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弃婴
“稳婆，稳婆进去了没有？医女呢？医女来了没有？”上一刻还平静的江淮明家，在当家主母乌氏羊水破的那一刻，彻底的乱了起来。
不过这乱也只是明家的现任家主明超凡，还有就是老太爷跟老夫人。底下的下人们都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只不过脚下的步子比平常快了一些，手上的动作麻利了些。数九寒冬的天气，额上的汗水却一滴一滴的在往下滴，一盆盆的热水被送进了产房中，换出来的是一盆盆染上了鲜红颜色的血水。
“医女来了，来了。”院子外面，嘈杂的脚步声逼近，没一会儿，几个婆子簇拥着一个年级在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走了进来，也没顾得上给明超凡还有两位老人家行礼就进了产房中。
“怎的这个时候发作了呢？昨儿来探脉的医女不是说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老夫人海氏频频看着从产房中进出的众人，若不是因为产房乃是污秽之处，她早就进去了。
“儿子也不知道，这怎么好好的就提前发作了呢？”明超凡心中也焦躁的很，一直在产房门前不停地走来走去。这可是他盼了将近十年才盼来的儿子，万万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哪有一家之主的样子？赶紧过来坐好！只是生个孩子而已，之前又不是没生过。”老太爷心中也很着急，医女跟大夫把过脉之后都说乌氏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孩，这可是他头一个孙子，不急才怪呢。只不过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免的在下人跟前失了他尊贵的身份。
“夫人，夫人您再使把劲啊，老身已经能看到小公子的头了。”“快，再给夫人含一片参片提提劲儿，还有红糖水也赶紧的备上。”
外面的人心中焦乱的很，里面的稳婆跟医女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渐渐没了力气的乌氏，她们更加的紧张，就怕乌氏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夫人，你听到医女跟稳婆的话了吗，已经看到小公子的头了，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泄了劲儿啊。”乌氏身边的青妈妈一边给乌氏往嘴中塞参片一边说道，塞完参片后又开始按着她的肚子，帮着她把肚子中的孩子生出来。
“啊，啊！”可能是嘴中的参片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青妈妈的话起了作用，随着下一次阵痛的来临，乌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使劲推挤着腹中的胎儿。
“哇！”终于，美妙的啼哭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产房外的明超凡明显送了一口气，也不在原地走动了，直愣愣的站在产房的门口，等着里面的稳婆来给他报告好消息。
“夫，夫人，是个小姐。”青妈妈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可置信的把刚出生的婴孩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可不管她看多少遍，都没有看到那象征性的东西。把打下手的丫鬟都遣到外间之后才来到乌氏床边禀报。
“那就按照之前的准备好的去办。”乌氏一眼都没有去看那个还没睁开眼的女婴，虽然说的有气无力，可语气中的坚定与无情却被青妈妈还有医女跟稳婆听的一清二楚。
青妈妈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抱在襁褓中的女婴，咬了咬牙把她放进了医女带来的那个医药箱子中，另从底层抱出来一个婴孩，把他身上原本包着的杯子撤掉，换上了府中准备好的襁褓中。
“要怎么说，怎么做你们应该知道吧？”做好了这一切，青妈妈回头看这医女跟稳婆，目光中的威胁毫不遮掩。
“夫人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二人知道该怎么做。”医女跟稳婆早就知道了乌氏的谋算，在几个月之前就得了乌氏一大笔银子，足够她们以后去别的地方富裕的生活一辈子了。
得到二人的保证，乌氏才深深的睡了过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关心那个女婴以后的去处。
“恭喜明老爷，明太爷，明老夫人，夫人诞下麟儿，母子平安。医女还在里面为夫人跟小公子处理剩下的事情，要再等一会儿才能把夫人还有小公子送到暖房那边。”稳婆满脸含笑的从产房中走了出来，只不过那笑容有些牵强。
幸好外面等着的几人在听到她禀报的消息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产房那边，没有人发觉她笑容中的不寻常。
“好，好，赏。”明超凡笑的眼角都有了皱纹，急忙挥手让管家把之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稳婆。转身激动的跟明老太爷说着明家有后了等等这样的话。
“谢明老爷的恩赏。”稳婆接过管家手中的红包，脸上的笑容也舒缓了不少，一下子得了两分打赏，而且有一份还非常的可观，换子的那份不安也被这些银钱给压了下去。
“明老爷，老太爷，老夫人，夫人跟小公子已经收拾妥当，可以转到暖房那边了。”没一会儿，医女背着医药箱子也走了出来，“夫人生产的时候伤了些元气，最好坐一次长月子。小公子很健康，方才在产房中吃了些夫人的奶水，现在已经睡着了。”
“既然夫人跟小公子都无大碍了，奴家也要回去了。”医女给稳婆使了个眼神，她的医药箱中还有个婴孩等着处理，她可不敢在明府过多的逗留，万一被发现了她们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稳婆也知道她们还有事情要去做，说了几句讨喜的话后跟着医女一同出了明家的大门，前后脚的到了一家马车租赁处，租了一辆马车就出了城，反正她们二人的家人跟家当早在两天前就离开了江淮，现在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怎么处置你医药箱子中的‘东西’？”出了城，稳婆心有不忍的看了看医女的医药箱子。
“还能怎么处置？寻处显眼的地方放下，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她的造化了。”医女把女婴从医药箱子中抱了出来，看了眼外面已经开始漫天飘洒的雪花。
她心中也清楚，这样的天气把一个刚出生不多久的婴孩扔在外面，用不了一时半刻的就会把她冻死。可她们也没有办法，人家的亲娘都不在意她的生死，她们两个跟她没关系的人能怎么办？难道还要一路带着她？养着她？
稳婆也瞟了眼外面的雪花，再看看还在“沉睡”中的女婴，幽幽的叹了口气，“小哥先停一下，老身要去方便一下。”
赶车的小哥听到里面人的要求，急忙停住了马车，不怎么情愿的把木梯搬了过来，要不是看在车厢中的二人出的银子多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出城呢。
“赶紧赶紧，要是误了时辰可是要加钱的。这大雪的天儿，也就我心份儿好接下这趟生意，你们可不能让我最后进不了城。”
稳婆把襁褓中的女婴紧紧的抱住，披上一件陈旧的斗篷遮挡住她怀中的女婴，从车厢中走了出来，“小哥放心，不会耽搁多长时间的。”
十几个呼吸之后，稳婆登上了马车，此时她的怀中已经一片空旷。
赶车的小哥心中虽然不满，可租他马车的这二人只付了一半的定银，为了剩下的那一般银子，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一挥马鞭，马车继续往医女跟稳婆爆出来的目的地出发。
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马车走过时压过的车辙子印就被飘飘扬扬落下来的雪片慢慢的盖住，整个道路上也变的死寂。
“相公，哎呦！”就在飘落下来的雪花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掩藏起来的时候，两道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一条小路上，其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脚下一滑，跌坐在了雪地上。
“娘子。来我背你走。”较强壮的身影急忙转身，扶起地上的人，给她把身上的雪花拍打下来后蹲在了她的跟前。
“哪就这么娇气了，后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来，咱们赶紧的赶路吧。”女子把男子拉了起来，紧了紧自己背上的包袱，相互搀扶着迈脚就要往前走。
可就在她的脚将落地的时候，眼角瞥到了与雪色不相融的一块红色布料。女子当下转变了方向，用手抚开了上面的积雪，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襁褓，还有一张已经冻的青紫的小面孔，那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再过一小会儿，这条小生命就会无声的消失在这场大雪中。
“相公。”女子急忙把襁褓中的婴孩抱了出来，解开自己的外衫包了进去，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小小的婴孩。
“先找个避风雪的地方，为夫给她看看。”男子无奈的微微叹了口气，环着女子往更加偏僻的小路走去。身为医者，见死不救这样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即便他们现在是在逃亡中。
闻言，女子笑意盈盈的看了眼自己的夫君，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二人相互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偏远的地方走去，没一会儿，那两双脚印渐渐的被天空中撒下来的雪花掩盖住，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