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一章
以后屋里栓根绳子,大侠有地方睡了。
酒窖门口的小太监裹着被子,倚在墙根睡的十分踏实。
白梨梨眼尖的看见小太监嘴角还吹了个泡泡,含糊不清的小声嘟囔几句呓语。
酒窖在地下,有玲珑阁那么大的地儿,琳琅满目的好酒排成一列,酒香沁人心脾。
白梨梨跟在萧昱后面,三拐两拐,眼前出现一扇陈旧的木门。
萧昱熟练的从一旁的酒缸底下摸出钥匙,打开比门还陈旧的锁链。
「吱嘎——」门一推开,金醉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大侠举着火把,嘴角噙笑地看着她,轻言道:「小狐狸,上灯台,偷酒喝,下不来,哎哟哎哟滚下来。」
白梨梨噗嗤笑出声,「你才是滚下来的狐狸。」
大侠伸手一指:「瞧瞧,这么多金醉,包你喝个够,以后可别说本大侠小气。」
白梨梨伸手摸起一只酒瓶,火把光下隐约看得出来「金醉」二字,正要拔开塞子,忽然听得外面有响动。
萧昱快速熄灭了火把,拉着她藏在酒缸后头。
少顷,木门「吱嘎——」一声响,一老太监举着火把颤颤巍巍走近酒窖,沙哑的埋怨声在寂静的酒窖里显得格外清楚:「这些个小崽子,竟然不关门。」
老太监举着火把往里面走,不时的照照两边的酒缸。
萧昱揽住她的细腰,紧紧靠近自己。
老太监走到屋子最里面,在两人藏身的酒缸处停了停身子,转身往外走去。
火光下隐约看得出伛偻的身影,老太监步子很慢,在屋子另一个角落停了下来。
正想着老太监怎么还不出去,却听见瓦盆叮当作响。
白梨梨从酒缸一侧探出脑袋,正巧看见屋角的老者取出一大包纸钱。
宫里有规矩,不得烧纸祭奠亡魂。许是老太监不敢在外边烧纸,便来到这酒窖里。
萧昱也悄悄探出脑袋,看着墙角烧纸的老太监。
老太监一面烧纸,一面念念有词:「小姐啊,老奴又来看你了。上次梦见小姐,已是数年前,之后小姐一直不曾托梦给奴。」
「小姐,在那边是否过得还好?老奴无能,不能给你报仇,无法杀了裴晋那个伪君子。」
「老奴是个没用的,不能杀了裴晋老匹夫,也没能找到小小姐。」
「这辈子,老奴完不成小姐的嘱托了,老奴变了鬼再去给小姐报仇雪恨。」
「没找到小小姐的下落,老奴不敢死,老奴怕到了地下,无颜伺候小姐。」
「这是小姐给老奴的酒方子,您尝尝,可是及得上小姐的手艺?呵呵呵呵,今日是您的生辰,老奴愿您来生寻一个真正的好男儿,相敬如宾过一生,再不要落到裴晋那样的伪君子手中。」
「小姐,若您有灵,给奴托个梦可好,老奴……挂念您呐。」
老太监絮絮叨叨,开了瓶金醉倒入火盆,火光一下子涨起来,树皮般的老脸上淌下两行泪。
火苗灭了,老太监收起东西,颤颤巍巍的走出酒窖。
幸好老太监记性不好,并未把门从外边锁上。
萧昱从新点上火把,拉着白梨梨来到老太监烧纸的地方。地上已经收拾干净,除了空气中弥漫的烟烬味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便是酿金醉的老太监。」萧昱道。
就算他不说,白梨梨也猜到了,「难得的忠仆,郝连家的三小姐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他的。」
萧昱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起头来时,眸子里已是雨过天晴。
「我们不在这里喝酒了,带你去个好地方。」萧昱揣上几瓶金醉,拉着她出了酒窖。
萧昱找的地方很不赖。
白梨梨站在角楼顶层,俯视着夜幕下的皇城。这里是宫里最高的地方,没有万家灯火,没有喧嚣,唯有静默。
这座城,睡着了。
以前她站在山顶道观,无数次了望远方。见过太阳初升,见过云海,见过苍茫山峦。
那些虽是死的,可又是活的。
可眼下的这座城,明明是活的,却又像是死的。
「在想什么?」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梨梨长舒一口气,与茫茫暗夜合为一体:「在想……」她想说感到了孤独,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萧昱趴在栏杆上,歪头看她,笑道:「你想说朕是个孤独的皇帝,是也不是?」
她笑笑,并未言语。他是个万人之上的皇帝,怎能接受对高处不胜寒的怜悯。
萧昱拿起两瓶酒,拔开塞子,递给她一瓶:轻叹:「从小便这样活着,习惯了。朕这辈子,最想当个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大侠,奈何托生成了龙种,只得困在四四方方的皇城。天下大乱,北梁风雨飘摇,百姓苦不堪言。前方将士拼命厮杀卫国,朝廷乱党拼命的谋权篡位。」
他想说,他尽力了,可这四个字不能出口。不知道为什么,萧昱觉得即便不说出口,她能懂。
「敬大侠!」女子微微一笑,两只酒瓶「叮」地一声撞在一起,「干!」
「干!」
美酒下肚,身子暖了一些。
「景贵妃……」她开了口,并未往下说。
他看着她,摇摇头,笑意染上眼角,「并不是。」
他说不是必然有不是的道理,她并未再问。如他这般狐狸,定然有狡猾的办法。
萧昱见她转过头,抿口酒,笑道:「想起了与你初见的那次,一脸的鼻涕眼泪,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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