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宗主

第七十四章:宗主

新人会之后的三年,就是四象大会。这一年阴阳观内生了一件出乎寻常的怪事。自昭清师父继任宗主以来,向来处于尴尬地位的柳丛宗,破天荒的摘夺四象大会的团战之冠,柳池宗的昭清成了千里阴阳观二十八宗崭头露角的新秀。原先反对她身为代宗主的宗门,成了柳池宗手下败将,这番只得闭口。反之,以往默默无闻的柳池宗的实力得到了苍龙、玄武、白虎三殿的认可,而将她推上宗主宝座的呼声也愈演愈烈,原先反对者也多是一改常态,为的正是拉拢柳池宗。

风口浪尖之上,埋藏的是更大的机遇,还是更险恶的寒潭,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四象大会后,朱雀总殿衍煋殿主聚会殿下七脉宗主,昭清自然以代宗主身份赴会。

在朱雀大殿内,一名身段婀娜,容颜清丽的女子款款而至,她身后跟随着志得意满的岩宕,容颜焕的沾花,和相貌寻常但略带英气的落枫。

正殿座上,是一名鹤童颜,道骨仙风,精神矍铄,风采照人的老道人,此人便是朱雀总殿的殿主衍煋。

衍煋笑而不语,直邀昭清入座。相互寒暄之后,衍煋道:“此次四象之会,柳丛宗脱颖而出,如今朱雀七星宿在总观之内,也算扬眉吐气,不知诸位宗主以为如何?”

张孔宗宗主道:“我宗身为昭清师侄所败,愧不敢言。”

轸室宗宗主道:“岩宕。”

岩宕俯答了声‘是,师父。’听诊室宗宗主道:“昭清师侄所率柳丛宗,短短数载,便有今日之盛,你随她左右建树,的确大有可为,当初倒是为师难你了。日后,你便悉心辅佐你这位大师姐,不可有丝毫懈怠。”

“弟子谨记。”

众人七嘴八舌,大抵也是说些客气话,衍煋见众人无有异议,便道:“父不在,叔伯为尊,诸位宗主皆是昭清的师叔伯,如今柳丛宗与朱雀一系争荣夺耀,昭清治理有方,柳丛宗第三十五代宗主之位,是否该由她继任?”

众人即便心中不愿,但素知衍煋照觑着昭清,如今又传言纷纷,这小姑娘气数正盛,已是大势所趋,反不如顺水推舟,借机与柳丛宗结好。因此,大抵也承口赞成。

昭清见情势至此,深怕正式继任宗主反而不利,因此竭力拒绝。只道:“师父尚未归来,徒儿安敢拂逆而僭位。师尊、各位师叔伯,这岂不是逼昭清作逆师门之德么?”

衍煋摇头笑道:“嗯?不然,你师父当初离开之时,便替你在老朽面前保荐,说这徒儿他日可继宗主之位,又兼总观主师祖近来亦常谈及于你,可见师祖对你这后辈也青睐有加,看来这宗主之位,你可是难辞其责,便莫再推却了。”

昭清只是严词回拒,使得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直骂她不知好歹。

衍煋最终拗她不过,只得暂时作罢。为使场面不再尴尬,便将话题渐渐引到了落枫身上,但听他说道:“你就是落枫?”

落枫恭恭敬敬俯身作揖:“正是弟子。”

衍煋微微笑道:“没想到短短几年,你修为便如此精进,的确是我阴阳观难得的后起之秀,他日必是前程无限。”

落枫答道:“师尊过誉了,弟子不过是与诸位师兄姐合力,方才能在团战中胜出,至于个人实力,则身居榜尾,乃是有目共睹,因而不足为道。”

“你这个娃娃哪。”衍煋拂须浅笑道:“倒是和老道年少时有几分相似之处,谦恭谨慎,温文尔雅。”衍煋又道:“这回你大展拳脚,为了朱雀殿争荣也算是功高劳苦,老夫便额外赐你一样礼物,望你好生修行罢。”说完,偏殿内走出一名道童,捧着个古色古香檀木的端盘走上前来。端盘之上,蒙着一层彩缎,上面有个半开的乌木圆盒子,盒子内是颗石珠。那石珠大约拇指大,颜色灰暗,和它外在的陪衬极为不符。

衍煋抹须道:“此乃镇魂丹,乃道家秘宝,你可持着它日夜修行炼化,于修真之途,颇有助益,望你好生利用。”

落枫行礼答谢,双手捧着那个檀木盘子,接了下来。他刚接手,惊奇的一幕生了,那个檀木盘子活生生他手中消失,转眼间,乌木圆盒子也无形遁去。就剩下那颗暗淡无光的镇魂丹,当那珠子要落地之际。落枫眼疾手快,便将它一把抓在手心。

可是,当他握着那枚珠子时,他脸色一变,手心如同针扎,就似抓着个烫手山芋,不自觉便慌忙将那镇魂丹丢在开外。那镇魂丹脱离他手心后,金光一闪,将整个大殿照得雪亮,继而,化成了无数彩晶球,荧光闪闪,纷飞妙曼,盘旋在空中,最后又恢复黯淡,化入无形。这奇特景象让其他宗主也为之一惊,顿时议论之声四起。

落枫失落地跪在地上,一脸尴尬,表情看来是又恼又恨。

只有衍煋默默无言,良久,他才沉声道:“起来罢……”

落枫汗颜地说道:“师尊,弟子愚钝颟顸,不能……”

“罢了,罢了。”衍煋叹道:“炼镇魂珠的材料百年一遇,入炉须十年,聚精须十年,开光之后还须十年方才得见。它已是灵犀之物,你不能持之,想必是缘分不及。咳……看来,老夫还得再等三十年了。”

落枫懊恼不及,只不好当众耍蛮,但听他极为失落地跪地告道:“都是弟子的罪过……”

那衍煋只得宽慰于他,道:“其实也无甚么了不得,修行之途,本是前年万载,更无捷径可寻,唯有专心布道,方能循序渐进。你既然与它无缘,便无须气恼,随它去罢。只盼你将今日之事忘却,静心修为,他日同样大有可为。”

离开朱雀殿,回到柳池宗。是夜,昭清与落枫一齐在柳堤吹风。

昭清提起白日那桩怪相,道:“那颗镇魂珠可真蹊跷。”

“……”

“你说。”昭清面无神色。

落枫临风望月,不多言语。许多之后,他舒了口气,淡然道:“真没有甚么了不得。”

“可我却看出了一些古怪。”昭清很少笑,但此时她的脸上却带着丝丝嘲弄的表情,憋了一眼落枫。

“哦?那我倒要请教大师姐了。”落枫拱手道。

“你装得倒像,骗骗那些不知你根底的人也就罢了。”昭清哀叹了一声,转头正眼望了落枫一眼。又道:“也真难为你了,当初在你那些师兄姐面前,你可是半分武技都不会的,之后能顺顺利利搪塞过去,这功夫可比在四象大会上竞敌要难缠得多。如今竟然连聪明绝顶的衍煋师尊也没从你身上探出什么异样。”

落枫拱手道:“果然瞒不过大师姐法眼。”

“那颗镇魂丹是真的,而且你看来也不是师尊所说的无缘之人。”昭清惋惜地说。

“那镇魂珠的确是真的。不过落枫究竟是否有缘之人并不重要,虽然可惜,空费了那颗灵丹,但师尊终究是会寻到有缘人的。”

昭清的脸色浮出几分赞许之意,她缓缓颌,说道:“明白了,你能有今日之修为,着实不是取巧而得。”

落枫苦笑道:“别提我了,还是说说你吧。”

昭清恢复了一脸冷淡:“公事还是私事。”

落枫答:“公事。”

“我觉得你应该闭口才对。”昭清并不喜欢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若是以往,落枫绝不多言。”

“此时此刻,有什么不同么?”

“是。”

“罢,那你倒,究竟何事?我破例听听你看法。”

“当然是有关于大师姐继任宗主一事。”

“大胆。”昭清眉头一皱,一脸肃穆。她对和落枫谈公事的兴致本便不浓,如今他又一针直刺敏感地带,自然更让她心中不快。

其实说起来,尽管昭清对落枫有意,但这几年内,她除了对他的伤势暗中照顾外,便不曾给与例外的关照。落枫同样是住合居舍,吃同锅饭,并没有因为这层特殊关系而有所优待。无论是他们两人中的谁,也都愿意安于这种现状。在昭清看来,于公,该一视同仁;于私,则更当如此。而落枫也乐意这样,他对昭清一往情深,正是因对方的道行和德操。除此之外,这种距离感也隐蔽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落枫因为一鸣惊人后身上留下的神秘感。

正是因为两人保持着平行,平素的交往中,也保存着原本的关系。无论何时何地,即使在秘密之处单独相会,落枫都对昭清毕恭毕敬,以大师姐尊称,言谈谨慎。似乎在三年前那个把话讲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的夜里之后,双方就将那股爱意淡忘一般。

直到方才落枫一语惊人,昭清这才意识到落枫在她面前的特殊。

“不出半载,大师姐终究是要继承宗主之位,既然如此,又何必推脱?这样一来,反倒是延误了更为有效整治宗门的时机。”落枫正色道。

“闭嘴。你再胡说,可休怪我……”昭清怒不可遏。显然,落枫这番话让她听得极为刺耳。

“大师姐若是不信,不妨拭目以待。”落枫信誓旦旦。

“你……”昭清不是个轻易动怒之人,但是面对个人,这番话,她却想煽上他一耳光。但对于别的人,她绝不会如此。一是别的弟子根本不敢说这些敏感话,二则是即使胆大包天敢这样说,她也不会表露出这般恼怒,而落枫……

是因为那层特殊关系的缘故?

手起风动,她的手掌刚要触及落枫侧脸时,却倏然而止。

她的眼前,摇晃着两个物事。

那是成双成对的两块玉佩,一块引魂阳玉,一块引魂阴玉。

落枫将引魂玉雕成护符,并用红线牵引着,一前一后,相依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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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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