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意外中的意外
艾特像块纹丝不动的石头静静地潜伏着，小心翼翼地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离那场惊天动地的旷世之战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时辰，对他来说不算长，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猫在荆棘丛中臭水沟里一两天是家常便饭。
一向眼高手贱的他仔细地观察着现场。
五头巨龙的尸体委实让人眼烫，多么美妙的大堆金币啊，光是想想就能让人口水长流。
不过，再回想那头白银巨龙的狠毒和奸诈，作为一代无耻流的宗师，艾特也汗颜无比，毫毛倒立。
万一，眼前这一切又是个圈套怎么办？！一个叉叉进了圈圈，可怎么收场？
诱惑固然巨大，前提是有命享受。
艾特做人的准则是不要脸可以，绝对不能不要命。
我忍，我再忍，直至日头渐渐西落，天色开始发暗，整个战场依旧死气沉沉，弥漫着作呕的血腥久久不能散去，没有一点生机，一些食尸鸟在巨龙的尸体远处上空盘旋不敢逼近。龙倒威不倒，巨龙的威压对普通的魔兽仍然保持着强大的威慑，如果他们活着，这些比魔兽还低级的野兽早已承受不住而当场爆体。
种种迹象表明，再也没有诡计可言，一切已尘归尘，土归土。
连那头逃逸无踪的小胆龙也没有搬来救兵，周边基本上可以认为是安全的。
先人板板的，赌一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艾特暗地里咬牙切齿，悄悄地挪动位置。
犹如一只准备偷人内衫的蟊贼，魑魅魍魉般从潜伏的灌林丛蹑手蹑脚地向巨龙尸体方向摸了过去。他清醒地知道，一旦某头该死不死的巨龙还能喘出半口气来，看到有人敢于觊觎他们的“遗体”，事情再无转圜余地，必然九死无生。
越来越近，五具巨大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大坑旁边，艾特的呼吸开始加速。
龙的一身都是宝，价值可以说是到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地步，皮可做物防与魔防一体的绝世软甲，血肉是最为珍贵的炼金原料，如果能剩下完整的骨骼，黑暗魔法师们可制出恐怖的地狱骨龙来，前提是别人龙族们发现，否由不死不休。
那怕是最无用的粪便在冒险团队眼前也是无价至宝，可以把它散布在账逢附近，利用气味来驱逐低中阶的魔兽的袭扰。何况现在地上摆的是一头高阶白银巨龙和四头高阶黑暗巨龙的尸体。都说龙族爱财发如命，喜欢收集各式奇珍异宝，运气好说不定能在他们身上搜出一些好东西。
粗心大意永远是猎手的大敌，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会与猎物互换角色，等了四个时辰艾特也不敢有任何懈怠，把手脚放到最轻，虚踩太极五行步，极为谨慎地从一棵大树背后，快速转移到另一棵后面，利用树干的交替掩护一步一个脚印地逼近目标。
如果能确保万无一失，他不介意更小心一些。
“啪”一个块石块打在了白银巨龙身上。
半晌，除了石头在地上滚动的咕噜声并没有引发其它新的响动。
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从灌木丛里冒了出来，灵活地左旋右转，四下打量着动静，笃信无疑之后，又再慢慢地向最近的白银巨龙靠近。
远观和近距离接触完全是两个概念。当真正走近，才知道什么叫震憾。
横亘数十仞长的庞大身躯即便是倒在地上也宛如山丘一般雄壮，尽管上面布满战斗中扬向空中再沉淀下的灰尘，同为生物的人类站在下面显得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没由来的生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沮丧感。艾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双手不自觉中颤颤巍巍地伸向巨龙光洁而坚固的鳞片，轻轻地抚摸，时刻提醒自己这一切是如此真实，并不是在梦中。
巨龙啊，金钱啊，美女啊，啧啧……澄清的口水流了一地……
突然间，地皮下传来隆隆巨响，开始猛烈的晃动，大量的灰砂从天而降，艾特一时不察险些扑倒在地。
抬眼一看，他脸上一阵剧烈抽搐，惨白的脸色如同白日里见了鬼！虽是炎炎夏日天，却似阴风猎猎，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刺骨无比的冰窟之中。
在艾特的瞳孔中，那头本该永垂不朽的白银巨龙“尸体”竟然在晃晃悠悠中站了起来，每动一下，先前掩在身上的大量的砂石，宛如暴雨般噼里巴嗒地直向下掉，斜耷拉在地上的巨大头颅高高地伸向空来，一双幽绿如灯笼般大的眼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砰！骤停的心脏仿佛兀地一下从胸腔中猛烈地跳了起来，死死卡在嗓眼上，将艾特活活憋成了猪腰子脸，连连吱唔半天硬是叫不出一丝声音来。
面对死而复活的巨龙，两种生物处于金字塔不同两极的天然的差距，使艾特内心已不是用害怕就可以形容，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与恐惧。
作为无神论者，他却有蝼蚁朝俯于天神脚下一般的感觉，光是阴森如炬的目光多盯上会儿，艾特都会当场寒死的感觉。
七魂丢掉六魄，脑子已经被骇得坏死，只能凭借还算正常的脊髓作出简单条件反射——撒腿逃跑，不管有没有用，他早在来时就把逃跑的最佳路线固化在脑海中。
仿佛看透他的心思，白银巨龙沉声喝道：“想逃跑！人类，如果是我，会放弃这个愚蠢的主意！”
声如雷鸣，在脑海中炸开，震得艾特一阵发蒙。
他半转着身体，提起的左脚还没来得及踏下，当即像被施的定身魔咒的泥偶，凝固在当场。吓着他只敢眨巴眨巴小眼，豆大的冷汗在脑门上呈线性刷刷下流。
他欲哭无泪，这日子没法过了。
同一条诡计在眼皮底下连摆了两道，想不到一再小心，到最后又贱又精的自己仍旧乖乖地跳进了坑里。
不是少爷太无能，只怪爬虫太狡猾！
艾特扭过头来，无比艰难地从脸上挤出恶心谄媚，如小鸡啄米般的不断点头哈腰道：“小人是路过的，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听见，阁下你先忙着，小人这就走……”
假意的表情，连他自己也作呕。
“呔！别给我耍花招，乖乖的站过来回来我的话，连邪恶的黑暗巨龙都不屑为难的人类，难道我们高贵的白银巨龙就能做出！”
你这话出能信，一地的死龙全都得从地上爬起来。
青光白日，朗朗乾坤，寂静的林间响起阵阵悲怨的恸哭声，遥遥传开，彷佛会一直持续到地老天荒。
“大爷……”哪头成年巨龙不是一两千岁，叫声大爷自然是占足便宜，某贱精一把抱住白银巨龙粗壮无比的后腿嘶声哑气地啕啕大哭，一边为自己心理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
“大爷饶命啊！这辈子我作过最大的坏事，也就是偷邻居大婶家的腌菜，翠丝大姐的内衫，我向龙神大人发誓，我真不是坏人啊！”
传说中，白银巨龙是正义的化身，为了维护大陆的和平与安宁，与邪恶的代表黑暗巨龙一族作着殊死搏斗。
反正已经输连内裤都没有了，不妨光着身子再赌上一把，拼下人品。怎么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人，好人何必为难好人！
白银巨龙这辈子大概只见过患了屠龙臆症的大骑士，或者为珍贵魔法材料得了失心疯想的魔导师，等活到头了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人类的无耻和不要脸，怔怔的都傻眼了。
回过神来，他一脚将这丑态尽出滑稽可笑的人类撩开，喝道：“站起来！卑劣的人类，收起你的粗陋的伪装，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会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
呃，哭声戛然而止，艾特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抹了把哭成花猫的脸，整理整理凌乱的衣襟，立马换上恭敬谄媚的神情，遥遥地向白银巨龙优雅地鞠了一躬：“伟大的巨龙阁下，只要在下知道的，一定竭尽所能回答您的问题。”
呼！~白银巨龙深深地吸了口气，如巨型风箱在**。
前倨后恭的变脸，让巨龙也感眩晕无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我白银巨龙一族的气息？”
艾特心里暗暗地盘算，天知道这家伙又打什么鬼主意，觉得还是先据实回答一部分好点，至于有些东西能骗则骗，坦白从宽，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伟大的巨龙阁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可怜的水系中级魔法师，是西南行省里耶城的居民，路过此地去帝都格兰特魔武学院求学深造，乞求阁下宽恕小人的打扰之罪……”
“中级魔法师？这么小？不可能，我怎么感受不到你魔法的波动？你撒谎！”白银巨龙脑袋一个俯冲，几乎贴在艾特的脸上，斗大的眼珠死死瞪着艾特的小眼，无声的拷打着他。
“没，没有，我真是水系魔法师。”艾特不顾龙威带来的强大的压力，急忙散去全身的真气，从怀中取出小得可怜的魔法杖来，急诵水系魔法咒语，将一道冰之刃干净利索的发了出去。
这次没有发他改良过的回旋标，只是普通单刀直刃的形态。此时此刻，必须保留能保留的实力，哪怕在巨龙看来微不足道的力量。
“你怎么会操控无属性元素的？谁教给你的？”白银巨龙的眼珠瞪得更圆，硕大的瞳孔能装下整个艾特。
“阁下，我不知道您说什么？”艾特一脸无辜状，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一些。
“就是你刚才掩盖你身上魔法波动的元素力量，你掩盖得很不错，我都没有看出你原来是个水系中级魔法师，不只如此，你好像很有天赋，还是光系和火系属性的体质，非常少见。嗯，还有自然系初级魔法能量，人类，你还是不太老实啊”白银巨龙终于把他那张大脸拿离了艾特，高高抬在半空。
生就一张畜生相的龙脸上居然生出一个很人性化的讥讽和不屑。
创世神，你他妈的也太搞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艾特老底被人揭了个遍，头上的汗再度如尼加拉瓜瀑布湍流而下，偷偷地抹了把。
“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教给你操控的方法？”白银巨龙问道，声音出人料意地比刚才要客气许多。
咦！难道他说的无属性元素就是太极宗法的内功真气。
艾特干笑几声，声音沙哑难听，连自己都听得出自己的心虚：“我也不知道导师他老人家是谁，当时我才六岁，在莫拉斯森林边上玩耍时遇见他老人家，他说与我有缘，留下来教了我五年后便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唉，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他老人家啊……”
呵呵，这样狗血的桥段在小说里不知凡几，他照抄照搬，尽量把事情往模糊里说，看似处处漏洞，却因模糊却处处可解释。
“卑贱的人类，你在说谎，我可有读心术，我感到了你内的不安和恐惧。”白银巨龙的大头突然间再行迫近，一对大圆眼恶狠狠地逼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