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万般皆苦(二)
?4.我也很想他
梁杉喝得醉醺醺的,粉山和老张说轮流着来,但班长坚持自己一人背着梁杉并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班长眼里的急切全都被良子看在眼里,这就对了,难怪每逢梁杉嚷着出去喝酒,那人总是有空,难怪梁杉每次打王者荣耀,那人总是队友……真相呼之欲出,然而良子又将此生生地压制,放进心底最深的某个角落。算了,当事人都不戳破,她又何必如此多事,缘来缘散,全凭个人造化。
之后良子搀扶着梁杉勉强上了五楼。
刚走到门口,宿舍门就打开了,门后露出王潇那张焦灼的脸,看到梁杉醉酒的模样,不禁更加内疚,连忙上前搀扶,把梁杉安置在床上,又是帮忙脱鞋袜,又是帮忙换衣服擦脸洗漱。
“梁杉对不起,中午我不该对你说那种重话,都是我不好,昏了头才会那样子对你……”看着梁杉趴在床边一副要吐吐不出来的样子,王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以为梁杉醉酒全都是因为自己,这会儿子眉头紧锁,脸皱巴成一团。
给梁杉倒了一杯温水,梁杉摆摆手说喝不下,良子索性就拿了一张凳子过来,把水杯放在梁杉的床头边上。
“都是我敏感过了头才会说你处处针对我那样的话,事实不是这样的,杉杉,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所以就胡言乱语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太自责,梁杉并不是因为你才喝成这样,也怪我,看她挺开心的,也就没有阻拦。”
这时,梁杉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都、都瞎说什么呢,是我自己想喝酒,和你们有半毛钱关系没有?算我求你们了不要大包小包地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行,行—不—行?”言毕,梁杉双手合掌,不停地做出拜托的手势。
王潇看得更是难受,泪说落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云云见势不对,连忙从床上下来,拿了纸巾去安抚王潇,王潇哭得特别痛,鼻尖和眼眶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王潇你不要哭了,其实你说一点都没有错,他走之后我确实是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我不敢听别人提起他,不敢想起他,但你知道吗?我很努力地想要忘记他来着,努力地让自己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可是走进食堂买饭的时候我便想到我们初次见面时,他把我撞翻在地,却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模样;去图书馆时想到的是我说他身上没一点文艺气质,他便整日待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样子;去操场时我便想到他痴迷于打篮球的样子……真的,你们不知道,我现在说起他还能清晰地想到他脸上每个小痘印的位置,真的,我快要疯掉了,有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无法呼吸了。”
第一次看梁杉这么声嘶力竭地哭,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静静地听梁杉诉说,默默地垂泪。
“我也很想忘记他,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就是在我心里赖着不走,我想他,我真的很想他,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不是他,一切又都是他。王潇,我真的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有时候我也倒希望能像你一样,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呢?你不晓得这种滋味,你不知道这种想念一个人的滋味有多难受,不是特别痛,可没有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凌迟。有的时候光是想想未来就觉得没有力气,余下还要过多少这样的日子才能把他忘记呢……可、可是我是不怨的,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遇见他,爱上他。”
良子走到梁杉的床边坐下来,主动把梁杉抱在怀里,作为朋友她是彻彻底底地失职,一直以来,看着梁杉每天嘻嘻哈哈地与大家打闹就以为她没事,可今晚听梁杉的诉说,才恍悟梁杉的内心原是这般挣扎,竟是将所有的感情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情”这个字搁在每个人身上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爱情就像夏日里的一场狂风疾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种人哭一场宿醉一场,与朋友诉完衷肠,过去也就过去了;但对有些人来说,余情却像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细雨一般,无论怎么折腾,你净是拿它没有一点办法的,大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之感,有时候人存了心思,誓要将这情意打断,却在挥拳之后发现,这一拳竟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虚软无力。梁杉便是这后者,爱意深入骨髓,哪是说清就能清得干净了的。
王潇和云云也冲上来,张开双臂保住梁杉和良子,四个人又是哭成一团。
好不容易哄睡了梁杉,安抚好王潇,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良子真真是感觉身体沉重,像背负了好几个灵魂,这种沉重感与跑了十几公里的疲累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是宛若抱去院子晾晒的被子被一场暴风雨打湿的无奈之重,而后者是身体里所有腐败之气被清空过后的绵软无力,自然心情也是不同的,前者是无处诉说、无人可怨的委屈,后者却是一种排泄过后的轻松。
打开微信,是霍恒发来的无数条信息。
“回来了吗?”
“你跟你同学吃饭怎么那么久。”
“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的哦。”
“都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复我消息?”
“你不让我晚上打你电话我有点委屈。”
“我担心你。”
“你再不回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回来了吗?”
……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回复霍恒的消息,催促他赶紧睡觉,并无长聊的心思。关了手机,闭上眼睛却长长久久地睡不着。
很想问问梁杉,明明背负着那么深的爱意,明明还在等,为何不大胆一些联系他,告诉他。但她不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就像她不能告诉梁杉自己的内心究竟有多挣扎。
借着窗户进来的些许光亮,看到梁杉蜷缩着身子熟睡的模样,不知醉酒以后会不会做梦,不知那个人可否入她的梦。如何才能帮到梁杉呢?翻来覆去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抵抗不了爱意就只能隐藏。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为了霍恒宁愿卑微地做一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沉沦在爱意里的人哪个不可恨,哪个不可怜?
插上耳机听音乐,是邓紫棋略带硬气却缠绵的声线,似告白似诉说,“想听你听过的音乐,想看你看过的小说,我想收集每一刻,我想看到你眼里的世界,想到你到过的地方和你曾度过的时光,不想错过每一刻,多希望我一直在你身旁……”
他们之间隔了十二年的距离,这十二年里的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都可能有大事在发生,这十二年使他们之间产生了好多好多的不同,例如他说他最喜欢的歌手是谢霆锋,她说她最爱的是吴亦凡。他总是强说还是以前的老歌比较有味道,却偷偷地下载与她一样的音乐软件,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听她的歌单,尝试从她最近听的每一首歌里找出她心情的蛛丝马迹;每次他问她在做什么,她回答说看书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好奇她为何总痴迷于书籍,要了一些她的在读书单后也总是抓紧时间去看,以便看完之后能有共同的话题可以与她进行讨论。
不是不知晓他的爱意,只是终于肯定他是爱自己的时候,良子却在无意间翻到她的微博。
所以,也是决定离开的时候。
5.瘾君子
新浪微博确实是强大,一些东西,你想或者不想,有意或者无意,该看见的即使东躲西藏,也总是要看见。
良子越躺越精神,打开手机微博,发现个人页面左上角有个红色的小点提示,点开来看,在添加好友那里的通讯录里无意间看到霍恒的微博,头像应是他儿子的照片,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眉眼果真像极了他。
霍恒的微博没什么看头,净是些转发来的内容,不外乎是关于育儿,关于足球,还有些竟是转发抽奖之类。良子很想笑,原来这就是他的业余生活。
还真是……枯燥至极。
即便如此,良子依旧慢慢地往下翻,逐条逐条地浏览,并将日期进行对照,幻想着这些时日里他都做了些什么。
然后,便看到了他妻子的微博。
良子的心头突突地乱跳,盯着那个微博愣了好久。
看,或者不看。
然后就听到脑袋血管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终究是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指尖轻触。
刻意地,想要挑出一点毛病来,带着一丝邪恶,一千二百五十八条微博从头看到尾,三分之二讲述生活中关于小家伙的琐事:怀孕期间的各种反应,分娩过后小家伙一点一滴的成长带来的各种麻烦和感动,还有好多小家伙与霍恒的互动。翻着小家伙的一张张照片,抱在怀里的,趴着的,躺着的,站着的,坐着的,睡着的,吃饭的,哭着的,笑着的……每一张都是那样的纯净与无邪,带着专属于小孩子的稚气与灵动,使良子想起家乡湛蓝天空里的朵朵白云。然后,良子就想着自己到底是有多坏啊,要如此狠心去伤害这样无辜又纯净的小孩子。
余下的三分之一是对生活的讲述,积极的,乐观的,吐槽的。若真让良子鸡蛋里挑骨头,大概就是她不爱自拍,看不到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那哪儿能算得上是哪门子的毛病呢?一个栩栩如生的形象就清晰地浮现在良子的脑海里,一个温和得像春日午后阳光般舒服的女人,对这世界只有美好想象的女人,即便是对生活的埋怨也是软绵绵的如一声娇嗔般的女人。
美好地,那般不真实。
像一幅完成的百合油画。
良子承认,只有那样美好的人才配站在霍恒身边。
本来就心怀愧疚,这下子,更是要陷入无底的自责泥潭当中去,久久不能自拔。
对不起。
良子在心里长长久久地说。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又好似一夜翻来覆去没怎么睡。一直以为是宿舍里有蚊子,全身发痒的时候就闭着眼挠啊挠,中间实在是受不住就坐起来给全身涂了一层皮炎平,直到早上起床上厕所才发现全身都是红色的肿块,尤其是大腿根和整个脊背,耳朵下面和脖颈处也有密密麻麻的红色肿块,越挠越痒。
良子有些慌乱,怎得无缘无故就出了这么多肿块呢?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向熟睡的大家求助。大家被良子叫醒后,梁杉最先反应过来是过敏,顾不得洗漱,穿上衣服就往外跑,王潇追出去,跟梁杉一起去校医院,不到十分钟,两人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拿了一盒西替利嗪,让良子服下,良子这才好受多了。
这天上午谁都没有出门,待在宿舍里观察良子身体的变化,梁杉最为忧心,想着应是昨晚拉着良子出门吃烧烤,不小心碰到了过敏源。过敏这件事可大可小,有的人只是出现皮肤上的反应,也就是皮炎,而有的会出现过敏性哮喘、休克、过敏性鼻炎、花粉症等,严重的是出闹人命的。因此,梁杉有些自责,想着都是自己非要强迫良子吃那些垃圾食品,还让她喝冰啤。越想越内疚,寸步不离地守着过敏的良子,直到良子身上的红肿全都消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良子倒有一丝丝自己得到了惩罚之后的安心。
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这是老天给予她应有的惩罚。
不过倒是得感谢良子这场有惊无险的过敏搞得大家手忙脚乱,没有时间去思考前一天发生的事情,王潇和梁杉像是从没有吵过架一样和乐融融,让良子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昨天那场无厘头的架只是一场梦。
其实谁也没有坏心思,谁也不想真正去伤害谁。
临近中午,大家叫了外卖,一人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良子调侃云云终于和大家在宿舍吃了一顿团圆饭,云云红着脸打趣,若恒哥也是在校生的话,怕也是要整月整月地见不着良子。
然后云云忽然提议说要不趁大家都在的机会,下午干脆接着在宿舍里颓废,学习什么的就让它们见鬼去罢,晚上她跟她男朋友张成新请大家吃火锅!
云云与张成新谈了两年,感情比较稳定,夏天天气热的时候两人就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彼此见过双方父母,也都比较满意,若是毕业后不出意外的话,云云可能将是这个宿舍里最早结婚的那个。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良子只能希望云云能够慎重一些,幸福才最关键。
晚上一起在福明轩吃火锅,不知为何,总感觉张成新对云云的态度不是很好,一直闷着头吃自己的东西,去拿酱料什么的都是云云在跑腿,还要云云一直帮他夹菜。
云云做了梁杉和王潇自创的番茄汤给张成新喝,张成新毫不给面子地拒绝,气氛一度尴尬,活跃气氛全靠王潇和梁杉在一旁叽叽喳喳。
良子忍不住暗自将张成新与霍恒进行比较。到底是年长许多,霍恒成熟世故,提前将每个人的性格特征都从她这里打探清楚,应对几个即将毕业的小女生显得游刃有余,讲话的时候没有冷落在座的每一个人,气氛一直很活络。不过张成新也不差,话虽不多,贵在为人稳重又实诚。
回过头来又埋怨自己愚不可及,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人拿去作对比呢?这是毫不尊重人的表现啊。况且每对情侣都有他们各自的相处模式,云云就是典型的付出型人格,在云云眼里张成新就是最好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良子开始责怪自己将霍恒拿出来与旁人作比较,在她眼里,霍恒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人,是最好的人,连拿出来炫耀都不舍得。
可是……
吃罢火锅,几个人提议去KTV唱夜场。网购了中包包厢,一坐下来,麦霸梁杉和王潇音痴就握着话筒不放,一开场就嘶哑着喉咙唱《死了都要爱》,搞得张成新一脸懵逼地坐在云云身边捂耳朵不是,出去也不是,王潇还拿着话筒直接叫张成新为云姐夫,问她唱得好不好听,但见那老实的张成新和四个女生来到这种地方本就坐立难安,听到姐夫二字更是窘红了整张脸,不知该如何作答。
几首歌之后,张成新的胆子才慢慢放开,与云云之间的互动越来越亲密,良子忍不住去观察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事实上,张成新看似冷漠,实则望向云云的眼神里全是水汪汪的宠溺,一个不小心就能溢出来的那种。
良子不由得心生羡慕。
这才是毫无顾忌,这才是光明正大。
终是可惜,她爱着霍恒的甜蜜里却总是带着忐忑与不安。
忍不住打开手机与霍恒分享自己这边的情况,拍了些照片,始终没发送出去,十点钟了,只是简单地跟他互道了声晚安。
房间里的彩灯不停地变幻,时间一久,良子不由得产生眩晕感与孤寂感。
良子只是与霍恒说出来玩,他也就不再打扰,给她留了充足的时间和空间。
但这天晚上彼此没有进行深入的沟通与交流,良子就觉得生活好似缺了一块,可明明是自己先下好决心离开他的,怎么还没有实施就开始不习惯了?
这一天里良子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霍恒,霍恒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冷淡再冷淡,不掺杂任何的情绪。这是她走的第一步,可单是这小小的一步,一整天的坚持下来就已觉得举步维艰。
夜里十二点,良子从KTV出来透气,街上清冷了许多,许多店铺打烊了,还留着灯的除了KTV和酒吧,就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这条街上光是KTV就开了三家。
KTV门口一辆辆出租车有秩序地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有的师傅坐在车里开着车窗抽烟,有的干脆下了车,身子半倚在车上聊天。良子从旁经过的时候,一个司机师傅问她,“嘿,小姑娘,上哪儿去?”作势就要打开车门。
良子摆了摆手,径直进了便利店。
售货员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短发,化了浅浅的妆,右耳戴着一只银环,精神十足地刷着抖音,良子走进来也没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抬起头来。
“一盒娇子X。”
良子盯着女收银员。
女收银员慢悠悠地放下手机,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盒爱喜,抽出一根递给良子。
“试试这个怎么样?”
良子从女售货员那里接过来一根细长的烟,习惯性地低下头打算找打火机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带包,然后便听得“咔哒”一声,女售货员点着了,嘴咧到一边笑了下,良子也回了一个微笑,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紧香烟,倾身上前,点着,然后两人就沉默着站在原地。
良子轻柔地吞吐缭绕的烟,带着清凉舒爽的薄荷香气,看着它慢慢地消散,然后不见,接着再一口,周而复始。
“口感怎样?”
“还不错。第一次抽。”
“喔呦?”
“只抽过娇子。”
“你看起来不像是烟鬼。挺有故事?”
“没有,只是不习惯改变,一开始抽的娇子,后来就一直买它了。”
女售货员挑了挑眉,迅速地瞄了一眼手中的爱喜,说:“来一盒?”
“还是娇子吧。”
女售货员扁了扁嘴,从后面的小货架上取下来一盒递给良子。
良子笑了笑,“怎么感觉你像个托儿?”
女售货员轻哼了一声,又抽出一根点上,“聊聊?”
良子摇了摇头,向斜对面的KTV指了指,“我朋友们还在上面。”
跨出便利店门槛的时候,良子忽然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你说,一个人就非得另一个人不可吗?”
“嗯?”
不等女售货员作出回答,良子便走了出去。
长夜漫漫,良子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顺便梳理她与霍恒之间的种种。
一开始,良子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全都是黑暗,茫茫无涯,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看不清楚,整日想着的便是死亡,然而在气氛压抑的医院里遇见霍恒,黑暗无边的生活才透进来一丝光亮,霍恒就是那光,就是良子目光追寻的方向,但是良子是知道的,光是得不到的,她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好;
但是当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当她后来再遇着霍恒,她是抱着过一日是一日的态度来与霍恒交往的,她未奢望过他分毫,只要他心里有她,能每天跟自己说说话这就够了,因为她知道,这光是别人家的光,是她偷来的光,与此同时,她也是揣了一份防备在里面的,不敢让他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生活里面,害怕让他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是后来,她想要的越来越多,他所有的关心,所有的注意力,她想要通过一次次的试探来证明他心里装着自己,明明已经习惯了有他的生活却还要强迫自己不去习惯,或者佯装不习惯。
现在的她呢,一步步变成魔鬼,她甚至开始嫉妒他三岁的幼儿,嫉妒那个女人名正言顺地日日睡在他的枕边,已经习惯了由霍恒带来的不习惯,现在又要让自己剥皮抽筋去不习惯这该死的已经习惯了的不习惯,你说可笑不可笑?
良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良子。
现在的良子就像一个瘾君子,习惯和爱情就像大麻,清醒的时候明明知道碰不得,碰不得,可依旧是昏了头了一般对之偏爱到无理。和霍恒在一起或者聊天的时候,飘飘欲仙,漫步云端,然而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良子又开始抓狂,开始胡思乱想,就像一个瘾君子卖光了衣服也凑不齐去街头买大麻的银钱,霍恒就是那缭绕的烟,霍恒就是那求而不得、让自己生不如死的该死的鸦与片。
再回到包厢的时候,云云枕在张成新的大腿上睡着了,王潇半倚在沙发上,头靠着一只胳膊困倦地打着哈欠,只有梁杉还拿着话筒,表情凝重地唱着令人心碎的《说散就散》:“我忽略自己,就因为遇见你。没办法,好可怕,那个我,不像话,一直奋不顾身,是我太傻……就当作我太麻烦,不停让自己受伤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怎么一不小心太疯狂……”
遇见霍恒,到底是错了吗?
良子这样想着,那就给自己一个期限,还可以再爱他的期限。
期限一到,所有的爱意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