配不上成凰。

这女人到底懂不懂羞耻及矜持,女人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成芹受够了她不断勾引成凰,完全不把她这个成夫人放在眼里,当她好欺负吗?

「林小姐。」成芹一口饮尽手上的酒,借酒壮胆,「你给我听好,请你不要三番两次骚扰我相公。」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没料到她说话会如此直接,林素素脸上有些挂不住。

见林素素狼狈万状,成芹得意的扬起下巴,口吻轻蓖,「笨死了!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死皮赖脸的缠住我相公,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

她的声音不小,屋内所有的宾客都听到她的话,不禁哗然。

「成芹,别乱来,你喝醉了。」成凰眉头紧蹙,不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会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赶紧拉她坐下来,让大家误以为她是贪杯而胡言乱语。

「我才没有喝醉,我很清楚我在干嘛!」成芹怎么肯罢休,林素素今晚的行径,引起她心底极大的不安,虽然这份不安感来得莫名其妙,但她就是无法漠视。

「坐下来。」成凰语气严厉,加重力道拉她坐下。

「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清楚?」成芹的身子被他制住,无法动弹,只好怒声问。

成凰不理会她,转向脸上佯装出受伤神情的林素素,「林小姐,实在对不住,内人因为多喝了些酒,对你出言不逊,在下向你陪罪,请林小姐别放在心上。」

他会道歉,是希望日后不要引起他人议论纷纷。

以往,不论有什么应酬,他从未带成芹一同出席,今天是两人第一次以夫妻的身份现身,他希望留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在场的宾客几乎和成家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日后成芹从他手中接下家业,必须继续和这些人打交道,因此他不希望节外生枝。

林素素当然不会错失卖他人情的机会,于是楚楚可怜的望着成凰,眼底充满情愫,「既然成公子都开口了,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哼!谁需要你向这女人道歉。」成芹根本不领情。

「你闭嘴!你到底还要再给我丢脸丢到几时!」成凰厉声低斥。

成芹愣住了,心中恻然,不禁满腹委屈,眼睛湿润。

是啊!她确实让他丢脸,可是……她是为谁丢脸,难道他看不出来?

成凰一心一意只想赶紧离去,避免情况难以收拾,并未发现她神情沉痛,泪光盈然。

「林员外,今晚谢谢你的招待,但在下和内人有事先离去,改日再登门拜访。」

成凰向主人林员外拱手致歉,在众人的注视下拉着成芹匆匆告辞,结束今晚的闹剧,坐上马车飞快的离去。

马车一停下,成芹立刻从车上跳下来,前来迎接主子的刘管家吓了一跳,见她直抹泪,与他擦身而过,横冲直撞的奔进屋,他不禁愣然。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刘管家朝成芹背影喊道。「少爷,小姐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

他一转头,声音却嘎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成凰铁青着脸。快步的循着成芹的方向离去。

「玄云,少爷和小姐是怎么回事?」刘管家一头雾水,紧张的问停好马车的玄云。

玄云摇摇头表示他并不清楚,只知道两人在散席之前忽然决定提前回府,在马车上神情紧绷,显然发生过口角。

成芹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尾随在后的成凰便如入无人之境的闯进来。

「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成芹一见到他,气愤的叫道。

成凰的脸上犹如罩着寒霜,「话说完了,我自然会离去。」

「我才不要听你说教!」成芹愤恨不平的大吼,「你只会一味的责怪我,觉得我丢人现眼!」

成凰嘴一抿,语气尖锐,「难道你不觉你今晚的表现很幼稚,分明是让人看笑话?」他有意让众人能快

点熟悉由她当家,但她根本不明白他的苦心。

成芹倔强的一抬下巴,「难不成要像林素素一样轻浮,才不是笑话?」

成凰对于她老是提起林素素感到极为不耐烦,因此未答腔。

「我说得没错吧!你也知道林素素对你有非分之想。」大概只有死人才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你有必要为了她在众人面前胡闹吗?」成凰心中坦荡荡,他既然无意,林素素又能奈他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你、你好可恶……」瞧他说得无关紧要,成芹气得结结巴巴。

他心中没有她,才一点也不重视她的感觉。

为什么她心里会充塞着沉痛的酸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成凰望着那张充满无限委屈的小脸,眸中掠过一丝不舍,有那么一瞬间,他好想要把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今晚出门前,她是那么的开心,笑靥如花,可是,才没有多久,她翦水般的眸子蒙上氤氲的水气,笑容不再甜美,他竟觉得怅然。

「总之,今晚的事,我就不再追究。」成凰藏起心里的情绪,语气一换,「可是以后不准再犯这样的错。」

成芹听了更是愤慨,他以为他是谁,她才不需要他的宽宏大量。

她用力的转开身子,不肯认输的扬起脸。

她没有错,没有错!

隔天,成芹并未像往常随着成凰外出,反而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因为成凰的态度让她心灰意冷。

他太伤她的心了,她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他。

「小姐,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吓死人了!」明月惊叫,吓得抱住门框不敢进入屋内。

方才她在房门口不断说服成芹打开门,想不到好不容易门开了,却见到一名女子披头散发,神情憔悴,脸色青得像鬼一样吓人。

「要你管。」成芹怒瞪着动作夸张的明月,她不过是一个晚上几乎未阖眼,因此气色不佳,一双杏眸布满红丝,哪有这么恐怖?

明月想起今早刘管家向她提起昨晚的事。

「小姐,你昨晚是不是和少爷吵架了?一定是你做错事情,惹得少爷生气。」明月忍不住道,口气隐隐透出些许责备之意。

这世上要说谁最了解成芹的性子,非从小和成芹一起长大的明月莫属。

成芹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拍死这丫头。

「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和成凰一样,都认为我只会捣蛋、丢脸!」成芹两手握得紧紧的,下唇

咬得发白,「可是我没有错,你懂吗?」

「我懂、我懂。」明月被她实如其来的怒火骇得连忙点头,就怕自己无缘无故的被炮火打中。

「为什么连你都懂,成凰却不懂呢?」成芹的喉头忽然泛酸,「那个女人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和他打情骂俏,他不但不为我出头,还阻止我为自己讨回公道!」

「真的是这样吗?」明月眉一挑,好像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你怀疑我的话?」成芹生气的瞪她一眼,心中的委屈无处可近,「你说,在他眼底我到底算什么?长不大的小鬼、目中无人的娇娇女?他根本从不把我当妻子看待,对别的女人都比对我好。」

原来是有人打翻了醋坛子,明月大概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差点笑出来。

少爷与小姐成亲多年,两人的相处一直很奇怪,不像兄妹也不像夫妻,她知道小姐还很单纯,不解男女情事,可是少爷他……

说实话,主子夫妻间的事,身为婢女哪有置喙的余地,但明月倒是十分欣慰小姐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为人妻,懂得为少爷吃醋,尽管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但这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呵,她家小姐终于开窍了,真是谢天谢地。

「咳、咳!」明月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道,「我说小姐,你先别恼,听我说几句话。」

凭小姐的豆腐脑袋,应该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她只好鸡婆的点一点啰!

「我猜少爷大概不知道小姐的想法。所以才错怪了小姐,以为小姐素行乖张。」明月笑嘻嘻的说,更进一步提议道:「小姐不妨去找少爷,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你嘛,对他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相当介意。」

「明月,你胡说八道什么!」成芹红着脸反驳,焦急的否认,「我介意个头,你是认为我在为成凰吃醋吗?」

吃醋?这太离谱了,成凰算哪根葱,她大小姐才不屑做这种事。

「是啊!小姐,我们认识多久了,你哪点心思逃不过我的法眼?」明月一双眼贼分兮的在她脸上溜转,掩嘴轻笑。

成芹打从心底否认,可是又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明月,闭上你的大嘴巴,我没闲工夫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满脸通红的怒斥。

「什么有的没的?」明月不满的反驳,亏她还是一番好意。「小姐,我希望你和少爷看起来像寻常夫妻,你说说,少爷可曾把你当作妻子?」

「死明月,你给我滚蛋!」成芹气得不想再跟她啰嗦,直接撵人。

明月见她恼羞成怒,于是见好就收,「好啦!小姐乖,我不说了,我去端水来让你梳洗,你就别恼了。」离去前,她还不忘继续点火,「记得,少爷回来后,别忘了亲自和他解释清楚。」

明月边走边偷笑,设注意到后面频频传来成芹的怒吼。

本来就对成凰一肚子火的成芹,这下更是不愿让明月看好戏,开始和成凰冷战。

当然,依成凰的脾气也不可能迁就她,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即使碰了面,他也是撇开眼,对她视若无睹。

这一天,成芹把刘管家送来的许多账册拿到书房去核对,中午过后十分炽热,她看得昏昏欲睡,最后干脆搁下账册,在书房后方屏风挡住的软床上休憩。

孰料,她才刚要沉沉睡去,有人开门走进来,她以为是明月,正准备开口教她去灶房端来冰镇的桂花乌梅汁,耳畔却钻进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她猛地闭上嘴,竖起耳朵倾听。

「玄云。」成凰在案前坐定后,一副沉思状,并未注意到桌上摊着帐册,却不见成芹的人影。

「是,楼主。」私下无人时,玄云会改称他另一个身份。

成凰平日是个分身乏术的商贾,其实暗地里是江湖上近几年崛起的秘密组织「啸风楼」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

啸风楼只有长年行走江湖的人才知晓,他们以贩售情报及接暗杀的生意为主,虽然创立至今才五、六年,但已经令人闻风丧胆。

玄云不单单是成凰的随从,更是成凰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我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吗?」

「已办得差不多,还有两、三件最差一些时日才能完成。」接着,玄云从怀中拿出纸条,「楼主,方

才属下收到啸风楼的飞鸽传书。」

成凰赶忙打开纸条,看完上头的消息后脸色凝重。

「楼主,二楼主上面写什么?」

「啸风楼的人,找到了弦烈秘密练兵的地方。」

闻言,玄云严肃的俊脸上难掩一丝兴奋。「楼主,这是真的吗?太好了,这证明之前搜集的情报是正确的,也表示我们对弦烈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楼主,我们的成功将为期不远。」

成凰却不若玄云这般信心满满,未来变化莫测,一切都说不准。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弦烈权高势大,几年来我根本难以匹敌,好不容易啸风楼日益茁壮,足以和他一较高下,可是想不到他暗中养了一支精兵

。」

玄云一愕,仔细打量着主子的神色,「楼主为何烦心?」

「弦烈野心勃勃,想南面称王,近一、两年不断招兵买马,我必须在他谋反前阻止他并且报仇,否则等他手上握有大军,那么我只能望其项背,又回到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成凰想到十年前的灭门血案,心情愤慨激昂。

弦烈,当今圣上的叔父南烈王,正是十年前残酷的杀害他一家的幕后黑手。

这些年来,他忍辱负重,备极艰辛,数年前终于秘密组织啸风楼,为的就是找出灭门的凶手,并且手刃仇家。

玄云恍然大悟,如果此时不将弦烈一举擒获,等到弦烈更为壮大,别说啸风楼,就算是朝廷也感到棘手。

「是,楼主,我们不能再按兵不动了,那么,我们何时要离开这里?」

「最晚要在月底离去。」

玄云眉一皱,「楼主,你准备何时告诉小姐?」

「过些时候……」成凰不愿确切说出时间,烦恼着该怎么对成芹启齿。

她若知道他要离开了,会高兴还是难过?

依这小妮子对他的成见及误解,估计他前脚才离去,她马上放鞭炮大肆庆祝。

「玄云,我一直想着,我是不是对……芹儿太过严苛了。」成凰脑中充满成芹的一整一笑,眼神飘远。「可是,我这么做,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我可以无后顾之忧的走。」

要说他真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成芹这个磨人精。

他早已把她当成亲人看待,想到要离开她,他不仅难以放心,心情更是无比沉重。

「属下认为,楼主不必感到亏欠。这些年来,楼主为成家和小姐鞠躬尽瘁,已足以报答成老爷生前之恩。」玄云心知主子会如此犹豫,是因为不舍多年来亲手照顾的成芹。

成芹在楼主心中占有极大的分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表面上对她严厉,私下却非常宠溺,几乎舍不得她吃苦。

成凰长长叹了一口气,静下心不再去想成芹,现今重要的,就是完成复仇大计。

成凰主仆俩走了之后,成芹脑中一片空白,久久才回过神来。

老天爷一定是跟她开玩笑。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不过是好奇玄云为什么不喊成凰少爷,叫他楼主,好奇向来惜言如金的玄云会和成凰说些什么……她以为会偷听到某个惊天动地的天秘密,并不想知道成凰即将离去的消息。

这一切一定是她刚刚在作梦,太荒谬了。

成芹的神情慌张无比,这场梦太真实了,她全身冷冰冰,像掉入冰天雪地中,心中更充满无比的恐惧。

不行,她要阻止成凰离去,不能任他不管她的死活,丢下她一个人!

对,她不能光着急,现在就去找他,绝不能让他就这样一走了之!

双腿发软使得成芹从床上直接栽下来,额头撞上坚硬的床沿,顿时一股巨烈的疼痛传来。

虽然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他们谈话,看不见成凰的神情,可是光听声音也知道,他去意甚坚,她有把握能让他改变心意吗?

但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她会伤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已习惯他的存在,就像鱼离不开水,她无法承受他的离去带来的慌乱,他远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要。

「不、不,成凰,你不能走,我说你不能走!」她气呼呼的朝空中大喊。

难道,他就像明月所说的,从来不把她当妻子吗?所以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对,一定是这样,两人成亲五、六年来,从不是真正的夫妻,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打算不顾她的感受迳自离去。

那要怎样才能让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成芹心慌意乱,根本想不出主意,接着她忽然想到,她可以去问季芊荷,她那么聪颖,所有的问题到她手中一定可以迎刀而解。

她不再多想,马上前往季府。

一见到季芊荷美丽的身姿,成芹踉踉跄跄的冲向她,脚下一个不稳,人便跌在地上。

季芊荷疾步上前,赶紧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芹儿,你没事吧?为什么跑得这么急?是发生什么事了?」

成芹顾不得先喘口气,扯着季芊荷的手臂,神色惊慌的大喊,「芊荷姐姐,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季芊荷听得茫然无头绪,「是谁不要你?你这样说得没头没脑,我明不懂呀。」

成芹喝了口秋雨端来的茶水后才冷静下来,把来龙去脉说完。

她一向无忧无虑、眉开眼笑的娇颜,此刻蒙上一丝惊惶,眉头抑郁不展。

「你是说,成凰要离开你?」这个消息让季芊荷诧异不已,「他要去哪里?」

成芹失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他的仇家好像很厉害……」

说到一半,她忽然被一阵恐惧深深攫住,成凰去找仇家报仇。会不会很危险如果有个万一……

「姐姐、姐姐,你一定要帮我留住成凰,我不要他涉险!」她激动的捉住季芊荷的肩头,心慌的哀求。

「你不要激动,芹儿。」季芊荷努力安抚她的情绪,「你不如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留下成凰?你不是气他停占你爹留下的家产,难道他走了,对你来说不好吗?」

「我、我不知道……」成芹小脸一红,小手扭住身上的衣带,「我从小就很依赖成凰,没有他……我不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季芊荷目不转睛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声音带着惊讶,「是这样吗?还有吗?」

「还有……我发现我的心好像被人挖了一个窟窿,非常难受。」成芹露出忸怩的神情,声音愈来愈小,「姐姐,你能不能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听到她忽然这么问,季芊荷不免愕然。

「对!」成芹用力点头,咬了咬唇瓣,「就是因为我们从不是真正的夫妻,成凰才觉得不必对我负责。

「所以你匆匆的跑来找我,是希望我替你出主意?」季芊荷恍然大悟。

恐怕成凰离去的原因不简单,可是,成芹是千真万确的想留住他。

这个丫头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对成凰付出了真感情,所以才开始认真看待她和成凰的关系,季芊荷凝滞着成芹充满忧心的容颜思索着。

既然如此,她该想个法子遂其所愿,思及此,一个大胆的计谋忽然形成。

「办法有是有,你过来。」

季芊荷倾身附在成芹耳畔低语,听得成芹俏颜发烫。

「这个办法能帮你们成为夫妻,可是我不确定他是否会因此留下,你最好想清楚,事情不见得一定成功,知道吗?」

「不用再想了,姐姐。」成芹银牙一咬。「我们是夫妻,早该圆房的。」

【第五章】

这阵子,为了能提早离去,尽早安排一切,成凰从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回到家时已经夜幕沉沉,万籁俱寂。

成凰让服侍一天的玄云先回房休息,独自走在通往厢房的石板小径上,放慢步履。

夜晚月色澄明,清风送来花的芳香,拂去他一天的疲惫。

脑海不由得浮起成芹一张宜嗔宜喜的丽颜,不知这小妮子最近如何?她是不是还怨着他。是不是又顽皮淘气?

知道他即将离去,心里会不会感到难过?

他如此的惦记着她,她是否曾把他放在心上?

因此,当成凰打开房门,成芹笑容可掬的模样映入眼帘,他一向波澜不惊的俊颜不禁泛起一丝惊讶,而惊讶中又浅浅藏着一抹欣喜。

「相公,你回来了。」成芹轻柔的噪音如暖风拂过。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里?」成凰没有错听[相公」两字,凝视着她梨窝微现的俏颜。

「我在等你回来。」成芹理所当然的回答,仿佛她经常三更半夜不睡,就为了等候夜归的夫婿,「你肚子应该饿了吧,你瞧,我已经让下人准备好宵夜,就等着你回来吃。」

成凰瞥向桌子,上头摆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和几碟清爽的小菜。

「别光瞧着不动,你坐下来吃嘛。」成芹拉他坐下,捧起冒着热气的粥,「你趁热快吃,粥冷了就不好吃了。」

成凰从她手中接过热粥,虽然觉得她今晚突如其来的献殷勤绝对不是好事,恐怕别有企图,不过,面对她巧笑情兮的玉颜,眼底盈满期待的眸光,他婉拒好意的话到了唇畔便打住。

罢了,难道她有胆子吃了他?

见成凰吃起热粥来,成芹赶忙替他夹菜,嘴角不时微弯,露出甜甜的笑靥。

哈哈!想不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成芹乐得想要大笑,还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哄骗成凰吃下她准备的宵夜,毕竟她从没当过一天妻子,莫名其妙的装贤妻良母,没有鬼才怪!

嘿嘿,有鬼的当然就是成凰正在吃的粥,那里头有着季芊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春药,无色无味,他绝不会察觉。

想到可能半个时辰过后就要失身于眼前这俊美无瑕的男人,成芹直觉得自己赚到了。

不、不对啦!是紧张万分,害羞不已。

毕章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等等就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女人,她曾听明月说过,好像女人初次欢爱会

很痛,不过,一丁点痛楚并不会阻扰她的决心。

然而,她从没有和男人同床而眠的经验,依季芊荷的说法是,女人只要躺着不动,接下来就看男人的表现,她一双闪烁的眼眸春情荡漾的在成凰的俊脸瞥去,一副「凡是就依仗你了」的表情。

成凰瞧她一脸暖昧的望着他,眼里闪烁着光芒,不由得对这样的她感到不安,赶紧把剩下两、三口的粥吃进肚子里。

还是赶快把她送走才是上策。

成芹见他把粥吃完,笑呵呵的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碟。

「相公还有事吗?」叫相公愈叫愈顺口。她心里得意极了,「需要我服侍你净身、更衣吗?」

「不必了,你早点休息。」成凰赶忙拒绝,对她今晚的温柔体贴有些吃不消。

成芹略感到些许失望,瞧他这模样好像巴不得她赶快走,「这样啊……相公,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她不太情愿的离去。

成凰直到她走远,仍猜不透她今晚的目的。

她今晚的表现简直不像他认识了一辈子的人,如果不是他坚信本性难移,他有可能信以为真,以为她转了性。

然而,他也不认为平常对他心生畏惧的成芹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顶多是像小孩子般胡闹、恶作剧,因此并未真正把此事放在心上,匆匆沐浴之后便熄灯就寝。

到了半夜,成凰终于发现不对劲,他的四肢百骸不住发烫,就像着火一般。

他恍惚的心神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不期然有一双柔软带着凉意的小手在黑暗中朝他伸来。

「相、相公。」是成芹娇软甜腻的嗓音。

成凰错愕万分,即使以往从未遇过,也能明白是什么情况。

「你对我下药?」他发出愤怒的吼叫。

伸手不见的五指的暗夜中,他高亢的声调更让人打从心底发毛,成芹吓得不敢回答。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不为什么……」要说出原因,也要等事成再坦承告诉他。

「那你给我滚!」成凰气坏了。

「我、我不能滚。」如贝的牙一咬,她立刻褪去身上的衣裙,只剩肚兜和贴身的亵裤。

听到寒窜的脱衣声响,成凰激动的叫道,「不要再脱了!趁我还未失去理智前赶快离去,叫玄云过来!」

「谁理你。」成芹小声的嘀咕,从床尾爬上床,然后压低身子慢慢挺进,直到可以面对他那张压抑着欲火而大汗淋漓的扭曲脸庞。

「滚开!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成凰艰难的拨开她缠过来的玉臂,无时无刻必须抗拒迎合的念头。

他这样极力的排斥让期待了一晚的成芹自尊心受到不小的伤害,他都已经因为春药的关系身不由己,要将她搓圆压扁都由他,竟还这样凶她?

「我是你的妻子,要和你圆房有错吗?」成芹不管他的反抗,执意脱去他身上的单衣。

成凰闻言不禁又气又感到好笑,她对他下药原来是为了和他圆房。

他当年愿意入赘成家是因为要报答老爷成磊的恩情,加上他和成芹成亲时她只有十二岁,所以从未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这些年来,他不是忙着扩展生意,便是着手复仇大计,哪来多余的心思想要行使他为人夫君的权利?

而如今,他必须离开前去为家人报仇,万一两人有了这样的关系,他可能无法毅然决然的一走了之。

成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果你、你真想和我圆房……可以,可是不是今晚。」

「不是今晚,那要什么时候?」成芹旋即想起他即将离去,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我不相信,这可能是你的缓兵之计。」

心思被拆穿,成凰气得两眼快喷火,无奈身体在欲海中浮沉,根本无法将成芹推开。

当她褪去他身上的衣物,一双纤纤素手在他身上慢慢的摩挲,他知道大势已去,由不得他,体内激情的火焰在绵软的小掌下猛烈的窜烧。

成芹摸得不亦乐乎,完全没发现在她小手的撩拨下,成凰全身欲涛汹涌,一双黑眸染上浓得化不开的情欲,对她虎视眈耽。

直到她听到成凰鼻息粗重,自己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眼中的一块肥肉,她有些胆怯的往后退,不意成凰反倒向她扑去。

转瞬间,她从攻击者变成虎口下任人宰割的小兔子。

卸下她的衣衫,成凰此刻才发现,她平常藏在衣物下的曲线是这么的曼妙撩人。

第一次在男人面前一丝不挂,成芹吓得花容失色。

她是不是把圆房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恐惧感朝她扑来,她想要抽身逃离,然而为时已晚,因为成凰已经沦为欲望的俘虏,开始对她伸出魔爪。

成芹在他霸道的攻势下,仍有一丝余力反抗,她焦急的拨开惹得她心跳加剧的大手,无奈体力不如人,她完全无法撼动他分毫。

「不要,成凰,我会怕。」她发出畏怯的嘤咛。

但是成凰恍若未闻,不仅加快撩弄的动作,更低下头覆在她微启的朱唇上。

从未有人尝过的唇忽然让人攻占,使得成芹反抗的念头很快的裂成碎片,她抵抗的双手很快便虚软无力。

她迅速的臣服,使得成凰毫不犹豫的进步索求。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他抬起涨红的脸,贴在她的脸颊喘吁吁的问道。

成凰紧张不已,因为这不仅是成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

虽然以往生意应酬不免必须踏入秦楼楚馆,但是他并不好女色,又洁身自爱,所以至今从未碰过任何女人。

「什么?」成芹此刻心神忧惚,不知道他在问些什么。

他的大手忽然拨开她的双腿,全身燃起的激情让他顾不了她是否已准备好,迫不及待的闯入她从未有人占领过的禁地。

「好痛!」痛楚让成芹不由得放声尖叫,身上就出细细的冷汗。

几乎被欲火逼疯的成凰好不容易纡解了身上的急迫感,欲在她身上宣泄体内的欲火,当然不愿就这样放开她。

一会儿后,成芹生涩的身子感受到陌生的快意,徜徉在激情下,渐渐的取代了原本的不适。

成凰望着成芹妩媚的俏颜,「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不知是体内药效的驱使,还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让他怎么要都要不够她。

春药只是催情的引信,真正引发他强劲欲望的,是她。

她就像一团火焰,让他像飞蛾股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他不再苦恼占有她的后果,全由欲望主宰,支配他的身体。

成芹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也回答不出他的问题,在疯狂的缠绵下,她已经迷失在激情的欢愉中。

两人难分难舍,快感随着血液窜流而沸腾,终于带领两人冲上欢愉的巅峰。

春药的余威加上一晚数度春风,成凰筋疲力尽的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就跟你说成凰还在睡,你这人怎么听也听不懂?」成芹高亢的声谓从外间传进来。

「少爷这时间还在睡?我不相信。」玄云不管她张臂阻拦,仍作势要闯入。

早已准备好出门办事却迟迟不见成凰的身影让玄云深感疑惑,有些担心,不过,这都比不上出现在这

里的成芹让他讶异。

「我不准你进去吵成凰。」成芹大声地道。

「让开。」

「我不让!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主人?」

「没有。」

就在成芹又腰准备怒斥之际,里间传来成凰的声音。

「玄云,你先到书房等我。」

成凰未作任何解释,直接吩咐玄云离去,待人走了才喊成芹进去。

成芹讪讪的走进来,看见成凰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

他神情沉冷,冷得让成芹感觉到似有一股冰冷从脚底窜起。

成凰冷峻的目光在她微露惊惶的脸上扫过之后,忽然半闭起眼睛,抿唇不语。

「成、成凰……」成芹嗫嚅的出声,「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可以向你解释,我有我的理由……」

「住口。」成凰猛然睁大眼睛,冰冷的眼神露慑住她。「你有什么脸面对我,还有话说吗?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对男人下药,你说,我可曾这样教你不知羞耻,还敢推说有理由?」

他大掌朝桌面用力一拍,发出砰然的骇人声响。

「你、你骂我不知羞耻?」这严厉的指责让成芹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以为我愿意吗?」不等成凰反唇相稽再污蔑她,她先发制人的反击,「为什么不问问你做了什么?我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不是因为你,你可曾拿我当妻子看待?」

成凰神色一僵,有些心虚,「这是两码子事。」

「才不是两码子事。」就知道他会避重就轻,成芹满腔悲愤,「因为你不把我当成妻子,所以从未想要跟我圆房。」

说完,她脸上蓦地浮起红晕,是因为羞赧还是气结,让人分不清楚。

昨晚真是羞死人了,虽然一开始时身子很痛,可是接下来的温存,意比想像中更为美妙。

人家所说的闺房之乐,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以后可别再下什么药,她的身子虽然很满足,但也吃不消,早上起来两条腿酸疼得频打哆嗦。

成凰一听,没来由的感到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平时面对她时,他紧绷的神色就可以吓退她,可是这一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摆脸色。

这些年来他是怎么看待她的?当她是妹妹还是妻子?

倏地,成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经过昨晚,他已经不能将她当成妹妹了……

昨晚两人的疯狂,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已经不可抹灭的刻在他心坎上,怕是这辈子再也难以将她从心中抹去。

见他不像往常那般沉下脸严斥她,成芹以为自己说中了,「你无话可说是不是?所以你想走就走,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

成凰忽然目光如电,「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去?是谁告诉你的?」

「我恰巧在书房听到你和玄云的对话。」成芹如实以告。

「你听到了什么?说!」成凰猛地捉住她的手腕,大声问。

两人离得极近,成芹莫名其妙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俏脸生晕,「我知道你很快的会离开这里,因为

你、你有……有仇家……」

成凰睢她双颊嫣红,又黑又长的睫毛在眼前微颤,不禁有些恍惚,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两人贴的太近,于是像烫着了手一般,赶紧把她甩开。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的,我月底就要走了。」成凰说得斩钉截铁。

瞧他毫不犹豫的承认,成芹心里不由得发急,捉住他的手臂猛摇,「可是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你、你还想走吗?」

成凰拨开她的手,目光深沉,盯着她的眼中带着一丝寒意。

为什么她要对他下药,这下他终于懂了。

她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一旦成了定局,他就会留下来。

成凰不知该生气还是笑,为了挽留他,她不择手段,连清白都可以赔上。

他从不知她心机如此深沉,竟然设计他,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熊熊窜起,大掌贴在桌面上,按出五个清晰可见的指痕。

「哈哈哈……」成凰忽然仰头大笑,笑得有些疯狂。

「你笑什么?」这可怕的笑声让她毛骨悚然。

「我笑你太天真、太愚蠢。」成凰俊秀的五官蒙上一层阴影,「凭什么以为我们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就可以打断我的计划?」

「什么?事到如今,你不想负责?」成芹瞪大眼睛怒问。

成凰眉一挑,脸上有着对她的讪笑,「请问,我该负什么责?是你自己主动送上来,我是无辜的被迫接受。」

成芹一听,愀然变色,为什么情况不如她所预料?

「不对啊!你应该说,我们既然是夫妻了,就应该像夫妻一样生活,你不会走,你会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成凰轻嗤,「痴人说梦……」

「才不是、才不是,我不是痴人说梦!」成芹眼中闪烁着掩不住的慌张,忍不住抡起粉拳朝成凰的胸膛落下

,「不行,你怎能抛弃我?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敢不要我,我打死你!」

成凰让她尽情的发泄心中的怒气,好一会儿后才阻止,「你听我说,我想走就走,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你懂吗?」

「不懂!」成芹恨恨的说,抬眼望着他俊俏的眉眼。「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成凰身子猛然一露,半启的唇吐不出声音来。

他该如何回答?隐瞒还是坦承真心?

说真的,他对报仇的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抱不了仇,但是,他不能因此而打消报仇的决心,二十多条人命不是卑微的蝼蚁,让他可以放弃血债血偿。

然而,曾几何时,除了报仇,成芹也成了羁绊他的牵挂,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一走了之,他实在做不来

因此,他选择先安定成芹的后半生,即使他人不在了,她也能不虞乏的过日子。

「没有。」成凰垂下双眼,不瞧她黯然失望的表情,「娶你,只是完成爹的遗愿。」

他知道这么说太残忍,但是只要有一丝心软或旁徨,都会让事情变得棘手,唯有划清界线才是一了百了的方法。

成芹闻言,全身倏然发冷,难言的苦楚梗在喉头。

谅来事情真相是这样,他入赘成家,扛起成家的生意,照顾她衣食无缺,全是因为要报答她爹的恩情。

所以,两人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夫妻之实。

根本不是因为她年纪太小,而是人家从头到尾根本不想要她。

成芹好想狂笑,笑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傻瓜,可是心底的苦涩让她笑不出来,只想掉泪。

「我知道了。」她蓦地抬起下巴,神情不再凄然,反而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她有她的骄傲及骨气,真以为她希罕他吗?

想想她以前是多么讨厌他,巴不得他离她远远的,不要管她,不要命令她做那些无聊的事。

他想走就走,她才不管他想干嘛!

别以为她会伤心难过,她才不会被这么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打倒。

「哼!你不要我,当我会巴着你不放吗?我才没那么没志气,告诉你,我要休夫!」

【第六章】

有些时候,有些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成芹即使心里悔恨交加,知道自己不该意气用事,还是不能改变事实。

成凰见到休书后,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的收下来,显而易见的是他也不打算求她回心转意,重归于好。

这男人竟如此冷酷无情!成芹心里气闷不已,却也别无他法改变两人即将各分东西的事实。

在收了休书三天后,成凰带着玄云准备离开。

「小姐,我求求你,少爷马上就要走了,你赶快去门口见他最后一面,求他不要离开我们。」明月用力敲着成芹的房门,苦苦的劝道。

「不要,我已经休了他,凭什么要教他留下来?」

从成凰接下休书之后,成芹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此刻她面容憔悴,一双大眼睛黯然无光。

「小姐,我说你别再死鸭子嘴硬了,你比谁都还要想留下少爷,何必为了面子跟自己过不去?」明月凶巴巴的说。

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和少爷两人会走到今日无可挽回的地步,但是她对小姐的冥顽不灵不能谅解。

要使性子可以啊!先把人留下来,以后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谁管得了?

被明月一针见血地说中心事,成芹感到一阵烦躁,「你不要烦我!你走开,我的事不要你插手!」

「小姐,你、……」明月气得快说不出话,「我不管你了,你会后悔的!」

话落,她掉头离去,不再奢望成芹改变心意。

房里,成芹立刻卸去脸上的倔强,换上苦楚的神情。

其实她早就后悔了,要不干嘛躲起来?

大家眼睛看到的是她把成凰赶出门,但实际上她就算不提休夫,他仍要离去,她不过是遂其所愿。

说不定他还非常开心,庆幸不必花力气就用了她这个大包袱,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拉下脸求他回来。

可是……即使气恼成凰这个家伙心如木石,她心里终究还是对他百般不舍。

他人都要走了,她还在这里做什么?

思及此,成芹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就怕看不到他最后一眼。

虽然就某方面来说,成凰并不是真正的成家人,可是这十年来,他所付出的努力,成家上下早已把他视为真正的主子,而不是外人。

刘管家、明月以及仆人们站在成府门口相送,对成凰的离去感慨万千。

前方一阵马鸣,不远之处,玄云牵着两匹已配上鞍辔的骏马。

「管家,我走了之后,一切有劳你了。」

成凰每次出远门,刘管家都会领着众人送行,但这一次充满了感伤。

「少爷,你放心,你之前交代的事,我一直牢记在心里。」刘管家见他脸上带着阴郁,忙着安慰道,「小姐愚劣不懂事,老爷去世之后,成家还能有这番荣景,全是少爷的的功劳,凭小姐的本事,是无法比得上少爷的,届时我再劝小姐回心转意……」

成凰抬起手制止他说下去,「管家,我不会再回来了。」

「少爷……」刘管家一惊,不假思索的转身,「我去叫小姐过来,当你的面把休书收回去!」

但走没两步,他的袖子忽然被人用力扯住。

他转头瞪着成凰伸来的手,惊叫道,「少爷,你这……真打算不回来……」

成凰放开他,艰涩的一笑,抬眼望向昨天经过大雨冲刷,在阳光的照射下反映着亮光的朱红大门。

十年前一踏进这两启高耸的大门,便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而这一天也终于来临。

成芹休了他,并未让他生气,他本来就要离开,又何必在意是主动还是被人赶走?

见他不知望着什么出神,刘管家心里着急万分,「少爷,你是真打算不回来吗?」

成凰点点头,「管家,我没办法向你解释太多,我这一走,可能……」

「少爷,这是为什么?」刘管家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是小姐惹你生气吗?你知道的,小姐只是任性、懒散些,本性不坏,我去劝劝她,你就别走了。」他以为是成芹顽劣实不受管教,两人才闹翻。

无论刘管家怎么劝、怎么求,都无法让成凰点头,甚至把死去的成老爷搬出来,也无法让他改变心意。

最后,刘管家只能哀声叹气,无奈的接受事实。

成芹早已躲在门后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她若冲出去求他别走,不是自取其辱吗?

可是她又觉得好不甘心,原本是她设计成凰,可是怎么最后看起来是她被设计,赔了清白不说,成凰这一走,大家一定把错归在她头上。

成凰,你这个大混蛋!

「管家,我走了之后,你就多担待些,多费些心思。」成凰知道刘管家掌理成府驾轻就熟,仍再三叮咛。

「少爷……」刘管家、明月等人眼中泪光闪动,纷纷以袖子拭泪。

「我这一走,最牵挂的就是芹儿,她年纪还轻,性子不够沉稳。很多事情我不在一旁关注,实在不放不下心,要不是我有要事需要处理,是不会离开的……」离别在即,成凰不由得真情流露,说出心中话。

躲在门后的成芹一听,身子不禁一震,心好像被人狠狠了掐一把。

要走就赶快走,干嘛说这些恶心的话,让人心好痛……

成凰望向把马牵过来的玄云。「管家,各位,我走了。」

接着他揽辔坐在马鞍上,与大家拱手道别。旋即策马和玄云一同离去。

成芹见他纵马奔离,立刻冲出来,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嘶喊,「成凰一一」

然而骏马迅速飞奔,瞬间他们的身影已然模糊,很快的消失不见。

良久后,明月才走到成芹的身边,扶起颓然跌坐在地上的她,「小姐,人都走了,你也别伤心了。」

成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横眉瞪眼的斥道,「谁说我伤心了?」她胡乱的以袖子擦去脸上的递泪,袖子一甩便拨腿奔离。

「唉!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月感慨的说。

成凰的离去,让成府陷入沉重的气氛中,众人都显得旁徨无主,一向平静的日子也有些乱了序。

「小姐,灶房的陈嫂说你好几天饭都没动几口,是不是有这回事?」明月来到成芹的房里问道。

这阵子,成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由于明月忙着帮刘管家处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直到今天才发现成芹

几乎不吃不喝。

「我胃口不好,吃不下。」成芹斜坐在椅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成凰走了,已经走了十多天。

她无时无刻不想念他,想得都快要疯了。

前些天,成府的总帐房徐叔来府里,带来一些东西,她才知道,成凰这上两、三个月来,暗地把所有的地契、田契还有店铺、商号都转移到她的名下,从今而后就只属于她一人。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打算永远的离开,不再回来了。

她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除此之外,还有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悒郁不断通上来,充塞她的胸口。

他丢下她,一走之了,让她心如刀割。

她要天天诅咒他,让他像她一样食不知味,睡不安稳,天天苦着一张脸,要死不活,一让人嫌……

成凰,你这个死没良心、绝情冷血的大混蛋!

「小姐,你病了吗?」明月大惊,伸手欲碰触成芹的额头,却被挡下。

「我没发烧,也没生病。」她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小姐,你是想念少爷吗?」见她抿着嘴不回话,明月絮絮叨叨的说下去,「小姐,瞧你最近瘦得腮帮子都没有了,还想否认,我就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明月,你看我这样难过很开心吗?」成芹咬牙切齿的问。

「我的大小姐,天地良心!你过得不好,你以为我会宽心吗?我也是不舍你这样闷闷不乐……」明月急着澄清,几乎要落下泪来。

「好啦!你不用说,我相信你,一定相信你。」成芹怕她这一哭喊会没完没了,赶紧说道。

明月立刻咧嘴笑着说,「谢谢小姐不计较,小姐一向了解明月是有口无心,说话不经脑袋……」

成芹不想听她喋喋不休的说下去,看到躺在长案上成凰买给她的古琴,心中一动。

「明月,你说,如果我现在努力学琴还来得及吗?」话落,她忽然垂下脸,黯然神伤,「太迟了,人都了,我就算会弹琴,还有谁会听?」

「小姐……」明月不知从何劝起,不敢搭腔。猛地记起一件事,忙道,「对了。瞧我差点忘记告诉小姐,季姑娘刚刚差人来请小姐晚上到季府作客,说是这阵子好久没见面,挺想念小姐的。」

「我不去。」成芹谁都不想见,断然摇头拒绝。

「小姐,不行啊!我已经替小姐答应了,你不去可是拂了季姑娘的好意,你不怕季姑娘见不到你,亲自前来把你拖走?」明月语带威胁,想来想去,可以让小姐心情转好,也只有季姑娘才能办到。

「这……好吧,去就去。」成芹知道季芊荷的厉害,只好勉强答应。

天色刚暗,成芹已经来到季家。

季芊荷一见到她,提着裙摆上前迎接。

两人来到花厅一坐定,季芊荷的杏眸不断打量着她,见她一张丽容清减许多,本来灵活的美目蒙上一丝忧郁,过去常不时露出的梨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芹儿,一阵子不见,怎么瘦了许多?你是怎么了?」她愕然的问道。

陪成芹过来的明月抢着说话,「季姑娘,你都不知道,自从少爷走了之后,我家小姐心情很沮丧,连

饭都吃不下,成天皱着一张苦瓜脸……」

「明月,你不要说了!」成芹有些难为情,大声阻止婢女把她的事统统说出来。

「咦,小姐,这有什么不能说,季姑娘又不是外人,更何况我说的是事实啊。」明月一脸不以为然,

甚至有些责怪之意,她不过是想让季姑娘清楚小姐近来的情况,好好开导她,并不是存心糗她。

「教你不要说还说,你想惹我生气吗?」成芹气得两颊鼓起。

瞧小姐真的动怒,明月没胆子再说下去,季芊荷在一旁见状,立即出声打圆场。

「秋雨,你带明月下去,你们两人也好久没见面了,好好聊聊。」她向秋雨使眼色。

「明月,你肚子饿了吧?我们也去吃饭。」秋雨一会意,熟络的对明月道,很快的将人带开。

她们一走,花厅里只剩下季芊荷和成芹两人。

「来,芹儿,你喝看看,这是我从外地买回来的金露白,味道和我们酒坊里的「梨玉春」不同,虽然有些甜腻,但很好入口。」

季芊荷笑盈盈的为成芹斟酒。

成芹举杯就口,这酒带着点花香,比一般酒稍甜,易入喉且不呛。

「今天我还让灶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这花雕鸡你怎么不夹起来吃呢?」季芊荷见她喝了酒,但是未动筷,于是问道。

「芊荷姐姐,我、我还不饿。」成芹腼腆的笑笑,现在,食物对她来说味同嚼蜡,不吃也罢。

「是吗?」季芊荷认真的盯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控眉一叹,「芹儿,你可有话想告诉我?」

成芹抬眼慌忙的望向她,「没、没有。」不是她存心隐瞒,而是怕自己一提起成凰,会忍不住伤心掉泪。

她惊惶失措的反应显露无遗,季芊荷看在眼底,明白了七八分,默然半晌后才启齿,「成凰离去之前

曾来找过我。」

成芹心头一震,激动的问,「他、他为什么来找你?」

「他拜托我,在他离去之后好好照顾你。」季芊荷一直和成凰这个人不对盘,平时也少有往来,想不到为了成芹,他竟然破天荒的跑来求她。

「这是为什么?」成芹眼眶一红,无比京怨的问,「他要走就走,干嘛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既然放不下,又为何要走?」

「我想,他应该是非走不可,而且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季芊荷想起当日成凰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欲语又止,因此她大胆的如此断定。

「我知道他是要去报仇,可是我又没有说他报完仇后不能回来,难不成他……会死?」成芹忽然神色大变,

一刻也坐不住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恨不得现在马上飞奔到成凰的身边,要是他受伤或者不幸……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别慌!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我猜成凰应该懂得武功。」季芊荷飞快的按着她的肩头要她坐下来,柔声安抚,「何况他身边有个玄云,那个木头武功不差,一定可以保护成凰平安无事。」

「可是……成芹一颗心高悬着,仍无法冷静下来。

「你为什么对他这样牵肠挂肚?莫非你喜欢上他……」季芊荷猛地忆起之前使计下药的事,「你和成凰是不是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

成芹没想到她会忽然间起这件事,水眸羞涩,双颊像着火一样,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轻轻点了下头。

提起那一晚真是羞死人了,可是这让她更加想念成凰。

这下,连季芊荷都觉得成凰太不应该,不禁为成芹打抱不平,都成了夫妻还想一走了之,太不负责任,但是转念一想,他临走前的所作所为,都显示出他是真的为成芹设想,并不是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你说……是不是我平常太坏、太不争气,才让成凰想求去?」成芹惨然一笑,两颗如晨露的泪珠沿着

脸颊淌下。

季芊荷睢她说得悲切,心生不舍的抽出帕于替她拭去眼泪,「当然不是,成凰才不会把你的调皮放在欣赏。」

「可是我……」

季芊荷对她摇摇头,「你听我说,我倒觉得成凰在报了仇之后一定会回来。」

「芊荷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成芹眼睛一亮。

季芊荷睐她一眼,佯装出愠色,「当然,我可曾骗过你?」

会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安抚成芹,让她别再哭泣。此刻的成芹是最为脆弱的。一点小刺激都会让她崩溃,但是,同样的,给她一点小希望,即使无凭无据,也会让她振奋起来。

果然,成芹顿时破涕为笑,绽放如花朵般娇美的笑容。

季芊荷有心鼓励她,当然在她能把话听进心里的时候给她信心,「所以啰,如果你还是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想他回来看到后会有多失望?」

成芹一愣,脸上有些讪然,小声地问,「他真的会对我很失望吗?」

想起成凰失望的表情,她的心情顿时低落,以前她压根不在乎他的感受,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是她喜欢的人,她想让他开心,而不是皱眉。

心境转变之大,是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心——她的芳心已经属于成凰。

季芊荷轻松的一笑,「这还需要问我吗?成凰对你有多大的期盼,你是清楚的。」

「可是,我该怎么做?」成芹眉头一攒。

「你可以问问刘管家,前几天我在路上遇见他,看他里里处外忙不过来,可真是累惨他那把老骨头了。」季芊荷边说边笑,想起刘管家卖老命的样子,实在不枉成凰对他的信任。

成芹想到自己不思振作,累及下人,实在不配当家做主,感到无地自容,「我知道了,我回家后会请教刘管家。」

成凰,你看着,等你回来,我不再是让你摇头的人,我会在你不在的这段期间扛起这个家,努力以赴。

嗯,说到做到,做不到,我就不配拥有你。

季芋荷见成芹脸上出现从未见过的坚定神情,嘴角慢慢漾开一抹欣喜的笑,拿起筷子替她夹了块鸡肉放在她的碗里。

「快吃吧!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心里一直怀着成凰会回来的想法,成芹果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在成为一家之主上用心。

刘管家、明月等人见了,心里欣喜不已,从小看到大,性子疏懒的小姐,终于痛改前非。

成芹接掌偌大的家业后才知道成凰的辛劳,原来当家并不轻松,成天从早忙到晚,想挤出一点时间休息都不容易。

忙碌的日子转眼间过了两个月。

「小姐,时候不早,要不要休息了?」明月见小姐埋首于帐册,好意的提醒。

「再一会儿,我手中这本快看完了,你先去休息吧。」成芹揉揉疲倦的眼睛,看了一晚的帐真是让她头昏脑涨。

现在的她,虽然称不上有突飞猛进的表现,比起成凰仍差了一大截,不过日日都有进步,最重要的是变得非常有责任感。

「好吧,小姐,那我先下去了,要是有事记得唤我一声。」明月不勉强她,小姐虽然辛苦,可是能吃能睡,不再让人担心。

成芹点点头,挥手示意她离去。

不久后,她把帐看得差不多,伸个懒腰,准备更衣后上床就寝。

倏地,万籁俱寂中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动静,像是鞋子踩在枯叶上沙沙的声音,于是她匆匆的把脱到一半的衣服又穿回去。

「明月,是你吗?」她隔着门扉大声叫道。

奇怪了,明月躲在外面干嘛?这丫头不是一沾床就睡死了?

成芹再喊几声,依然没有人回应,她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孰料,紧闭的两扇门霍地被人撞开,她一转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令人措手不及的扑来。

成芹还来不及尖叫,黑衣人的手刀已劈向她的后颈,她闷哼一声,只觉天旋地转,之后便晕了过去。

【第七章】

在马车摇晃及车轮的辘辘声中,昏迷一夜的成芹终于幽幽转醒。

一睁眼,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正蜷缩在马车上,便觉得不对劲,接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人吓得从座椅弹起来。

「原来你已经醒了。

」从她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成芹旋即回过头,那是个拥有一张英俊脸孔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你这衣冠楚楚的禽兽,竟敢侵入民宅掳走良家妇女!」她立即大声的指控,想也不想的便把眼前的男子当成采花贼。

男子一脸错愕,久久才知道她骂的是自己,正试图解释清楚时,又传来她拔尖的噪音。

成芹用力指着他,满脸愤慨,「你不要过来!采花贼,我已经是有夫之妇,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要是敢占我便宜,我会马上反击!」

沐风正要劝她冷静下来,别像个疯婆子,成芹的玉腿无预警的朝他踢来,他一时来不及闪躲,硬生生的挨了一脚。

「天啊!你这女人太狠了。」他从不知道女人腿力可以这么了得,脚陉上的剧痛让他惊呼出声。

「采花贼,还不放我走?」成芹瞧他按着小腿龇牙咧嘴,又打算往他身上踹一脚。

沐风这时已经知道要防备,拨开她扫过来的脚,让她重心不稳的跌在座椅上。

见她又要冲过来打人,他眼明手快的封住她身上的穴道。

他虽有一身绝顶武功,可是眼前的女人骂不得,更打不得。

成芹被点住了哑穴,身子也不能动弹,仍不死心的想反抗。

沐风见她瞪大杏眸,不断蠕动嘴唇想骂人,不由得失笑,大概是昨天掳人的行动太顺利,再加上成芹看起来娇滴滴,他才掉以轻心。

「你如果肯乖乖的听话,不骂人采花贼、不踢人,我就解开你身上的穴道。」沐风还能忍受她的胡打蛮缠,但他的身份却受不了让人污蔑

成芹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安静下来,用力的点头。

一个采花贼的话能信吗?当然不能,不过她会假装听话,等她能自由的活动,再给他好看。

沐风瞧她眼珠子朝他的腿扫来扫去,不敢轻忽,只解开她的哑穴。

「喂!淫贼,为什么我还不能动?」成芹一发现手脚仍不能移动,立即大声责问。

「等一下,我要真的确定你肯听话,还有,我不是采花贼。」左一句采花贼、右一句淫贼,沐风听得脸都要抽筋了。

「你不是吗?不是你半夜把我从家里掳走吗?」成芹忽然想到,她人不见了,不知家中会如何乱成一团。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总之先想法子逃走才要紧。

「我捉走你是有原因的。」见她安分许多,述风抽出腰间的象牙折扇,打开来优雅的扬了扬,「你不好奇吗?」

「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成芹鼻子抬,讨厌他故弄玄虚。

不过,她似乎可以放宽心,眼前这家伙看起来不像坏人,虽然坏人脸上不会写上「坏人」两字,可是这男人并未曾露出邪肆淫荡的表情。

沐风被她脸上的神气逗得发嘘,「我叫沐风,我捉走你是因为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成芹心头一凛,约略知道他要说的是谁。

沐风将扇子一收,一双利眸发现她脸上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心中已有数,「你还猜不出来吗?这个人就是成凰。」

成芹一听,不禁愀然变色,「你干嘛跟我提这个家伙?我都休了他,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要见他。」

她就连作梦都想见成凰一面,可是谁知道眼前这家伙是敌还是友?被他扶持就算了,怎能随他冒冒失失的去见成凰,要是害了成凰怎么办?她可不想让自己帮不了成凰,还扯他的后腿。

咦,你为什么不想见他?」沐风十分诧异,他好不容易查清楚成凰的身分和生平,认为要逼迫成凰和他合作,必须从眼前的女子下手,难道他错了?

成芹看此人衣着华贵,言谈举止还算温和有礼,不像江湖中人,更不像亡命之徒,也就大起胆子与他瞎闹。

「你管我,我就是不想见他不幸吗?马上放我走,不然我要上衙门告你扮成采花贼,私闯民宅,抢劫民女,还意图侵犯,当做禁脔,再三染指……」尽管全身动弹不得,他仍然朝他咒骂叫嚣。

瞧她胡乱说一通,还愈说愈离谱,沐风从未这么狼狈,外头都是他的人马,?全停在耳里,教他的脸往哪里摆!

他气得嘴角频频抽动,最后终于使出绝招——让成芹后颈吃一记手刀,再度倒下昏过去。

嗯,总算安静多了。

接下来,沐风携成芹一南下。

被挟持的成芹十分火大,尤其沐风的人马将她守得滴水不漏,她完全无法找到机会逃走,心情比阴天还要恶劣。

既然她不好过,她也不想让沐风太好过,于是一见到他就大吵大闹,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从不知女

人如此难缠。

直到第四天,沐风一反常态的没有因为她的吵闹落荒而逃,让成芹不由得提高警觉心。

「你想干嘛?」她盯着他脸上古怪的笑容,粗声粗气的回,小心翼翼的离他远远的,整个人靠在车壁上。

沐风笑了两声,眼珠子盯着她的颈子转了转,成芹见了不禁寒毛竖起,颈背隐隐传来一阵莫名的疼痛

成芹逞匹夫之勇,举起看来没什么カ道的粉拳,「你休想,我不会让你把我打昏第三次!」

「是吗?」沐风邪气的一笑,之后不经意的看向车窗外,

当成芹被他的动作吸引,也看往窗外之际,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颈后劈去。

成芹在昏过去之前狠狠的想,醒末后第一件事,她要打死这个王八蛋!

不知睡了多久,当她再度醒来时,人已经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中。

这是哪里?她模模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一张软床,不禁吐了一口气。

沐风这个臭家伙太可恶了,连日来她吃睡都在马车上,害她全身骨头都快被颠簸的马车震散了。

不过,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莫非……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绝不能让沐风带她去见成凰,她一定要赶紧出去!

然而成芹找来找去,却找不到门可以让她逃走。

看样子沐风把她关在设有机关的小房间里,她不死心,将整面都摸遍了,意外让她发现一个小小的洞。

透过狭小的孔,微强的光线下,她看到沐风坐在厅上,跟一个背对着她一身玄衣的男子,不知正谈些什么。

这男人的宽背好眼熟……成芹顿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无法控制的加速。

他……他是今她引颈期盼、魂牵梦萦的成凰!

数天前,这男人派人送请帖邀他前来,他本来打算置之不理,可是对方不肯罢手,而且其背景让人不可轻忽,他才答应今日之约。

沐风收起手上的扇子,眉一扬,「褚公子,你到目前为止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是吧?」

在会面之前,他一直很好奇褚忌凰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褚忌凰年纪不大,却没料到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中人,黑发玄衣,神邑虽冷淡,但是玉树临风,出尘卓绝,就像个出身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

「阁下的话,在下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南烈王、新宁褚氏、要如何相信?」褚忌凰冷冷的回话。

「哈哈,褚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知道褚公子不仅是啸风楼的楼主,在恢复本命之前,叫做成凰。」沐风噙着笑打量他的神色。

没错,褚忌凰就是成凰,他为了不让成芹日后受到他连累,以本名闯荡江湖。

褚忌凰仍面不改色,「沐公子不知是从哪打听来的?一个王公贵胄有这等闲情逸致替一个普通老百姓编派起身份来。」

沐风勾起唇一笑,并不讶异褚忌凰查出了的他身份,身为江湖上深不可测的啸风楼的楼主,可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的确,他的身份不同凡响,是当今圣上的亲侄,也是秦王世子,因为机敏过人,允文允武,深受皇上赏识。

年前,地方官员上呈密奏,称南烈王弦烈招兵买马,恐有谋反的意图,皇上不相信当年拥戴他登基

的叔父有二心,于是派他乔装暗中调查。

弦烈行事狡点、不易轻信外人,沐风四处密查,不得其门而入,所获有限。

偶然中,他得知江湖上的啸风楼这一、两年来处处和南烈王作对,深入查访下,才知道褚忌凰的身世背景及与南烈王之间的过节。

如果能让褚忌凰及他的啸风楼为朝廷所用,不啻如虎添翼,想要搂出弦烈造反的证据易如反。

只是褚忌凰十分难缠,沐风数度派人和他接触,但徒劳无功,无奈之下,只好挟成芹请他合作。

「既然如此,

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的目标都是南烈王,何不相互合作,齐心合カ打败他?」沐风诚恳的提出建议。

「我是江湖中人,依的是江湖上的作风,不打算借助朝廷的力量,承蒙世子看得起,不过还是请世子另寻高明。」褚忌凰直截了当的拒绝。

「哈哈,褚兄别拒绝得太快。」沐风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我知道褚兄心中有牵挂之人,所以前些天不辞迢远,专诚到青山县邀请成姑娘来做客。」

褚忌凰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弱点,不过沐风在查他的身世时找到了蛛丝马迹,知道他有个小妻子,而且对方是他恩人的女儿。

褚忌凰本来已经起身,准备扬长而去,一听到成芹在沐风手中,身子猛然一震。

「你说什么,芹儿在你手上?」褚忌凰脸色一青,恶狠狠的盯着他。

见他目光顿时变得凶狠,沐风无畏的回以一笑,从容不迫地道:「是的,褚兄,你想见她吗?」

沐风打开手中的扇子,怡然自得的扬着,果然让他猜着,成芹是褚忌凰的罩门,他这一步险棋是下对了。

褚忌凰压抑着想杀人的冲动,拳头藏在袖子里,沉住气回:「你想拿芹儿拿威胁我?」

他只顾着严密防范弦烈的人马找上成芹,却没料到另一股势力也盯上她。

「当然不是。」沐风正经八百的摇摇头,露齿一笑,「我只是想和你谈条件而已,当然,褚兄也可以当成是一笔生意,各取所需,呵呵……」未竟的话不言而喻。

成芹被藏在暗室,洞口太小,她压根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

她见到背影和成凰极为相似的玄衣男子说一半时忽然起身,后来不知道沐风说了什么,对方又顿下步履,坐下来继续交谈。

没多久,一直带着笑的沐凤忽然拱手一揖、起身朝她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他立在墙前,摸了半晌,倏地,她眼前的墙壁开了一道口子,一束光线照了进来。

终于获得自由,成芹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冲出来,扑向令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男人

「成凰——」

成芹见到成凰后心中有多雀跃,自不在话下,但是,为什么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板着一张脸,没有一丝欢喜,莫非他不乐意见到她?

两人一起坐在马车内,马车里并不宽敌,但是他就是有本事不看她一眼。

成芹心里闷得难受,眼巴巴的望着他,猜测起他的心思。

「成、成凰、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她可怜兮兮的问。

褚忌凰沉着一张脸,目光拒绝落在她身上,口气不比陌生人要好多少,「我不叫成凰,我的本命是褚忌凰。」

「什么?褚忌凰是你来我们家之前的名字吗?为什么要恢复本名?」成芹脸上露出惊慌,还以为他要跟她撇清关系,一颗心揪得极紧。

任她如何追问,褚忌凰就是不答腔,之后他索性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最后,马车停在远处繁华大街,隐于僻静巷弄里的一座深院大宅前,因为天色已黑,所以他安排成芹住进一间收舍干净的厢房。

见他随便几句话就要打发她迳自离去,大失所望的成芹受不了他的冷然,自见到他之后心底满满的热情,仿佛被人泼了冷水。

「你、你好坏,人家无端的被人捉来,担心受怕好几天,现在肚子又饿得要命……你还不理人家。」她眼眶一红,含怨带恨的望着他。

褚忌凰微微一愣,「你饿了?我差人送吃的过来。」

「不是啦!」成芹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又急又恼的跺了跺脚,「我是伤心你对人家不理不睬,在你眼底,我好像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暌违两、三个月,我一想到将要见到你,心里好高兴,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思念你,所吃的苦都不算什么,可是你、你……」说到后来,她已呜咽的说不下去。

她哭得凄楚可怜,脸上不断淌下泪珠,纵使褚忌凰有意狠下心肠,完全置之不理,可是只要一瞥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光,心就像是被针狠狠的刺了一下。

「唉,芹儿,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她娇小的身躯纳进怀里。

罢了!就当上辈子欠她,这一辈子理当还她。

不能怪她让他遭人要挟,若不是他轻忽,她也不会被卷入。

埋在他怀里的成芹还有些反应不及,眨着眼茫然的望着他那张露出关心的俊颜。

「你瘦了,芹儿。」褚忌凰觉得偎在身上的俏人儿仿佛棉絮一样轻,脸蛋变小了,下巴尖尖的,让他既心疼又愧疚。

看来分开的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不知吃了多少苦。

成芹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怜惜和不舍,心底满是狐疑,「你、你不是嫌我累赘,是你的负担吗?」

褚忌凰摇摇头,瞧见她眼中的担忧,不由得失笑,「你绝不是我的负担。」

就算真的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他心甘情愿背负一生。

「那么,一定是我害你被人威胁……」她哀怨不已,幽幽的说。

褚忌凰不想和她谈及他与沐风之间的交易,连忙用手指点住她的芳唇。

「什么都不要说了。」他捧起她挂着两行清泪的娇颜,抚上她还带着湿意的脸颊。

曾几何时,这纯真可爱的倩影占据了他的心房,为她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到此刻,他终于了解,折磨她也等于折磨自己,她想他想念得紧,他又何尝不是?

仇,他不能不报,但是对她,他也已经放不了手。

「你、你在想什么」瞧他微微出神,成芹好奇的问。

褚忌凰收敛心神,把她水汪汪的动人美眸及纯真的玉颜看在眼底,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占有她的檀口。

一开始,他还怕吓着她,还有所分寸,舌尖先轻轻的扫过她嘴角,再细细的抚过柔软的唇瓣,最后趁她半启朱唇之际再伸入试探,每个动作都充满了温柔及情意,但是随着她的小嘴愈吻愈甜美,逸出的嘤咛声愈来愈甜腻诱人,他再也无法克制的紧紧抱住她,尽情地宣泄心中的激情,四片唇已密不可分,相互厮磨贴熨。

如果成芹还有一丝怀疑,也已经因为他热情如火的狂吻而烟消云散。

想到他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她又惊又喜,不由得大胆的迎接他唇舌的挑弄,与他纠缠,炽热的气息逐渐笼罩两人。

天啊!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又无法自拔的陶醉于两人的亲密温存中。

当成芹娇喘着在他的臂中弯时,只感到天旋地转,就像贪心喝多了酒,醉醺醺的不能自己。

「你、你为什么要、要吻我?」她眼神迷蒙的问。

「你说呢?芹儿。」褚忌凰眼中燃着两簇火苗,热烈的盯着她滋润过后鲜嫩可口的菱唇。

「人家要是知道……干嘛问你。」成芹险上一红,娇羞着说。

褚忌凰被她可爱的娇态逗得轻笑,轻轻抬起她酡红的娇颜,明澈的黑眸里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我的傻芹儿,难道你还猜不透我的心意吗?」

【第八章】

饶是平常成芹古灵精怪,脸皮够厚,面对此刻暧昧不明的情况,她还是个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面如桃花,羞得说不出话。

她紧张的玩起衣角,不敢迎对她噙着笑的褚忌凰,但甜蜜、满足的感觉依旧在心中蔓延。

我、我大概知知。」她心里暖烘烘的,可是一想他之前冷若冰霜,不免怅然失色,「但是你说走就走,一点也不顾及人家的想法,教我怎么能相信你?」

她一副受到极大委屈的模样,褚忌凰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疼惜和不舍,双手护起她较小的身子坐在他大腿上,亲密的搂住她。

「不是我不顾念你,我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他语气沉重的说。

「是什么苦衷?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贴在他的胸瞠上埋怨

地道。

「我不想说出口,是因为不想让无辜的你及刘管家他们牵涉其中。」

若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至少要保他们平安无事。

「这……你准备报仇的对象很厉害吗?」成芹蹙眉问道。

褚忌凰点头,整理一下思绪后才悠悠的说:「我从未对你说过,其实我是来自新宁的褚氏。」

成芹静静的偎在他里,听他述说往事。

「四、五十年前,我的祖父褚冠星以一套回燕剑法打败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名露江湖。」

忆起他们家在惨遭灭门之前曾有一段风光岁月,他不禁感概万千。

「祖父生前将这套精湛的剑法传授给唯一的独子,也就是我爹褚司剑,我爹虽然继承祖父的剑法,但是他资质平凡,不能继承祖父的威名,数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守着家业,不太插手江湖的事。

我爹一直以为,人才辈出的江湖应该已经忘记了曾轰动一时的回燕剑法,熟料,十年前的莫一天,一名自称南公子的中年男子找上门来。」

一想起仇人,褚忌凰脸上猛然泛起强烈的恨意,露出阴蛰的目光。

「这位南公子以来,开门见山要斥重金买下回燕剑法的剑谱,我爹当然不肯,表示家传的剑法不可授与外姓人,但是这位南公子仍不放弃,直到我爹动怒,下逐客令。

临走前,南公子撂下狠话,要是我爹仍冥顽不灵,不肯就范,休怪他手下无情。」

「这个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你们应该报官,叫官府来捉人。」成芹义愤填膺的骂道。

「如果报官有用,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褚忌凰心中沉痛,「他走后,我爹知道此人不是寻常人,他的威胁绝不是空话,于是派人手加强屋子里里外外的巡逻,严阵以待,过了半个月,某个晚上,三更半夜……」

褚忌凰蓦地闭上眼睛,当然凄惨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鼻间仿佛还能闻到不断飘来的血腥味。

成芹见他脸色惨绿,不禁忧心忡忡,「成凰、你不舒服吗?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没事。」褚忌凰张开眼睛摇摇头,「那天晚上来了一群嗜血的煞星,他们人数众多,不是我们能抵挡得了,转眼间,便屠杀我一家二十多条人命,爹担心我褚家无一幸免,从此无人报仇雪恨,不顾身上的伤,杀出重围让我逃出去。」每每忆及爹在浴血中奋战的情景,他总是愤恨难抑。

「这南公子是谁?为何这样心狠手辣?」听到这里,成芹恨不得将这丧尽天良的南公子捉来千刀万剐

「当时我不知道仇人确切的身份,所以不敢向父亲在武林中的友人求救,而且我身受重伤,流露街头,眼看就要没命了,恰巧遇到出门做生意的成老爷。」

「是我爹救了你?」成芹微微讶异,她原本以为爹当年是从人口贩子手中买下身为孤儿的他。

「对,他救了我的命,悉心照顾我直到痊愈。」想起成磊的恩德,褚忌凰脸上充满感激之情,「不仅如此,他还收留来历不明的我,让我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爹知道你的事吗?」成芹好奇的问。

「他从不问我的过去,但是他直到我有心事,直到我终于了解,凭我一己之カ是找不出仇人的,オ向他说出这段遭遇。」

褚忌凰本以为开口求助会让成磊感到为难,不料成磊不但不在意,还很高兴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并且拿出数目极大的银两资助他成立啸风楼,作为他的后盾。

后来褚忌凰オ知道,成磊在经商之前曾是武林中人,有侠义之名、之后,他在习武上遇到困难,都是经过成磊指点、接货。

当年成磊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是因为妻子体弱多病,需要细心照料,不过,褚忌凰打算日后再把这些事告诉成芹。

这下,成芹终于知道褚忌凰坎坷的身世,也知道他身负的血海深仇。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事事隐瞒我们,甚至打算一走了之,永远不回来?」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就算他要报仇,也不能抛弃她!

见她一双明眸含怨幽幽的着瞅他,褚忌凰不禁苦涩的一笑,「我并不是故意不说,我是想保护你们的性命。」

成芹想了ー下,「莫非因为这个南公子很难缠?」

褚忌凰神色严肃的额首,「这个南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权倾一时的南烈王弦烈。」

成芹一愣,瞪大了眼晴,「南烈王?」

「嗯,他不仅是雄霸一方的王爷,也是少数人才知道的武林高手,他为了夺走各家武林绝学,双手沾满了血腥,许多人因为他的蛮横而家破人亡。」

褚忌凰想起无辜丧命的亲人,怒不可抑的握起拳头。

「他不仅武功高强,还有一些江湖高手为他效命,我若不是已经完全学会回燕剑法,这辈子恐怕报仇无望,只是我功力尚浅,能不能出掉弦烈,我实在没有把握,如果失败了,我个人失去性命事小,绝不能连累你们。」

可惜他做的不够彻底,成芹还是让沐风发现了。

「所以、你要改名换姓?」成芹明白他确实用心良苦。

「不,褚忌凰本来就是我的名字。」褚忌凰摇摇头,「我要让弦烈知道,新宁褚氏还有我这个遗孤报仇雪恨。」

成芹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心声,抑不住心里的恐惧,「你一定要报仇吗?可不可以……」

「不可以,芹儿。」褚忌凰断然拒绝,「这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要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一个人,我背后还有啸风楼帮我。」

「啸风楼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遭受弦烈迫害的幸存者,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惨死在弦烈手上,死里逃生的他们,发誓要手刃仇人,以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啸风楼是你的?」所以玄云オ会在他们两人独处时喊他楼主?

「嗯,这里就是啸风楼的地方。」褚忌凰忽然嘲讽的一笑,

「现在,连朝廷都来拉拢我,要我跟他们一同对付弦烈。」

十多年前,朝中曾有几名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兵戎相见,后来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但已元气大伤,这些年来休养生息,才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荣景,所以朝廷是希望和他合作,拿到弦烈谋反的证据,在弦烈起兵造反之前将他捉拿定罪。

「那、那个捉走我的沐风是朝廷的人?他拿我逼你和他合作?」

成芹愤慨不已,难怪这厮颤闯民宅,劫掳民女,毫无忌惮。

她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歉意,呐呐的对褚忌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身不由己……

「这不能怪你,今天若从你这里行不通,沐风还是会另外想办法逼我就范。」和沐风交手后,褚忌凰便知道此人很不简单。

听他这样一说,成芹心里有些释怀,但是一忆起某事,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疙瘩,不由得闷得慌,又垮着一张脸。

「成、成凰,我问你,你不能骗我,你是不是气我设计你和我圆房?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你留下来,才……」她羞红了脸,偷偷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褚忌凰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一双眼眸情意绵绵的凝视她的娇颜,成芹顿时宛若掉入一汪清水,心神恍恍惚惚,不由得沉溺。

「芹儿,我当时是很气愤没错,我不想占有你,是因为我怕两人之间变得太复杂,我会陷在你的柔情里不能自拔,所以我故意冷淡的待你,好让自己对你没有冀望,没有遐想。」他尽情地吐露内心的情愫。

他这番动人的话,紧紧扣住了成芹的心弦,她笑弯的眸子充满情意的望着他。

「你、你平时不是骂人就是对人家叹气,为何说起情话却是这般动听?」

她娇羞的嗔道,不依的举起拳头轻轻捶他胸口。

见她羞红了,引人遐思,褚忌凰无法压抑心里升起的渴望,起身抱起怀里的温香软玉,来到床榻上。

「芹儿,你这是透惑我吗

?」

一旦彼此的心结解开,好比拨云见日,两人之间的情愫就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片刻后,房间春意荡漾,许久不曾停歇。

翌日,凌乱的大床仿佛经历过一场激战,两道身影肢体纠缠,如交鸳鸯般相拥而眠

成芹在褚忌凰舒服温暖的胸膛上醒来,见到一双修长的手探在她的胸腹上,不由得起想起昨晚的鱼水之欢,这只大手的主人是如何让她飘飘欲仙,心醉神迷。

想着、想着,她不禁脸红心跳,脑海中挥之不去那销魂蚀骨的画面。

两、三个月的分离,让两人之间的情欲就像天雷勾动地火,一触即发。

「芹儿,你已经醒了吗?」头上传来褚忌凰低温柔的嗓音。

成芹尚不习惯自己赤身的在男人怀里,这让她格外羞怯,紧闭双眼,屏息不敢乱动。

「我知道你醒了。」褚忌凰松开她的身子,撑起强壮的身子让她躺在他身下,一双释放异彩的双眸肆无忌惮的欣赏着他在激情中烙下了印痕的美丽身子。

成芹虽闭着眼睛,仍可以感受一双灼亮的眼睛似乎烫着了她,忍不住喘息,终于在褚忌凰粗糙的大掌抚上她微微起伏的胸脯时,猛地睁开了眼。

「为什么不肯看我呢?」褚忌凰眼底充满了笑意。

「人、人家害羞嘛。」成芹满脸绯红的说。

忌凰一听,险些失笑,「害羞」这两个字实在跟她不搭,要不然他也不会为她头痛了好些年。

但是昨晚尝过水乳交融滋味的她,本是一张清纯的脸此时露出妩媚地模样,风情万种,他不禁心神荡漾,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成、成凰。」成芹被他热烈的目光瞅得心口砰砰跳。

她美妙的声音勾起褚忌凰的魂,他神色一敛,忽然从她身上翻下床,从地上捡起衣衫,随便的穿上,然后才看向正盯着他的成芹。

「芹儿,我教人服侍你用膳、梳洗,一个时辰后,我让人送你回家。」

「你今天就要让我回去?」成芹猛地直起身子,有些哀求又有些撤娇,「我不能多留一、两天吗?」

好不容易确定彼此情投意合,不再是她单相思,她不想这么早离开他,更何况这一离去,谁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瞧她

难掩脸上的失望,褚忌凰心中也是百般无奈,坐在床沿抬起她黯然的小脸。

「芹儿,我恨不得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旁,但是我怕你的存在会引来弦烈的注意。」

弦烈已经知道他带来的威胁,派了大批人马盯住他,他希望能在他们发现成芹之前悄悄将她送走。

「可是人家舍不得……」成芹明白他的用意,可是仍失望不已的说。

「我又何尝愿意让你走?」褚忌凰无奈的一笑,将她圈子怀里,讨好的揉着她的粉肩,「乖,芹儿,不要让我为你操心,你对我而言,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百倍,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这辈子绝不能原谅自己。」

芹儿听了不由得动容,对他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在你身边只会给你添麻烦,我听你的话,今天就离开。可是……」她眼底溢满眷恋。凝视他出色的俊脸,「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褚忌凰执起她的手贴在唇畔,代表他信守不渝的允诺,「我答应你,芹儿。」

为了掩人耳目,成芹和护送她的玄云乔装打扮,佯装成一对年轻夫妻,坐马车离去。

轻装简行的他们顺利的出城,来到往北的密林小道上。

离开褚忌凰让成芹的心情趺落谷底,为了甩开心头的烦闷,她试图和比哑巴还要安静的玄云攀谈。

「玄云,你说,成凰何时オ会完成报仇大事?」

「玄云,听说成凰的仇人南烈王很厉害是不是?」

「玄云,南烈王的爪牙会不会盯上咱们……」

玄云双手执着缰辔,任由成芹在他身旁喋喋不休的说话,骚扰他的耳根子不得清静。

这比对牛弹琴还要糟糕,两人单独相处不到一天的光景,终于让成芹发火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搭腔?」

这世上就有这种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当作没听见。

玄云冷冷的斜睐她一眼,随即目光笔直的回到前方,「你的问题无聊。」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成芹勃然大怒,顾不得在马车行进时站起来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正准备扯开喉咙大骂时,玄云忽然神色一凛。

「坐下,有人,」他朝她叫道。

成芹听话的马上坐下来。

马车走过的黄土大道上

扬起一片黄沙,两旁茂密的林子里忽然出其不意的冲出三匹黒马,马背上的大汉各背着一把光可鉴人的大刀。

玄云见状,立即扬鞭加快车速,朝马上的大汉撞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和其中一匹黒马擦身而过。

显而易见的,成芹的身份不但已让弦烈知晓,她更被弦烈的人马盯上了。

方才惊险的一瞬间,成芹吓得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

玄云见她脸色白得人,怕她发生危险,立即道。「进去里面坐好。」

成芹连爬带滚的躲进车里,马车飞快的向前奔驰,使得车窗的帘子被风卷起,她见到那三人紧追不舍,坐骑离他们的马车不到一个马身。

到了下一个转弯处,马车再轻巧快速,终究抵不过驰骋如飞的快马,很快的被他们拦截。

云跳下马车,从对方下马的动作发现这些人身手不强,接下来可谓九死一生,于是从车座下方取出他暗藏的长剑。

「对方不会伤害你,如果我有个万一,不要抵抗,楼住会想法子就出你。」隔着帘幕,他对藏在车子里的成芹

低声吩咐。

成芹一听,差点落下泪来,要不是情况危急,玄云不会如此交代。

「我知道,你要小心,能逃命就不要管我。」她不愿玄云因她而丧命,郑重的提醒。

后来追上来杀手,总共有五个人,个个身形魁梧,灵活矫健,领头的是左脸上划过一道长疤的剽悍汉子。

「把你身后的女人交出来。」他们知道玄云是单独一人护送成芹,但他身手不凡、他们不敢心存大意。

玄云冷嗤一声,「除非我死。」话刚落。一道快如闪电的银光随机劈向他们。

接下来是一场恶斗,兵刃交锋声不绝于耳,初时,玄云还能仗着技高一筹的身手严密防守,双方打得难分高下,但是在体力被对手轮番上阵消耗之后,渐渐左支右绌,剑招不再凌厉。

对方攻势不减,更缩小打斗的范围,未几,玄云右边的身子连挨两刀,痛得他冷汗直流,估计不到五招就要落败,命丧对方手下。

忽然,在他攸关生死最关键的一刻,一道女子高亢的声音传来。

「让开!」

原来是成芹趁众人打得难分难解,悄悄的骑上其中一名杀手的坐骑,朝着对方一伙人冲过来。

众人见成芹就要骑马逃离,顾不得给玄云致命的一击,在她冲出重围之后,纷纷骑上他们的坐骑追上去。

成芹骑马逃跑,让玄云在最后一刻捡回一条命,但是她也因为骑术不精,被弦烈的手下捉走。

褚忌凰见玄云半身染血的回来,便知成芹遭弦烈掳劫,不由得面如死灰。

「楼主,属下无能,不能保护小姐,有愧楼主所托。」玄云拖着一身伤伏在地上,愧疚的说。

目睹成芹为了救他而让自己成为诱饵,他不自己身上的重伤,耗尽所有的カ气回来通知褚忌凰。

见他面无血色,伤热严重,褚忌凰着实不忍苛责。

「这不能怪你,你已尽力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大意。」褚忌凰神色缓和许多,「我以为偷偷送走芹儿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想不到弦烈早已知道。」

想到成芹落在弦烈手中,他心中泛起一般难以承受的痛,手紧紧捂着胸口。

「你下去好好疗伤,芹儿我一定会想法子救出来。」他手一挥,立刻有人上前扶玄云离去。

众人一走,大庁里只剩褚忌凰及及二楼主倪清云,以及前来啸风楼商讨要事的沐风。

清云看来比褚忌凰年长五、六岁,人高马大,一脸精明干练,一直以来是褚忌凰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乍听到成芹被捉走的消息,沐风不仅错愕,感到愧疚。

他双手一揖,向褚忌凰赔罪,「褚兄,都是兄弟的错,要不是我把人带来,成姑娘也不会受到牵累。」

褚忌凰打量他一眼,见她脸上的愧疚不假,便收回视线,「现在说这些己经无用,为今之计,是赶紧想出救出芹儿的办法。」

「当然、当然。」沐风见他并无责怪之意,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道:「倒是有一点我百般不解,还请褚兄赐教,弦烈这老狐狸不是一向挺沉得住气,竟这么快就跟你正面杠上,他今天会出手,让我有些意外。」

褚忌凰嘴角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这不难理解,因为他慌了。」

「什么意思?」沐风挑眉问道。

褚忌凰以眼神示意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倪清云。

清云彻微颔首,然后举步走出大厅,过没多久,手上棒着两本册子回来。

沐风从倪清云手上接过帐册,打开之前先褚忌凰一眼、「褚兄,这是……」

「清云,你来告诉他。」褚忌凰一挥手。

「是,楼主。」倪清云微微身。「世子,这一红一蓝的册子,是数天前我们卧底的

人从弦烈的心腹那里偷来的。」

这莫非是弦烈谋反的证据?」沐风兴奋得连手都忍不住颤抖。

「没错。」倪清云点头,这两本子的内容他已经详细看过,「红色册子是记录弦烈的兵马在军饷、兵器以及草粮等等的花费……至于另一本……就请世子自行过目。」

沐风见他只将话说一半,便将手里的蓝色册子打开,边看边念道:「甲辰年十一月,蒋文海黄金一千两,耿庆东东海明珠十颗,乙巳年二月,谢奂白银六千……」

沐风不再念下去,这正是弦烈贿赂官员的帐册,但是……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褚忌凰见他锁眉思索,于是问道。

「我想,这不是单纯的贿赂,似乎有些内情。」沐风顶着账册上官员的姓名,看出了些眉目,「有些是地方上不甚重要的官吏,难道弦烈是钱太多没地方花?连他们也行贿?」

褚忌凰讽刺的撇了下嘴角,「弦烈当然不是散财童子,他打点的这些官员,是有助于他将来挥兵北上时可以给他方便的人。」他顿了顿,瞬间变冷的声音足以让人打从心底发毛。「所有他才会一反常态,不怕打草惊蛇,急着捉走芹儿,好用她来要挟我。」

啸风楼的人所偷走的账册对弦烈来说太重要了,不仅提早揭露他造反的意图,尤其是蓝色的账册,朝廷一旦获得,他往昔砸下的银两只怕付诸流水,更影响他的计谋,无怪乎本来觉得啸风楼并不是威胁的他会采取行动。

不过,弦烈到现在还未发现朝廷已经和褚忌凰合作,试图将他绳之以法。

沐风心下顿时雪亮,这解释了弦烈异常的举动,这厮善于谋划,要是今天没有拿到这账册,他还真不知弦烈想要如何造反。

「那么,褚兄可有法子与之周旋?」要把揣在怀里两本帐册交出去,沐风心里可有些不愿。

「有。」褚忌凰闪着怒意的眸子顶着他,「不过,接下来必须和世子从长计划……」

当天晚上,褚忌凰收到弦烈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心中内容十分简短,只提南烈王与他父亲褚司剑是故友,并且有意在五天之后,也就是十月初五,约他叙叙旧。

「看来弦烈这老狐狸对楼主的身份已经一清二楚。」倪清云看完信后说道。

褚忌凰点点头,敛眉不语。

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而这一天终于让他活着等到了。

不止为了身上的血海深仇,更为了成芹,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一定要手刃弦烈!

「那么楼主要赴约吗?毕竟五天之后,世子不知来不来得及?」

倪清云心里有些顾忌,不愿让楼主冒险,「为了安全起见,不是延期……」

「不会延期。」褚忌凰打断他的话,脸上泛起一丝激动,「就算芹儿可以等,我也不能等,五天已经是我的极限。」

他会不了解弦烈打什么算盘吗?为何明明可以在这一、两天内就会面,偏偏要拖到五天后?

这不过是弦烈所玩的花招之一、不怀好意的要让褚忌凰忧心如焚,届时两人对峙,还怕不能占尽上风?

倪清云无奈的叹口气,随即派人回覆,答应弦烈的邀约。

短短五天的时间,对褚忌凰而言恐怕比一辈子还要长。

时间就在他的忧心之中过去

这天黄昏刚过,夜幕低垂,南烈王的府邸,悬挂各处的琉璃宫灯映照着亭台楼阁,显现出皇家的贵气。

不过,王府再怎么巍峨堂皇,华丽灿亮,都入不了褚忌凰的眼。

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就像踏着月色而来,几缕黑发飘在风中,双眼沉如深潭,长剑在手,姿态清雅。

世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手刃仇人,救回成芹

「你就是褚司剑的儿子,褚忌凰?」一道充满威严的低沉声音问道。

王府大厅的首位上,端坐着一个虎头燕颔,高大威猛的老者,两道花白的眉下是一对露出精光的利眸,神情威武,能这样浑身散发狂傲霸气的人,正是枭雄南烈王弦烈。

乍见到仇人,一时之间褚忌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热血沸腾,用力地握住手中的长剑,恨不得立刻拔剑杀了他。

「本宫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弦烈将褚忌凰眼中的恨意看得分明,可是他自侍高手环绕,并不怕有人敢对他不利。

褚忌凰敛下心神,想起今天前来的目的。「对,我就是褚忌凰,是褚司剑的儿子,王爷当年一定认为没有留下任何活口,所以对我这条漏网之鱼感到惊讶,是吗?」

「这么说,就是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不对了?」褚忌凰冷冷的问。

「哈哈……」弦烈间言不以为杵,仰头大笑,「本王当年确实对于不肯服从本王的人手段狠毒,不过,若是听从本王,又怎会有灭门之祸?」

「这么说,就是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不对了?」褚忌凰冷冷的问。

「这世上,许多事无关对与错,跟正义公道更扯不上关系,本来就是恃强凌弱,无力抵抗者只能为俎上肉,怨不得人。」弦烈侃侃而谈。

「无怪乎王爷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褚忌凰恨恨的瞪视眼前的仇人,「这就是你赶尽杀绝,取走我一门二十多条人命的原因吗?」

「哈哈,当然原因不仅如此。」弦烈笑声一敛,神情变得阴狠,「要怪就怪你爹褚司剑太聪明,看穿本王要这些武林绝学背后的用意,是为了谋取天下。」

弦烈因缘际会学了一身绝顶武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但是他野心勃勃,志不在称霸武林,威胁利诱欲获得武林各家绝学,不过是为了拉拢江湖中人为他效命。

他是王爷,可以拥兵保护自己的藩地,但是想要扩军,过不了朝廷这一关,所以他必须从江湖中寻找他要的人才。

以他当时的实力,不足以和朝廷对抗,褚司剑当着他的面拆穿他的野心,他当然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本王不希望你步上你爹的后尘。」弦烈的声音里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严,「是要你将偷走的账册叫出来,并答应从今而后效忠本王,本王会网开一面。」

褚忌凰的能力他是欣赏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一番作为,虽然是处处针对他而来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尤其今日一见,此人沉稳内敛,临危不乱,深具潜力,是个可造之材。

此刻他急欲称霸天下,可是身边称得上有卓越才华的人却寥寥无几,所以他愿对褚忌凰不计前嫌,有收用之意。

「王爷,你这是痴人说梦。」褚忌凰毫不留情面的回绝。

「哼!你年纪轻轻便如此顽固,能为本王效劳,将来前途似锦,只要本王登基为帝,你封官拜相,荣华富贵享也享不尽。」弦烈自认是纡尊降贵,有些恼火他不识好歹,「何苦执着这区区个人恩怨,将个人前途置于脑后?」

「区区个人恩怨?你把二十多条人命当成是什么?」褚忌凰鄙夷的冷哼,「我不屑与你同流合污,要我卖身投靠你,这种认贼作父的事我做不来。」

「褚忌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弦烈两眼闪着怒火,拍案而起,「莫非你真想和本王为敌?」

「我有何不敢?」褚忌凰倨傲的回了句。

「难不成你忘了我手中还有你要的人?」

「芹儿果然是你派人捉走的。」

「你想要人,就拿你手中的账册来换。」弦烈露出狞笑。

「用交换的方式,听起来似乎很公平。」褚忌凰垂下眼眸,喃喃地说,忽然神色一变,「要是我无意交换呢?」

弦烈微微一愣。

「在我手上的两本账册,对王爷来说很重要吧?」褚忌凰不理会弦烈惊疑及忌惮的神色,故意以挑衅的语气说下去,「如果我交给朝廷,不知王爷起兵造反的计划会不会提早结束?」

「褚忌凰,你胆子不小!」弦烈眼底浮现浓浓的杀意,「你就不怕本王杀掉你要的人?」

这两本账册对他来说非同小可,当时遗失账册的心腹难辞其咎,已经让他下令处死。

这两本账册不仅是他叛变的证据,更能从账册的记载分析他的实力以及举兵的计划。

想要一夺天下,除了举兵造反别无他法,他原本预计两个月之后整军出师,并且与北方领国串联,在同一时刻于边境发兵侵略,内乱以及外患双管齐下,同时杀个朝廷措手不及。

因为弦烈只有十万兵马,和朝廷的三十多万比较,可说是望尘莫及,只能趁朝廷驻扎各地的兵马集结之前一路速战北上攻陷京畿,歼灭三万禁军,以武力逼宫,篡夺皇位。

然而,如果账册落入皇上手中,他不仅被迫必须提前兴兵,朝廷知道他为了顺利北上,买通沿路相关官员,只要拔除这些他曾行贿的地方官吏,就足以让他的出征变得困难重重。

另一个隐忧是,他五天前才派人通知北方领国提前出兵,在得到回覆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这让他惴惴不安,生怕情况有变。

因此,见褚忌凰无意将账册叫出来,他不由得杀心顿起。

「来人,将人带进来。」弦烈手一挥,立刻有人将成芹带上来。

连日来一直生死未明的成芹,让人半拖半拉的走进来,乍见到单枪匹马前来的褚忌凰后,她的神情从惊恐转为惊喜,不顾弦烈的手下箝制,挣扎着要扑向她热切盼望的褚忌凰。

「成凰,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人家好害怕永远见不到你,呜……」她对他又哭又笑,流下欣喜的泪水。

褚忌凰见她涕泪纵横,强压下冲过去救她的念头。

从她被弦烈的人掳走后,他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无时无刻不担心她的安危,尽管此时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吃太多苦头,于是他放下心头的大石,专注于眼前的情况。

「如何,褚忌凰,要不要拿出账册换人?」弦烈嘴角狡猾的上扬,胸有成竹。

褚忌凰将目光徐徐的从成芹身上收回,面对弦烈,脸上毫无表情,「如果我的答案还是不呢?」

莫说弦烈感到惊讶,就连在一旁期待他相救的成芹也难以置信的张大嘴,满心的欢喜瞬间荡然无存。

等等,她是不是听错了?

似乎听到她心里的疑问,褚忌凰出声回答,「和我身上所负的深仇想较,男女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我不会让任何事情凌驾复仇之上,我心中最在意的就是报仇雪恨,弦烈,你休想拿她逼我就范。」

他说的斩钉截铁、坚决果断,他的声音在成芹耳中听起来无比刺骨,她的心不禁凉透。

她知道成凰将报仇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听了好难受,这不像无心之语,似乎是故意说给大家听,包括她……

死成凰、臭成凰,之前你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真的比你的生命还重要百倍吗?你要是骗我,我跟你没完没了!

她在这头小女儿情思在心头纠结不已,另一边却已经剑拔弩张。

「这么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弦烈阴鸷的问。

「我今晚是来报仇的。」褚忌凰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哈哈……褚忌凰,你果然与众不同,气势一点也不输给本王。」弦烈放声狂笑,「可惜不够聪明,王府里高手如云,你能伤得了我一根寒毛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褚忌凰的神色依然波澜不惊,不曾自乱阵脚,但是清冷的声音透出的肃杀之气,已让弦烈感到一股寒气袭身。

成芹也感受到寒意逼人,见到弦烈的手下重重包围褚忌凰,她旋即把自己的伤心抛在脑后,忍不住出声替他解围。

「成凰,你这个讨厌鬼,谁希罕你来救我!」她突如其来的大叫,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均被她吸引住。「你不肯用帐册交换我,也好,省得本姑娘欠你一份人情!」她说得豪气万千,全然不见方才脸上的凄苦。

见众人因而愣然,她愈发骂得起劲。

「对!我就是不要欠你人情,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休掉的「糟糠夫」,本姑娘再怎么样也不想承你的情。」

她脑筋不停的转着,心想成凰应该不可能独自前来,他的手下一定会跟过来,能拖一时是一时,她一定要撑到救兵来到。

「本姑娘是一时胡涂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我以为你在被我休了之后会洗心革面,认命的在我家做牛做马,伺候我一辈子,谁知道你不自量力,还妄想复什么仇,你是什么人,王爷又是什么人,你去作你的春秋大梦!」

她胡乱的骂一通,自个儿都觉得好笑得紧。

「也不想想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现在翅膀硬了就要飞了吗?你慢慢等,先等你把欠我家的恩情还清楚再说,我不会放过你……」

「你说够了没?」褚忌凰表面上十分不悦,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他就是要成芹这样的反应,又吵又闹,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之前因为他无法对她说出太过狠绝的话,差点让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他今晚并不是只身前来,王府的守卫虽然森严,但毕竟是普通的官兵,啸风楼的人想要闯入王府并非难事,他命倪清云在他与弦烈周旋之际暗暗破坏王府严密的防守。

「当然不够。」成芹瞧着褚忌凰的神色,更加确定自己的臆测,「你这个人太无情了,我一定要让大家知道你有多可恶……」骂到后来,她都有些得意自己还满适合做个泼妇。

她连珠炮似的骂着,加上褚忌凰不时穿插几句讥讽,两人斗嘴的场面可说是热闹至极。

弦烈身份高贵,何曾有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别说他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他那班来自江湖的亲信也面面相觑。

成芹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每个人都一副受不了她泼妇骂街的样子。

看来她今天彻底的把自己的脸丢光了,以后她一定要向成凰讨回来。

就在众人对她没完没了的撒泼愈来愈不耐烦,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嗤嗤声响,一阵火光从中庭窜出后迅速消失,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大伙人手持武器冲了进来。

虽然事出突然,但是弦烈的随从都是一些身经百战的江湖好手,马上举起刀剑迎击。

倏地,刀光剑影交错,厮杀声震耳欲聋,王府的大厅立即成为战场。

【第九章】

双方厮杀激烈,弦烈的数十名手下虽然个个身手俐落,但在啸风楼多于一倍的人马包围下,打得难分难解,并未占到多大的便宜。

楮忌凰见弦烈的手下被他的人缠住,知道机不可失,于是飞身而起,从挟持成芹的人手中试图救出她。

他就差一步便可以顺利得手,不料弦烈忽然从旁冲出来阻拦,挟带强劲的掌风倏地袭向他。

所幸褚忌凰反应其快,身体一偏,反手一剑逼退弦烈,逃过他的袭击,但是本来快要救出来的成芹又再度让人扶持。

弦烈一收掌,两眼凶狠的瞪着与他对峙的褚忌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人擅闯我的王府。」他没料到褚忌凰的人已在暗中解决了负责王府安全的守卫。

不过,他并不担心,别说围绕他身边保护他的是一流好手,他本身的武功更是高深,恐怕眼前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朝廷安排保护王爷的官兵就驻守在十里内,待大批官兵一来,啸风楼这些人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难道王爷真以为我会一个人单刀赴会?」失手让褚忌凰感到挫败,不过在面对仇人时,他的神情仍不

减倨傲。

依他先前的预想,趁场面混乱时救出成芹应该能成功,可是他没算到弦烈会出手,成芹仍在对方手中,这情况让他绑手绑脚,心里有顾虑。

还好倪清云带人闯进大厅时也向他打暗号,他们的计划到目前为止还算十分顺利,于是他勉强按兵不动。

「看来今晚你我之间的思怨不作个了断不行。」弦烈放肆的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杀气,「哈哈……本王就来会会你褚氏的回燕剑法!」

两人对立许久,终于要正面交锋,褚忌凰闻言屏气凝神,不敢对弦烈掉以轻心。

方才短暂的交手,他看得出弦烈不仅内功深厚,武功修为更比他想像的要来得高。

今日两人对决,其实褚忌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太多理由让他不能输,只能赢。

「弦烈,拿你的狗命来!」话刚落,他立刻拔剑而起,带着银光的剑直往弦烈的心口刺去。

弦烈见他出手迅速,右掌凝聚内力拨开了剑尖,褚忌凰见状,顺势换招,在弦烈左臂上划过一剑。

双方人马一见两人交手,便停止打斗,弦烈的人见主子手臂受伤,不禁惊呼,「王爷,小心!」

手臂上的伤并不深,所以弦烈并不在意,随意瞥了一眼。

「你们退下,这点小伤不碍事。」他神情紧绷的看褚忌凰,「是本王掉以轻心,才让你伤了本王。」

「是吗?看招!」褚忌凰唇角一撇,举剑继续攻向他。

弦烈从容不迫的接招。

他的玄元掌一向以刚猛见长,每击出一掌都挟带着威猛的掌风。

相形之下,褚忌凰所使的回燕剑法不如他气势猛烈,但是仗着剑法本身轻灵及精妙的特色,在对方的两掌之间仍游刃有余,两人旗鼓相当,弦烈未居上风,褚忌凰也未落下风。

见两人的打斗异常激烈,成芹顾不得自身安危,挣脱束缚,冲到人群的前方。

一股寒意深深的笼罩她金身,她不懂武功,也不知道谁比较厉害。她的目光随着褚忌凰的身形不断移动,在见到弦烈的大掌扑向他时,不禁为他捏把冷汗,在他侧身闪避后,才喘了口气。

她比谁都还要清楚褚忌凰是多么想要报仇,今日一战,不是他死就是弦烈亡。

她暗暗恳求,求老天爷行行好,一定要让成凰赢。

两人交手不下百招,弦烈渐渐的沉不住气,他虽然武功高强,可是久居高位,再加上一向养尊处优,久久不能制伏对方,他已十分不耐烦。

他一直以为回燕剑法的威名不过是被江湖中人夸大了,否则他当年也不会顺利的铲除褚氏一门。

其实弦烈有所不知,由于褚司剑资质有限,一套回燕剑法只学了一半,而褚忌凰骨骼清奇,比他爸适合学武,虽然是自行照着剑谱苦练,还是把整套剑法练成。

高手对招,必须全神贯注,把对方每个细微变化尽收眼底,褚忌凰很快的发现弦烈不仅身手变慢,掌力也不再威猛,现在他只要心平气和,抵挡弦烈的攻击,等他露出破统再将他拿下。

果不期然,弦烈虽然勉强躲过剑招,但是脚步踉跄,褚忌凰毫不犹豫的收回招式,一个转身抬腿,一气呵成的使出回燕剑法最精华的三招,宛如鸿雁展翅高飞,气势如虹的冲向凌霄。

弦烈为眼前绵密精妙的剑法笼罩,无法脱身,一个闪避不及,全身受制于凌厉的剑影,动弹不得。

「弦烈,纳命来一—」褚忌凰大喊一声,手上的剑如闪电一般直刺向他的心窝。

弦烈额上淌下豆大的汗珠,难以置信的望着抵住胸口的剑尖,这是自他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败在他人手上。

「我今天就要为二十多条人命报仇!」褚忌凰瞪着他,心中的仇恨就像潮涌般,剑尖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在这千钓一发之际,沐风施展轻功飞跃而至。

「慢着一一褚兄请剑下留人!」他情急之下微一使力,以手中的剑格开褚忌凰的攻击。

褚忌凰没料到沐风会阻止,将剑收回剑鞘,冷声道,「我褚氏门惨遭他的毒手,我不能饶他活命。

「我知道,只是弦烈有谋反之意,朝廷必须将他拿下治罪。」沐风央求的一笑,向褚忌凰拱手作揖,「请褚兄为了大局暂抛个人恩怨。」

见沐风领着一班官兵出现,弦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万万想不到褚忌凰和朝廷有来住。

「褚忌凰,本王被你偷走的帐册,你已经交给了朝廷?」所以即使今天他赢了,也拿不回帐册?

「没错。」沐风代为回答,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南烈王,你真以为你谋反的意图,皇上无所察觉吗?」

在他拿到弦烈确凿的造反证据后,便依和褚忌凰商量的结果,一方面派人将证据送回京城,呈给皇上,另一方面以钦差的身份调度南方数兵营的人马,集结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下属于弦烈的官兵。

现下,弦烈除了身边的数十名随从,隶属于他的兵马可以说已经受到朝廷的监控。

弦烈恍然大悟,难怪啸风楼的人马敢擅闻王府,原来沐风带领的官兵随时会出面支援。

饶他机关算尽,竟未早一步算到他们会联手对付他。

「亏本王一生聪明绝顶,竟大意栽在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手上。」弦烈面色如上,脸上不复之前狂傲,充满挫败。

他不只是失败了,还败得一塌胡涂,多年来苦心的经营都在一夕之间付诸流水。

「南烈王,你就束手就擒,随我到皇上面前领罪。」沐风严正的这么说,准备让手下拿下他。

他带来的官兵少说也有百来人,弦烈的亲信见如此大的阵仗,便打消试图拯救弦烈的念头,纷纷弃械投降。

沐风见弦烈的爪牙不准备作无谓的反抗,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也命令部属把这些人捉起来。

不料,成芹忽然挺身阻止。

「咦!不对,沐风,你怎可以把南烈王带走?」

她见到弦烈输在成凰手中,终于放下悬着的心,怎知沐风这个程咬金不知打哪儿闯来,几句话就要把弦烈带走。

沐风一见是成芹,不由得翻白眼,他在女人面前一向吃得开,可是面对成芹,只有吃瘪的份。

她将手叉在腰上,大有谁敢把弦烈带走就是跟她作对之意。

「南烈王是成凰和啸风楼的人费尽心思打倒的,凭什么让你就这样轻松的把人带走?」

她的话立刻获得啸风楼众人的认同。

「因为我和褚兄谈合作,事先言明……」沐风不理会众人的鼓噪,正要解释原因,忽然见到本来让手下箝制的弦烈忽然挣脱,转眼间就要逃走,「弦烈,你要做……」

沐风话还设说完,一旁眼尖的褚忌凰率先一个箭步冲出去。

弦烈本来想趁众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杀出包围逃出去,却被沐风发现,当下他便放弃逃走的念头,飞身擒住离他最近的

成芹。

成芹呆了半晌,忽然被人反剪双手押住,眼角余光一见是神色阴鸷的弦烈,不由得大惊失色。

「成凰,救我一一」

「放开她!」见成芹落在弦烈的手上,褚忌凰全身血液瞬间变冷,直指弦烈的剑微微发颤。

「哈哈!只要让本王离去,本王就放开这女人。」弦烈见褚忌凰愀然变色,不禁得意的露出好笑。

「可以。」

「不可以

!」

同时有两道声音回应弦烈的话。

褚忌凰目光凌厉的瞪住反对的沐风,声音紧绷,「我说过,我今晚主要的目的是救出芹儿,其他一切我不在乎。」

「褚兄,我并不是不准你交换成姑娘,只是弦烈在我们重重的包围下,我们根本不必忌讳他的威胁……」沐风见他说得十分坚决,心下十分为难,只好委婉点额劝说。

依他对弦烈的了解,今晚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日后想要再逮到他,他必有所防备,可说是难上加难,所以无论如何要都阻止褚忌凰放走他。

「哎呀!好痛!」成芹吃痛的呼喊声忽然传入他们的耳中。

「弦烈!你想对芹儿做什么?」褚忌凰见弦烈掐住成芹的咽喉不放,立即怒声问。

「本王只想提醒你们,今晚本王走不了,我手中的女人也活不过今晚。」

弦烈神情像一条恶毒的蛇,成芹在他的挟持下像只惊慌不已的兔子。

弦烈实在不甘心未出师打一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输了。

纵使朝廷再厉害,也不能马上完全掌握他的费心训练的精兵,只要他今晚能及时逃出去,再夺回兵马,东山再起不是难事。

一旦他人到了京城,不仅深陷囹圄,怕只怕他一条命将休矣。

褚忌凰闻言全身僵硬,紧握住长剑的手微微发抖,愤怒的抿着唇。

「只要你答应不伤害芹儿,我就让你离开这里。」他沉下脸色,出声承诺。

「成、成凰……」成芹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些话,虽然此时她害怕不已,却又十分开心。

直到此刻,她终于万分肯定自己在他心中比报仇还要来得重要十倍、百倍、千倍不止。

任由眼角打转的泪水从脸颊滑下,她深情款款的望着为她担忧不已的褚忌凰。「

「芹儿,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褚忌凰以为她是害怕,柔声安抚。

沐风在一旁观看着,无计可施。

「呜……你、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以让你为我牺牲这么大……」成芹泪流满面,抽泣着说。

她才不要成凰的希望及努力到头来仍落得一场空,于是,她作了一个决定。

「什么?」褚忌凰脸色骤变,大声劝阻,「芹儿,你不要轻举妄动!」依她对成芹的认识,她有可能在

冲动之下做出让人后悔莫及的事。

成芹不理会他的话,伸出两手牢牢的捉住弦烈架在她肩上的手臂,低下头张口狠狠的咬住弦烈的手腕紧咬不放。

弦烈一吃痛,不假思索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昏头转向,可是她仍不肯罢手,弦烈恕不可遏,再出掌打向她的胸口。

一连串的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发生,成芹的胸口顿时气血翻涌,倒在上前救她的褚忌凰怀里。

「芹儿——」褚忌凰见到她嘴角血流不止,一股恐惧蔓延至全身。

「成、成凰……」成芹露出无比虚弱的笑容,凝视着他的双眸逐渐涣散,「我、我没想到会这么疼……」

「芹儿——」

数日后。

沐风在回京之前来找褚忌凰,人在侧厅等候许久,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出现。

「褚……咦,是倪兄。」不是褚忌凰,他有些失望。

倪清云显得客气但冷淡,「请问世子有何事找我们楼主?」

「是有些事,褚兄有事不方便露面吗?」沐风心中浮起一丝担忧,「莫非成姑娘至今仍未清醒?」

三天前,弦烈一掌打在成芹胸口上,他因而失去手上人质,再次被捉住,但是成芹也因此受重伤,昏迷不醒。

倪清云本来不想回答,但是最后仍点头,「多谢世子关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将成姑娘救活。」

沐风摸摸鼻子,觉得尴尬万分,成芹无辜受到连累,虽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结果,但总是和他脱不了关系。

「呃

……既然如此,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吩咐一声。」

「多谢世子。」倪清云生疏的答谢,「我会把世子话转达楼主。」

「那有劳倪兄了。」沐风忽然神色一正,直视着倪清云,「另外,还有件事想请倪兄代为转达。」

「世子请说。」

「弦烈的事,请褚兄不用担心。」沐风顿了顿,神情愤慨,「弦烈这厮罪大恶极,除了意图谋反,还策划江湖上多件灭门血案,我已经将所有的罪证呈上,奏请圣上秉公无私,绝不可轻饶弦烈,务必严惩不贷,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我代楼主谢过世子。」倪清云直到此刻神色才不再那么沉重。

沐风离去之后,倪清云立刻去见褚忌凰。

门一推开,传来浓浓的药味,玄云正坐在煎药的炉火前。

「楼主还没有休息吗?」

玄云摇摇头,神色担忧不已。

倪清云不由得叹了口气,迳自拨开帘子往里间走去。

褚忌凰俯首坐在床前,接连数日衣不解带的照顾躺在床榻上至今仍昏迷的成芹。

他缓缓的抬起头,黯然的脸上有着一丝悲痛,原本宛如星子的黑眸像蒙上了灰尘,空洞无光,身上还穿着三天前的衣裳,胸口沾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大夫说,她不是习武之人,身上所中的一掌比想像的还要严重,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醒过来,恐怕她……」褚忌凰咽下喉头的哽咽,希望大夫的话只是危言耸听。

「楼主,我相信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好转的。」其实倪清云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可是事到如今也能这么安慰。

褚忌凰垂首不语,目光紧紧盯着成芹失去血色的容颜,「沐风说了些什么?」

「世子要我传达,请楼主放心,他允诺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弦烈这厮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倪清云感到大快人心。

褚忌凰闻言,心头空荡荡的,久久才抬起眼,随即又垂下,只是应了声,「是吗?」

「楼主?」倪清云一愣,对于他冷淡的表现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眼里,楼主虽然性情清冷。但是行事果断,数年来为了报仇,可说是不惜任何代价,所以,多年

来的愿望终于实现,楼主却未有任何反应,不免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殊不知,成芹此刻正面临生死关头,褚忌凰又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思在乎弦烈的死活?

「放心,我没事,我只是不想再管这些事……」褚忌凰话到唇畔又吞下,心情沉重的摇首,「你退下吧。」

倪清云十分清楚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于是很快的告退。

「芹儿,你怎么还不快醒过来?」

褚忌凰拉起她的手包在大掌里,她冰冷的柔荑让他心惊不已。

「你为什么那么傻?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吗?」他半是痛心半是怨怼的问。

他望着成芹沉睡的容额,凄苦的一笑,回忆起那时的情况,当看见弦烈一掌打在她身上时,有如雷电朝他劈来,望着她的身子被鲜血染成一片,濒临死亡,他方寸大乱,寸步难移,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失去她,不仅踩在脚下的大地像是瞬间崩塌,他更有种心神俱碎的感觉。

要不是后来倪清云及时喊着他、摇醒他,芹儿有可能来不及医治,就在他怀里咽气。

可是,她昏睡了三天,一直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芹儿,你不能死,我们还没像夫妻一样过日子。

你喜欢吃东西,我就带你四处尝遍美食。

只要你肯醒过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说的是真的,我什么都答应你,芹儿。」怕她不相信,他连忙垂下头在她耳畔低语。

然而,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褚忌凰不死心,他一定要成芹苏醒过来,他将心里想对她的说话,一字一字、掏心挖肺的吐出。

「芹儿,求你赶快醒来,别丢下我……」他满脸悲感,垂下的双肩几乎无法扛起这份悲伤。

或许是他心中难言的沉痛,连陷入昏迷的成芹也感受到了,她黑而浓密像羽扇般的睫毛开始轻颤,秀眉微拧。

「芹儿!」褚忌凰发现她细微的动静,激动的叫喊着,希望她赶紧清醒。

【尾声】

成芹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场很长的恶梦,梦里,不管她逃到哪里都是一片黑暗,周遭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一丝声音,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

她惊恐万状,只觉得自己再不逃走,一定会被这片黑暗吞噬、淹没。

她大叫着成凰,要他来救她,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不能逃离这令人恐惧的绝望境地,躲在黑暗中低泣时,依稀听见褚忌凰细微的声音。

宛若黎明的曙光,她一颗心活了起来,不管身子传来阵阵的痛楚,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直到他那低沉缠绵、充满感情的嗓音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成、成凰……」成芹费了不少力气才睁开眼睛,全身疲困不堪。

「芹儿,你终于醒了!」褚忌凰赶忙低下身子靠近她的脸,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成芹仍有些恍恍惚惚,气若游丝。

她一吞口水,发觉喉头好像火烧一般。「水……水……我好渴……」

褚忌凰忙不迭的倒了杯水来,坐在床头半抱起她虚弱乏力的身子,一口一口慢慢的喂她喝下。

喝过水之后,成芹虽然仍然软绵绵的,面无血色,可是看得出已经脱离险境,褚忌凰难以形容此时心中的雀跃。

成芹休息了半响,意识逐渐清楚,突然忆起受伤前的事,她着急的问,「弦、弦烈他……」

「弦烈在沐风及清云众人联手下,顺利的擒住了。」

「是、是吗?太好了。」成芹松了一口气。

「芹儿,你为什么那么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褚忌凰想起她性命垂危的原因,低声斥责。

成芹一愣,好半晌才听出他声音中的不谅解,讪讪的问,「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当然怪你,怪你思虑不周、擅作主张,怪你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怪你差点就没命……」褚忌凰顿一顿,露出苦涩的笑容,「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我是多么的害怕,害怕你丢下我离去?」

成芹说不出话来,费力的仰起头,迎上他闪闪发光的亮眸,里面丰沛的感情一览无遗。

抵挡不住勾人心魄的凝望,成芹有些昏眩,有些喘不过气,可是仍情不自禁的贪恋着他的目光,好希望永远永远沉陷其中。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褚忌凰柔声说道,指尖温柔的摩挲她的青丝,把她拥入怀中。

成芹的小脸埋入他的肩窝,久久才艰涩的挤出细微的声音,「我、我不是没有顾及后果,可是我不想看你到头来白费心血,我不想要你因为我而放走弦烈这个坏蛋,我希望你能完成报仇的心愿。」

「芹儿……」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心一意只想报仇……」

「芹儿,你错了,大错特错,这不是我心中所愿。」

「什、什么?」成芹一愣。

褚忌凰知道她为了他可以不顾性命,不禁眸光放柔,心里张满无限柔情,「比起你,报仇并不是那么紧要。」

成芹不解的眨着眼,「可是……」

「我说的是真的。」褚忌凰抬起她清丽的小脸,在她耳畔喃喃低语,「仇不可不报,但是不急于一时,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我都可以等,但是,我不要你丢掉性命,因为我要和你厮守一生,不准你有任何不测。」

「咳咳……」成芹心情激烈震荡,一口气快提不上来,忍不住咳嗽。

「芹儿,你才刚苏醒,身子还很虚弱,要不要躺下来休息?」褚忌凰轻拍她的背,神情慌张不已的问。

成芹是觉得全身疲备,胸口还隐隐发疼,可是此刻她完全不在意这些。

「不要,我要躺在你怀里。」她撒娇道,硬是要黏着他,「人家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褚忌凰瞧她泠汗涔涔,不放心她的身体,「不急,等你痊愈了,你想说什么都随你……」

成芹匆匆的抬起头打断他的话,「不要,人家问你……你说是真的吗?」

褚忌凰对她展露灿烂的笑容。

「我不想死,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成芹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感情,眼角泪水盈盈,「那天在昏过去之前,我心里好后悔,我如果死了怎么办?我不要和你永远分开。」

「我的芹儿,你真傻……」褚忌凰替她拭去豆大的泪珠,满心怜惜。

「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准离开我。」成芹望着他俊逸的眉眼,认真的要求。

「好。」褚忌凰微笑点头。

「我要你答应我,和我一起回青山县去。」

「好。」

「那、那我还要你答应我,退出江湖……好不好?」她提起勇气,期期艾艾的问,怕自己太过强人所难,「我、我这样要求是有原因的,你大仇都已经报了,根本不必要再继续行走江湖。」她好怕他对江湖还留恋不舍。

「好。」褚忌凰爽快的答应,脸上毫无为难之色,「就算你不要求,我也会退出江湖。」

「是、是真的吗?」成芹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盯着他。「那天瞧你和弦烈交手,我在一旁担心得胃都快打结,好害怕你会受伤……」

「不会了,不会再有这样惊险的状况了。」褚忌凰暗暗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让她陷入险境。「原本我

就有打算把啸风楼交给清云,然后退出江湖,做个单纯的生意人。

啸风楼虽然是他对付弦烈的后盾,也是他辛苦创立的,但倪清云才能卓越,武功又佳,相信在他的领导下,啸风楼仍能在江湖中占有一席地。

成芹忘记了身上的伤痛,欢喜得不得了,眼底盈满喜色,连说话都有些喘,「我、我好高兴,我们还能在一起,成凰,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上进,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幼稚,整天让你烦心……」

褚忌凰伸手点住她半启的娇唇,阻止她说下去,「乖芹儿,我只要你做你自己,不必为了讨我欢心而改变,我要你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此刻,他终于了解成老爷当年的用心,成芹并不是他的羁绊,也不是报答恩情的对象,她是避免他被仇恨蒙蔽了心灵而铸下大错的一盏明灯。

没有她,他可能会成了一个嗜血的杀手,可能在复了仇之后,因为人生已无目标而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孑然一身,只能浪迹天涯。

成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

「芹儿,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答应你。」褚忌凰露出令人怦然心动的笑容,「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成芹呼吸一凝,心跳漏了好几拍。

褚忌凰缓缓的接近她微微泛着粉红色泽的脸颊,喷出的炽热气息令她全身轻颤。

「我要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

成芹呆住,随即欣喜若狂,脸上满是粲然的笑意。

「芹儿,你不愿意吗?」

「不,我、我当然愿意。」成芹心口涨满浓浓的爱意,急切的吐露心中的情衷,「我要永远永远在你

身边,和你做夫妻。」

「芹儿,当年你还小,成亲时,我对你说不出任何承诺,所以,今天我要对你说……」褚忌凰把她的手拉至他胸前,捧起她娇羞的脸,轻吮她的嫩唇。

成芹的手压在他起伏不休的胸膛上,脸红红的问,「你要对人家说什么?」

「我会好好呵护、珍惜你一辈子,此生绝不和你分开。」褚忌凰紧紧的抱住她。

成芹用力的回抱着他,嘴角露出美丽的梨窝,忽然忆起让她能够有拥这个良人的爹。

爹,你听到了吗?成凰答应会呵护我一辈子耶!爹在九泉之下,不用再心烦女儿老向你哭诉自己不幸福了。

我不仅要做让爹骄傲的女儿,还要成为成凰的好妻子,为他生下好多、好多孩子,让这个家充满欢乐的笑声。

爹,我们会珍惜你所留下的一切,你一定要保佑我和成凰幸福的过日子!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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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休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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