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喜姨!」仍紧咬人家虎口的破财,口齿不清抗议。

「臭小子,你还不快松口!」开喜当然是在骂破财。

破财委屈瘪嘴,一颗小心肝略为受伤,一时有些赌气,不肯听话。

好像只要松开口,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有锗,可他明明没有,他为了保护喜姨,硬挤出最后一丝气力,才能召唤金雷……

小崽子仍是含着魔将虎口,只是牙关没再施劲,但也不想乖乖松嘴,倔强坚持。

开喜暂不管孩子闹脾气,处理眼前这尊魔将优先。

她先是整整衣装,恢复仪容端正,,己深深揖身:「狩夜大人是吗?我听村民说,你们会替他们铲除祸乱,我是想……你们既然来了,回程也是要去无喜城,不麻烦的话,带上我们两个……还有一只宠物,一块回去无喜城啰。」她指指方才跑得很急,带动旧伤复发,以獙形瘫在百尺之外的猋风,宠物之名,由他担纲。

「你故意使这招,诱我前来参带你们去无喜城?」冷然的声嗓,听不出被利用的喜怒。

她本以为黑魔将是哑巴哩,原来还是会说话的,嗓音听来……是个极严肃之魔。

「说利用太沉重,不妨说……是你巡视魔境,顺便?」开喜挤出讨好笑脸。

「若你并无使上小聪明,这一趟,我终究还是会来。」沉嗓说道,左掌一收握,方才掷射而出的巨枪,重新回到他手中。

「咦?」她眉梢微挑,-脸求解。

「你与他,是我魔主的补品。」养在外头,总还是要抓回去吃。

「你家魔主已经答应不吃我们,而且吃神族补身体,他也不屑。」

面具下的面容,似乎抽了抽动,不知是笑是狞:「由不得他。」

好个威猛的下属,胆敢对魔主用上「由不得他」这四字,没大没小。

狩夜头顶上方的魔龙盘旋几回,在他身畔降落,他将破财抛上龙背,破财像包小小米袋,挂在龙鞍边缘,险些要滑摔下去,嘴里仍倔强嚷嚷「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不是要随我回无喜城?抱起你的宠物。」狩夜下颏微抬,姿态冰冷,示意她上龙。

开喜相信,面具之下的脸孔,定在嘲弄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送上门求吃。

不过此时此刻,去无喜城是唯一选项,被抓回去也好、自己爬过去也好,都是必须抵达的终点,前者又比后者轻松,她性子懒,当然宁愿挑前者。

再者,都是被吃,在魔境外等魔物吃,不如安安稳稳回城里,等魔主吃。

况且那位魔主,不见得会比魔物难应付,她交手过一回,对他评价目前尚属正面。

开喜不啰唆,哒哒跑去抱猋风。

獙形的猋风很沉,而她太娇小,半拖半扛才喘吁吁回到狩夜身边,也给人当成麻布袋一般提起,往龙背上丢。

狩夜随后跨上魔龙,将他们仨困在结实长臂之间,铁缰一扯,魔龙仰天吼哮,巨翅舒展,卷起嚣狂剧风后,驰上紫宵。

喜神曾被月读天尊如此评价道一一

无论将她摆往哪一处,她皆能随遇而安,自得其乐,日子过得舒心愉悦。

月读天尊所评不错,堪称命中知己,她身确实如此。

自生神识以来,她还不知道什么叫担优、什么叫烦恼。

―笑天下无难事,心宽自当迎喜来,这两句话,她贯彻得相当彻底。

想不到,今时今日,她竟生起「后继有人」的感叹及感动。

看着破财满面生花,泛有健康光洚,双腮不仅粉嫩嫩,更圆润了一圏,她忍下摇头叹息的冲动,以及抵达唇边的话--

孩子,少吃点,人家意图忒明显,等着养胖你,再吃你呀……

被带回无喜城,算算已有七八日。

住的,并非简陋囚牢,而是一处幽静厢房;吃的,并非残羹冷饭,而是顿顿丰盛佳肴,不仅一日三餐,桌上更是随时备有魔境小零嘴身伸手可取。

月读对她的品评,套用在努力扒饭长肉肉的破财身上,毫无违和。

无论将他摆往哪一处,他皆能随遇而安,自得其乐,日子过得舒心愉悦,肚子填得没有空位饿。

话说,被带回城的那一日,甫飞抵巨城上空,破财就从魔龙背上摔下去,不是双手没抓稳,而是小崽子唤出那道金雷,已耗尽仙力,全靠一股脾气硬撑。

毕竟是嫩仙崽,没能支撑太久就晕了。

当时她顾着抱獙形猋风,―时没来得及捞住破财,所幸狩夜手长脚长,大掌一探身将人给捉紧。

她正要说孩子病了,狩夜却先开口:「他遭浊息侵体,神力不足以相抗。」

言毕,另一只手复上破财额心,缓缓抽出满溢的浓黑色烟云,将之纳入掌心。

狩夜此举,让破财接下来恢复活蹦乱跳,精神大好、胃口奇佳,魔婢送来多少餐点就吃多少,哪里还见半点病态?

可是这般吃法,不知养胖了几斤,完全误中魔族奸计。

待宰的肥羊,生前总吃得特别丰盛,据说这样才有油脂香。

「喜姨姊姊,猋风哥被带到哪里去了?」破财边啃兽腿,边吮指,边问。

「比起猋风,我更担心你。」开喜懒得纠正破财错误的喊法,替他擦擦脸颊。

是怎么吃的,油腻酱汁全吃到脸上去?

你现在这副小模样,看上去秀色可餐,十足美味可口,如何是好呀……

从来不优郁的喜神,不禁小小忧郁了一下。

破财叼着兽腿肉,金眸眨呀眨,一脸困惑又可爱地觑她,她叹口气,揉揉他脑袋瓜,末了,只剩下一句无奈:「快吃吧。」

破财就属此刻最听话,认真消灭一大只烤兽腿。

幸好,她没真打算把破财留在这儿,等别人将他养得肥滋滋,宰了炖补,眼下让他多吃点,也不是坏事。

吃饱些,才有力气逃嘛。

对,逃,当然要逃,傻子才呆呆留在这,任人宰割。

这些天,她可不是凉凉等被吃。

每回魔婢送来餐食,她便会认真去瞧,虚掩的门扉外,有多少守卫站岗,细听每一道脚步声的来路与去向,才好规划逃命路线。

破财吃饱睡,睡饱吃,重复过着肥羊人生,解决完烤兽腿,当然是又钻进被窝里补眠。

哎,无忧无虑又无知的孩子,最是幸福。

可惜她空有孩子外貌,内心妥妥是成熟懂事的大人,不能仿效破财这样舒心度日。

屋里有些闷热,开喜起身去开窗,推开以沉钢铸造的窗扇,毫不意外看见,窗扇正对面,铁刺棘缠绕形成的牢墙上,伫立的那道火红身影。

尊贵的魔主本君,忧歌。

每日都来察看豢养的食材,养肥了多少,何时能杀?

她与他对上视线,感觉他眸弯了弯,似笑非笑,当然有可能她的错觉。

前几天她都故意不与他攀谈,今日,她终于忍不住,扬声同他道:「明明说好不吃我们,把我们逮回来关押,岂不是自打了魔君的嘴。」

「本君才意外,你怎又被抓回来,没本事从狩夜手中逃开?不拿对付本君的那招赌石把戏,去对付狩夜?」

「他不是那么亲切好商量的人。」正确来说,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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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神与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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