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争夺浮桥
眼看那辆战车冲到营门,地上突然翘起几排木棍。小理黑黑的尖头斜指向营门外,当即就把四批马挑了起来。死马和破损的战车堆积到上面,也堵住了营门。落车的甲士中,俩人根本没起身,另外一个刚刚起身就被几支长戈啄倒。
这时木墙上冒出几十个敌人,用弓箭射向随后的楚军战车。楚军士卒们并非菜鸟,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立刻退开一点,然后有不少甲士跳下战车,向营门杀过来。
斗晰的战车来到营门附近后,看了看前面的情形。只有三十多个敌人。“其他敌人呢?”这个念头只是在斗晰的脑海里飘了一下,随后他就决定先杀进去再说。根据斥候的报告,对方只有400来人,而自己有1000人,难道还怕?再说,就算对方在营门里有埋伏,自己也退得出来。
楚军甲士们的冲锋非常有效,很快就从木排的缝隙里钻了过去,和后面的胡军士卒厮杀起来。一阵喊杀声后,两侧的几排木棍被放倒。营门外的楚军弓箭手也很快压制住三十多个敌人,士卒们拖开破损的战车。
当斗晰的战车冲进营门后,他看到周围有几十个胡军士卒开始败退。他们居然打得很顽强,五人或者十人一组,边战边退。远处还有十几个敌人迎了上来。斗晰立刻命令200人向左右冲杀,清剿这些敌人;营门外留200人绕过去,前往河边,看能否直接夺取浮桥;他自己则率领大多数人向大营的另一边冲过去,争取消灭这里所有的敌人。双方在营寨里展开了一场混战。
斗晰原本以为,以楚军士卒的格斗水平和人数优势,应该能很快消灭这些敌人。可是混战了一会,他发现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容易。敌人似乎比预料的要多,总是不断地从各个角落冒出来。而且他们由手拿木盾、短剑的人,与戈手、弓箭手组成了一个个小队,利用混乱的帐篷、车辆作掩护,经常杀得楚军士卒们手忙脚乱。战车在这里又跑不动,反倒成了累赘。
“轻敌了。”斗晰皱了下眉头,立刻命令士卒们停止追杀,摆出整齐的战斗队形。在弓箭手、木盾的掩护下,几排长戈、长戟整齐地向前推进。这一下,胡军再也无法浑水摸鱼,人数上的差距离也表现出来。对面的胡军似乎要拼命保住浮桥,也摆出阵势挡在前面。但在楚军的刺杀下,且战且退,慢慢退到了浮桥边。
到这时候,斗晰总算对敌人有了全面了解。他们一共有600多人,应该是留守大营的敌人也退到这里了。敌人的战车已经全部过河,排列在河边。斗晰很不情愿地看到,先前阻挡自己的强弩现在正向这边射箭,掩护敌人的两侧。自己刚才派出去绕往河边的部下,在这些强弩的干扰下无法顺利进攻。守桥的500敌人组成了一个半圆形,最外是一层木盾,挡得严严实实。
“只能正面强攻了。”不过斗晰对自己的部下很有信心,因为前面的战斗已经表明,敌人的格斗能力虽然比预想的强,但还是不如自己的士卒。何况自己还有人数优势。他立刻命令一些士卒从中间攻击木盾,战车则停在外围,用弓箭从高处压制敌人。
可是刚刚进攻了一会,斗晰就发现木盾后也藏有强弩,自己战车上的弓箭手陆续被射倒七八个。看了看最近的一名伤者,发现这些箭出乎意料地厉害,中一箭就非死既伤。这大大影响了战车上弓箭手的斗志,纷纷低下身子。“可恶!”斗晰现在只能依靠甲士们的格斗一点点突破敌人的乌龟阵。
这时候,身后的营寨里又起了火。“怎么回事?”斗晰感觉这仗打得越来越不合规矩。燃烧的十几个帐篷对自己的队伍没有太大实际影响,但还是得派点人去灭掉,否则总有后路被断的感觉。
斗晰感觉别扭,浮桥上的胡咢则感觉难受。
自己的任务原本并不难,就是等在河边,如果敌人来了就过河拆桥,而且敌人多半不会来。可现在呢,敌人不仅来了,来得还很多;自己不仅不能掉头就走,还得尽量多守一段时间。前面的木盾不断破损,士卒不断伤亡,防御圈在一点点缩小。不过幸运的是,营寨里留下的木盾很多,10把踏张弩吓住了敌人战车上的弓箭手,河对岸的神臂弩也阻止了敌人从两侧进攻。看着一个个受伤的士卒从前面退下来,搀扶着过了浮桥,胡咢估计自己还能坚持大半个钟头。
相比浮桥这里的激烈战斗,主战场上却显得非常“和平”。
楚胡双方的数千人像队列训练一样,缓缓地继续向东移动。斗如和芈仲峤俩人虽然对自己的士卒有信心,但也不想冒险用2500人去进攻对方的4000人。
斗如再次回头看了看西边的一股烟尘:“公子,刚才那一队战车还在攻击芈招。不过他们已经不远了。”芈仲峤听后也转过身:“芈招能够对付。不过可惜。要是没有这些战车捣乱,芈招已经赶到,我们就可以马上进攻了。”然后他转过身:“你说他们退往河边,是想借助那里的沼泽、树林阻挡我们,然后架桥过河。如果斗晰夺了浮桥,那他们还能跑吗?难道伐木架桥?”“恐怕只能那样。他们并不愚蠢,这么快就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一边阻滞我们的援军,一边退向更有利的地形。不过他们忘了,我们可不像他们中原各国依赖车战,我们可是天天见到沼泽、树林。”
刚说到这,斗如突然皱了下眉头,然后抬手遮在眼上,仔细看向前面。
“怎么了?”“有点奇怪,公子。我记得那边有两片竹林,怎么现在看不见了?”斗如指了指左前方。这时,他们发现前面的胡军也稍稍改变了撤退方向,向东北方向偏过去。小理斗如心想:难道对方在那里有什么准备?半个钟头后,他看到了答案。
两片竹林已经被砍光,只留下了尖利的竹桩。竹林后面,胡军摆开了一排一人多高的木板,像一段城墙。斗如和芈仲峤再仔细看看,终于发现那是一些奇怪的车,因为木板下面露出了一点车轮,木板的缝隙中还露出一点车軎(wei3)。这是什么东西?所有的楚军都有这个疑问。
这是姜海涛根据记忆中的偏厢车“发明”的,专门用于野战中的防御。偏厢车,那玩意不是明朝就是宋代发明的,是在车的一边竖立厚厚的木板,上面可能还插一些长矛长枪,开一些射孔,碰到敌人时就首尾相连,摆成一条。姜海涛也不是完全剽窃,因为他并不知道历史上偏厢车的具体结构,只是把基本要求告诉给工匠们,然后由大家一起设计出来。本着模块化、多用途化的思想,姜海涛还把木板设计成标准尺寸,可以拆卸,平常就放在车板中间。一路行军时,这些车就作为运输车使用。
除了这一排怪车,斗如还看到了更远处的一些怪车,一行行排在一个小土坡上。
“斗如,土坡上的是不是胡军的强弩战车?”芈仲峤的语气里有了点担心。斗如也皱了下眉:“大概是。难怪他们往这里退,原来是想利用这一个土坡和竹林抵挡我们。”“我们只能从这片竹林中间进攻吗?两边能不能绕过去?是不是有沼泽?”斗如听后,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肯定是以为我们绕不过去。不错,这里已经靠近两条大河,雨水一多就会留下很多水。他们占的那块地,两边确实泥泞难走,战车根本走不了。但左边稍远一点,那,大多数时候可以走人。后面不远就是河滩了,这个小土坡是这一带最高的地方。”“可它也不过两丈多高,而且很小,摆不下多少强弩战车。”芈仲峤说完后数了数,然后说:“三排,28辆。我听说这东西威力很大,但射速很慢。只要我们快速冲过去,用斧钺劈开那些木板车,就能杀进去了。”
说到这,芈仲峤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那些木板看起来很大,应该很厚。这么重的车,他们是怎么拉过来的?”他不知道,那些木板不是用斧头裂解出来的,而是用框锯,所以它们并不比普通的木盾厚多少。斗如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是有点奇怪。所以公子啊,我们不能大意。对面的胡国人能打败芈午和子辛,看来是有些手段。我们现在人少,芈招也快到了,我们等一会再进攻吧,先把力大的甲士集中一下。”
传令兵走后,芈仲峤问斗如:“你看他们选这个地方,是不是想等到天黑后渡河逃跑?”“应该是这样。看来他们也知道,4000胡军不是我们4000楚军的对手。另外,从他们选这个地方看,胡人对攻打我们息城是早有打算,肯定派人来这里仔细察看过。可是他们没想到您来了。”
俩人正说着,发现对面的土坡上开始立起一个木架。“嗯?他们居然能把那个高台带到这里?”芈仲峤惊讶过后又笑了笑:“我看一定要抓住他们的工匠,看看到底怎么造的,还有那些强弩车、木板车。”
姜海涛和养敖爬上高台后,不仅能看到对面的楚军阵列,还看到了敌人的援军。那1000人行进的速度不快,因为要经常举起木盾、弓箭,抵挡薳和的骚扰。不过寥寥的十几把弓弩并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也没能杀伤多少敌人。
“将军,您说我们刚才是不是应该让薳和带上几把神臂弩?”养敖听后摇了摇头:“不带更好,不然楚军就有防备了。你看,他们已经在调动人手,准备进攻了,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嗯,距离不过400来米,正好。”姜海涛说完后又转头向右看了看:“胡咢还没发来信号,想不到他能守这么久。”
胡咢的防线正在急剧缩小,半径已经不过20米。现在连伤兵过桥撤退都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大部分踏张弩已经退到河那边,楚军的弓箭手重新开始发挥威力。胡咢自己已经数次上前厮杀,鼓舞部下的斗志。他喝了口水,然后把水浇到左手的剑把上,一边洗去血污一边问身旁的一个卒长:“怎么样,我们守多长时间了?”卒长扯下左臂上几片散乱的甲片,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我也说不准,应该有半个小时了。”然后他以期盼的眼神看着胡咢。
胡咢没有理他,看了看周围的情形。
“啊……”一声惨叫,一个胡军士卒被倒下的木盾压住了,上面还趴着一名楚军甲士,手中的短剑从木盾旁扎在胡军士卒的腰上。楚军甲士抽出短剑,想尽快爬起来,可是两旁却挥过来两把剑。他赶紧翻身,举剑挡住其中一把。另外一把被后面跟进的战友伸出长戈架住了。楚军甲士暗自庆幸,然后立刻抬腿扫向一个敌人。俩人都倒在地上,用剑扎向对方。
嗖嗖两声,两把踏张弩及时瞄准缺口放箭,跟进的楚军士卒倒下了。一个胡军士卒立刻举盾补上缺口,顺便踹了地上的楚军甲士一脚。对方挥剑砍了一下,可惜力道不够,被后面一名士卒用长矛挡下。另外一支长矛跟着刺过来,扎进了楚军甲士的肚子。他“啊呀”一声,可是刚刚冒出来就嘎然而止。刚才和他在地上打斗的胡军士卒趁机把短剑压到了他的脖子上,奋力一划。侥幸获胜的胡军士卒踉踉跄跄地从血泥中爬了起来,一时有点没摸清方向。“这边!过来!”在同伴的招呼下,他总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胡咢突然感到一丝冷气,马上蹲下身。“嗯。”前面一个刚刚弯腰拉开踏张弩的弩手软软地坐下,脖子上插着一根箭。胡咢感觉到自己身后举起了一面木盾,另一名弩手慌忙抬弩射向自己的身后。
“该撤了,敌人的弓箭手太多。”胡咢拍了拍身旁的卒长:“你带伤员立刻过桥,然后点火。让弩手在桥上掩护。快!不要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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