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2
?许燃捡起李无愿掉落在地上的衣服，随手一抖，一条粉色的内裤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穿着凉拖鞋的右脚上。
他的眼角微微一抽，蹲下身子，将那只女士内裤拎起来端详了片刻，看向床上的白猫。
“你别告诉我，你每次变作人形的时候都需要提前准备这么一套衣服？”
猫认真地舔着爪子，“是的。”
许燃略无语地侧了侧头，将衣服扔到一边单独的小皮沙发，站起身道：
“且先不说你的目的是什么，这小破镇子离我这么远，你觉得我会去吗？”
李无愿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你就不好奇你与生俱来的阴阳眼是怎么一回事吗？”
许燃愣了愣，因为他的确很好奇这件事。
他摸了摸后颈，一屁股坐到床上，柔软的床垫随着他的身体重量往下一沉，白猫也跟着被弹起来了一下。
半晌，许燃语气轻松地道：“这世上有阴阳眼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我相信这其实并不是什么怪事儿。”
“那可不一定。”
白猫一闲下来就困，又打了个哈欠。
“普通的阴阳眼只能看到鬼影子，包括我在内，并不能看到鬼的真身具体是什么样子,而你不一样，你看到的是什么程度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程度……
许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些清晰的、持久的画面如同映在脑子里的胶片，每一帧都需要极强的承受力。
“那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一连三问之后，薄薄的眼镜片后透出审视的目光。
许燃看着那只猫，继续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有阴阳眼的？”
“我只是受人所托，”
白猫突然起身，跳上了桌子，转过身看着他。
“还有，这点小事，多观察你几天不就知道了。”
许燃：“什么人？”
“不知道，大人物吧。”
李无愿用爪子戳了一下那半包巧克力棒，有点不耐烦地回复。
许燃伸出手，提着她的后颈，把她拎了回来。
“你玩儿我呢？”
李无愿歪着头，猫脸上过少的面部肌肉组织看不出她是个什么表情：“放肆！松手！你这只大卷毛！”
许燃松开手，任她摔在床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么一只在我家连续几天白吃白喝白住的死猫？”
“你七岁的时候曾因为撞邪被送去过少林寺，”白猫突然回头，竖起的细瞳迸出一点神秘而诡谲的光。
“那是因为我当时就去找过你。”
“什么？”许燃的眉心皱了起来。
看到许燃的态度终于又认真而谨慎起来，白猫仿佛得到了由敬畏而来的荣誉感，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不善的目光。
“你应该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不过这不重要，我当时去找你的时候你还未成人，太娇弱了，可能是我的妖气无意伤到了你，所以我当时就走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燃揪住了脖子。
“原来害我成全校笑柄而且找不到对象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李无愿的猫眼睛左右转了转：“前半句我承认，但是你找不到对象关我屁事？”
“废话！我们那儿小学初中高中的学校挨在一起，女生全以为我去当过小和尚！”许燃怒道。
李无愿无法反驳，又处于道德的低点，只好用肉爪子挨了挨他的手，喵了一声。
许燃再一次把她丢到了床上。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忍着脾气问道：“你当时找我干什么？”
“跟现在一样，受人之托。”李无愿答道，“现在相信我了吧？”
许燃嗤笑一声：“信你？你让我信一个曾经害过我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一只猫？”
李无愿不满地反驳：“我那是无心之失！我要是想害你，在你没进少林寺之前我为什么不动手？”
“话是这么说……”许燃迟疑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只猫比他想象中要会说人话。
“可你总得告诉我告诉托你来的人是谁吧？”
他脱了拖鞋，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猫，语气里满是怀疑和急躁。
李无愿沉默了一下，许燃无法从她的纯洁无瑕的猫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好吧，我交代一点。”
白猫坐了下来，尾巴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盘在脚边。
“我以前犯过一点错，为了赎罪，我得负责把你和你身上潜藏的东西找回来。”
许燃两边太阳穴上的神经跳了跳，“什么东西？”
“神力，或者说你们人类称之为的‘超能力’。”
许燃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良久，却失笑：“你可真会开玩笑。”
“爱信不信。”李无愿道。
她伸长前肢，在被子表面来回挠，许燃把她拽起来的时候，看见被子上留了几个小洞洞。
“死猫，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以前以为她单纯只是猫，倒也算了，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她修成人形，也该懂一些做人的道理。
“既然这是你的责任，那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你到现在才重新找到我？”
李无愿：“你以为我不想？可是你后来搬家了，你说我怎么找？”
这回轮到许燃无言以对，他竟忘了这茬。
他静默良久，忽然有些迟疑地开口问：“这么说，你找了我二十一年？”
“岂止，从你出生时我就在找你，你自己算。”
李无愿说完，又一脸不屑地道：“反正你不跟我走也没关系，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有的是耐心。”
电脑里的一个歌单播放完了，轻缓的音乐突然跳到了激情澎湃的摇滚。
许燃内心的感慨忽然烟消云散了。
他的眼镜架下滑了一点，导致他垂眼看着猫的时候，显现出的眉眼神韵有些懒散味道。
“那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咯？”
白猫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挣脱，踩着柔软的白色枕头，继而落到了电脑键盘上，一屁股坐到开机键上。
电脑黑屏，强制关机。
音乐终止。
许燃愣了小半会儿，忽而一扯嘴角，取下了眼镜。
“你真以为我不杀猫？”
李无愿不说人话，只是对他喵喵叫了几声。
许燃起了一半的气焰瞬时又被浇得死无全尸。
白猫仍旧在灯光下从容踱步，然
后，走到了那半杯没喝完的凉白开面前。
爪子拨动了一下透明的玻璃杯。
许燃的眼皮跟着玻璃杯接近桌子边沿的趋势跳了一下。
“等等！”
虽然眼前的这些事听起来有些扯淡，但又不得不承认它就是事实。
李无愿歪头看他，目光懵懂。
一人一猫僵持了半晌，终于，许燃从满脸的怒意中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这事儿太突然了，你总得容我考虑几天吧？”
李无愿收回爪子，顺势放在嘴边洗脸：“当然可以。”
许燃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迅速把杯子拿起来。
他看了看杯子的水，没落灰，喝了一口，随后看见李无愿从桌子上跳下来，又跳上了小皮沙发，往那堆新衣服里面钻。
“你干什么？”
李无愿探出头，卫衣帽子被她的猫脑袋带起来了一点，两只尖尖的猫耳朵就藏在下面。
“变回去啊。”
许燃大概是觉得好笑，微微一耸肩，“笨猫，我可只有一张床。”
李无愿：“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当然不能，你都变成人了！”许燃仔细想了想她刚刚少女的模样，又喝了一口凉水，补充道：
“猫也不能，公母有别，跟女妖怪睡在一起，我会做噩梦的。”
“你去死！”李无愿说。
许燃笑眯眯地把水杯放在一边，走过去：“再说新买回来的衣服很脏，要洗了才能穿，你不知道吗？”
他一边说一边把俯身那堆衣服收了起来，包括那条夹在中间的女士内裤。
李无愿从里面掉出来，摔到了沙发上。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
“变成人干什么？做一只猫不好吗？”许燃随意地睨了她一眼。
他往浴室走去，李无愿想了想，跳下了沙发，跟在他的脚跟后面。
“原形是最低阶的形态，最没面子，再说了，我不喜欢吃那些猫粮。”
“你喜欢吃巧克力棒，都在那旁边蹲了好几天了，谁不知道？”
许燃讽刺地笑了笑，“对了，过期的巧克力棒好吃吗？”
李无愿的明亮润泽的眼睛瞪得老大，挠他裤脚，“你个死卷毛！”
许燃不屑地轻哼一声，任她挂在自己的裤腿上，连人带猫走进了浴室。
他打开了滚筒洗衣机的侧门，把手里的衣物一股脑地塞进去。在关门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把那条粉色的女士内裤取了出来，按下了电源。
“你干什么？死变态！”
李无愿发现了他这一行径，大声指责。
“再闹就把你扔出去。”许燃头也不低地说。
李无愿在地上转悠了半晌，跳上了洗漱台，看到许燃打开了一盒新的肥皂，在用手搓洗着那条内裤。
李无愿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她懂不懂这些生活常识，随后只是抬起脑袋，盯着镜子里的许燃看了好一会儿，道：
“卷毛，你在镜子里还挺好看的。”
许燃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也跟着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废话，”他沾沾自喜地笑了一下，“我在现实里更好看。”
李无愿：“令人作呕。”
“你这话跟谁学的？”许燃停下来，质问她。
李无愿：“自学成才。”
许燃失语一笑，随后将洗干净的内裤用晾衣夹夹在了一边，双手撑在洗脸池边上，侧头看着那只正对着镜子自恋的猫。
“笨猫，我要洗澡了，你要围观吗？”
李无愿顿了一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趾高气昂地跳下洗漱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