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舞剑弄戈

第四节 舞剑弄戈

没走多远,他们就来到吊桥前。江海涛朝两旁一看,发现护城河有十几米宽,河岸比较陡,水面比地面低一两米。在护城河对岸,距离三四米就是城墙。江海涛此时发现,城墙上的那些波纹状起伏,像是一排排圆木压出的。大概是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凸起的部分已经有些破损,间或还能看见一些修补的痕迹,一些绳头露在外面。城墙的坡度和他先前估计的差不多,10来度。配合上波纹,身手矫健的人还真有可能慢慢爬上去。

过了吊桥就是一个城门,并排三个门洞。中间一个最宽,但看起来也不过三四米,刚刚可以让马车通过。两旁的门就只有两三米宽,进出的几个老百姓都走那里。不过江海涛发现这几个城门洞很深,足足有二十多米,可能比他小时候去过的西安城的门洞子还厚。穿过城门洞后,他向两侧看了看,才发现城门这一段的城墙是最厚的,远处的城墙似乎都薄一些。但是它们仍然有十几米厚,而且和城墙外面一样,也有几级台阶。一百多米远处,有一条三四米宽的斜坡,贴着城墙通到城头上。

大路进入城门后,继续向城中延伸,前面两三百米远是一个广场,大概就是城中心了。归豹他们的马车继续向城中驶去,养锜则带着他们左转,沿城墙下的一条土路向一片土屋走去。来到近前,江海涛看出这是一片兵营,一些上穿皮甲、下穿裙子的士兵正在忙碌,但更多的人只穿着麻布衣裙,像普通百姓。有的人在修理战车的轮毂、栏杆,有的人在给长戈的柄上缠绳子,还有的在向城墙上搬运竹筐、圆木。

来到兵营中间,养锜停下脚步,对士兵们吩咐说:“你,去把生找来见我。你们几个看着他们。”然后他就顺着一条台阶走上城墙。江海涛和老头站在房前,看着他离开。粗嗓门的大汉向旁边走去,结果被一个士兵拦住:“你干什么!”“他们在磨剑吧,我看看。”“田!你给我回来!”老头冲他嚷了一句,大汉只好心有不甘地回来。

--------------------------

老头看他老实下来,就走到江海涛身旁:“公子,您刚才是怎么算出车轮一周的长度?”“哦,老人家,还没请教您贵姓?”“贵姓?”“啊?”“公子说笑话了,我们这些国人哪有姓。我叫轸(zhen3)。那是我三个儿子,田,黑子,井。”

现在江海涛更明白自己怎么闯祸了,原来春秋时期的普通人没有姓,只有贵族才有。他虽然心里惊讶,但没敢表现出来,冲老汉拱手道:“刚才多谢老人家帮忙。”“那公子能否告诉我,您是怎么算的?”“当然可以。老人家,您知道圆的周长,和直径的比例,是固定的吗?”江海涛想,自己如果直接说“圆周率”什么的,对方多半不懂。不料老汉还是有点疑惑:“周长?直径?比例?”

江海涛差点无语,只好蹲下,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这一圈的长度,就叫做周长。这段穿过圆心的直线,叫做直径。”轸看了他一眼,还没有作声,黑脸汉子就在一旁插嘴说:“这不就是周和径吗?”江海涛立刻醒悟过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又用了初中课本上学的好多名词和概念。“对,就是周和径。不过我师父把这种径叫作直径。”“难道还有弯径?”轸的小儿子插嘴问了一句,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大儿子田在一旁哼了一声。

江海涛看了井一眼,笑着说:“没有弯径,有半径。就是从这里,圆心,到边上的距离。它的长度正好是直径的一半。”轸点点头:“你说的圆心,就是轮心。”“对。”“那比例又是什么?”“比例嘛,就是一个数字和另一个数字相比的情况。比如2和1相比,比例是2,4和2相比,比例也是2。”“那么周三径一,是不是说,周和径的比例是3?”“不错,它就是说这个比例为3。但实际上,这个比例要比3大。我师父把它叫做圆周率,就是圆这一周,和直径比较起来的比率。比率和比例,是一个意思。”“比3大,这我们轮人和舆人都知道,但到底大多少?你师父是怎么算出来的。”

江海涛心说,那得问祖冲之祖爷爷了。不过也不对,现在祖冲之还没出世呢。印象中,好像是什么割圆法、切圆法之类的,大概和切比萨饼差不多。如果实话实说,轸老头再刨根问底,那可麻烦。于是他回答说:“我师父没有告诉我怎么算出来的,只告诉我,圆周率是3.1415926。”“三点一四……?”轸老头又糊涂了。江海涛有点回过味来:春秋人大概还没有小数这个概念。刚才算车轮周长时,自己无意中使用了千分之多少寸,恰好绕过了这个问题。记得军事杂志上也说过,春秋战国的青铜器,是铜和锡的合金,古人表示铜、锡的比例时,也没有小数,而是用什么“六分其金而锡居其一”。没办法,接着解释吧。

“点后面的数字是小数,表示比1还小的数。”“胡说。”田在一旁插话了:“比一还小,难道世上还有半个人、半头猪?”“这只是一种表示数字的方法。比说一根棍子,不到一尺长,有没有?”“那自然有。但那应该用寸表示。”“比一寸还短呢?”“嗯?”田愣住了。轸老头接着说:“可以分而示之。比如刚才公子所说的千分之345寸。”“对对对,小数,就是一种以十百千作……”他刚要说出“分母”,马上想到,别再找麻烦了,于是改口说:“以十百千万,分而示之,只不过它不用说那么麻烦。比如0.3寸,就是十分之三寸,0.345678寸,就是,把一寸分为一百万份,占其中的三十四万五千六百七十八份。”

轸老头瞪大眼睛看着他,最后说:“这样写有什么好处吗?”江海涛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井就插嘴问:“公子,十三分广而居其三,是多少?”江海涛不知道他说的“广”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他问的应该是13分之3是多少,于是蹲到地上算出结果。“是0.23077。”“那三十分广而居其七,又是多少?”江海涛还没算就知道这是一个循环小数,因为分母是三的倍数。“是0.23333。”

井刚才一直蹲在旁边看他计算,听到这个结果后立刻抬头说:“父亲,这样表示数,比以前简单。过去您问我这两个尺寸哪个长,我虽然能比出来,但不如用这种小数简单,一看就知道长短。”江海涛猜测,他多半是用分子分母相乘的方法比出大小的,但没有开口问,而是看看轸老头。

轸老头点了点头:“你这个小数,确实看起来很方便。对了,公子,你在地上画的这些表示数字的符号,怎么和我们用的不一样?”“这是我师父想出来的,写起来比较简单。”“嗯,看起来确实更简单。你这计算的方法也很新奇。”田本来也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他们计算,听到父亲又表扬江海涛,立刻表示不满:“哼,简单又有什么用?明天楚军来了,你能用小数把一个楚军甲士,变成0.345个?”

这话把江海涛打回现实中。不错,自己虽然知道很多古人从未听说的科学知识,比如牛顿定律、白色污染、集成电路,但哪一样能在现在的情况下有大用?初中物理课上简单的摩擦起电实验,现在都不可能进行,更甭说电流、磁场什么的。军事知识呢?知道歼十战斗机的鸭式布局,可有什么用?看来得从最基本的技术开始。春秋时期还是青铜兵器,自己如果能弄出钢刀、铁甲,那可就不得了啊!还有火药,想想更是不得了!不过火药需要炭、硝、硫磺,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这个比例是多少来着?糟糕,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炭好像最多,超过一半。

想到这,他立刻问轸老头:“老人家,您知道哪里有硝和硫磺吗?”“消和流黄?这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江海涛愣了:啊!难道现在没有这种东西?是不是因为硫磺大多生在火山附近,这里的春秋人没见过?化学实验课上都是用现成的硫磺粉,硝矿和硫磺矿到底什么样,如何开采,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要不先退一步?

“那老人家,你们现在用的兵器,是不是用青铜做的?”“青铜?没听说过。”一旁的田抓住了一个好机会,嘲笑道:“哼,真是傻子!剑、戈、钺这些兵器,当然是用金和锡做的。”江海涛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这时候的“金”应该是指铜,不是指黄金。古书上不是说“金有六齐,六分其金而锡居一”吗?还有成语“金戈铁马”,当然不是指黄金了。

他又小心地问:“那老人家,您听过说铁吗?”“驖?听说过,一种马,毛色很黑,但有一点赤色。”江海涛奇怪了:铁马,是一种黑马?难道金戈铁马这个词,不是指披着铁甲的马?难道现在这些人都没见过铁这种金属?他只好另外想办法:“不是说马,是说一种……”“金属”这个词恐怕也不能用,他只好另想办法。“一种像金的东西,但是比金还要硬。”“公子你说的是不是恶金?”“恶金?什么样子?”“它的颜色像驖,也很硬,但是很脆,做不成兵器,只能做犁、锸、钁(jue2)这些农具。有钱的木工还能有一把恶金做的锛(ben1),比金锛硬。不过只有晋、楚等大诸侯国的工匠会炼出恶金。”“对对对,就是它。它是不是很容易生锈?”“生锈?”“就是沾水后,时间长了,表面会出现一些赤黄色的,像粉末那样的东西,结果慢慢坏了。”轸老头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的。”

“恶金。”江海涛自言自语,心想这应该就是铁了[注010401]。历史课上也好像说过,铁制农具是在战国时期普及的,而铁制兵器到战国末期,甚至秦始皇统一中国时,还没有完全代替青铜兵器。从老头说的“又硬又脆”看,现在只能冶炼出生铁,肯定还不是钢铁,作兵器自然不行。生铁好象是含碳量超过4%的铁碳合金,钢是含碳量2%的;含碳量越低,韧性越好,到纯铁就很软了。自己如果能把生铁中的含碳量降低一半,就能弄出天下无敌的刀剑。不过轸老头连生铁都没见过,自己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到哪去找铁矿?谁会炼钢?自己家乡虽然有一个大铁矿,但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高炉,何况现代高炉炼钢,好像都是用电炉。

他正想着,田在一旁对轸老头说:“父亲,我听说楚国有人用恶金造出过宝剑,比普通剑锋利多了。”江海涛立刻抬头问:“是吗?怎么造的?”田没有理会江海涛,但还是继续看着轸老头说道:“听说是先用炉子炼出一块恶金,但很软。然后把它放在炉子里,用大锤不停地敲打九九八十一天,就能变得既坚硬,又不容易断。”江海涛想起一点过去看过的军事书,这好象叫什么“块炼铁”,是一种杂质很多的铁,含碳量大概很少。放在炉子里自然是为了加热,但肯定不是在炉子里敲打,所谓九九八十一天大概也是传言过程中附会添加的,以突出辛苦。敲打,应该是为了把杂质挤出来。不对,应该还有什么目的,怎么想不起来了?[注010402]

自己向归豹进献炼钢秘技?听起来不错,但他只知道钢铁生铁的区别、炼钢是氧化还原反应这些书本知识,具体操作可是一窍不通。再说根据轸老头他们说的,明天楚军就能到了,马上要开打。兵器不行,那么战术呢?闪电战、立体战、登陆战、信息战,他倒是从杂志上看过不少,可现在毫无用处。这里的士兵用戈用剑,马拉的战车,怎么套未来的战术?三十六计他倒是记得一些,什么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但怎么用?以他现在的身份,能指挥这里的军队吗?归豹又凭什么采用他的计谋?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采用,他又能提出什么计谋?

江海涛的雄心壮志被打得一落千丈,只能垂头丧气地看着地上的计算公式。自从来到这里,他简直是格格不入、四处碰壁。说出什么话,别人不是不懂,就是生气。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凭着未来人的一点小知识,唱唱歌、算算数,好歹也化解了一点危机。哎,反正明天才打战,还是先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躲开这些士兵,逃离这座城池。

--------------------------

正想着,一队士兵过来了,领头的一人冲他们喊道:“谁是海涛?”江海涛抬头一看,对方是一个精瘦的汉子,比自己高一头多,瓜子脸,眉骨和颧骨都很高,看起来更显瘦。他上身穿的甲和押他们进城的士兵差不多,但胳膊上没有,更像背心,头盔顶上还多了一束羽毛。他手上没拿戈,而是一张弓。弓身长一米多,表面好像涂满了黑漆,远不如养敖放在马车上的那张弓漂亮。对方走到近前,江海涛看出他背后有一簇羽毛,应该是背了一个箭壶。他身后的一队士兵却没有披甲,有的拿戈,有的持盾,但更多的人拿的只是木棒、叉子一类的东西,看着像农民起义军。

汉子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海涛身上,江海涛赶紧回答:“我就是。请问您是?”“我叫生,将军锜让你们加入我的两。你们五个人正好编成一个伍,跟我来吧。”他随后转身沿城墙走去,带来的士兵过来把江海涛五人围了起来。江海涛心想,这肯定是那个归豹公子派来监视自己的。

一行人来到一间土房前停下,生转过来,示意几个士兵拿来一些东西:“这是你们的兵器。你们谁愿意当伍长?”江海涛一看,送过来的东西中只有两样是兵器:一把剑,一把戈。另外三样根本不应该算兵器:一根木叉子,两个狼牙棒。说狼牙棒,恐怕都抬举它们了。在江海涛的印象中,狼牙棒应该是在一根粗大的木头上,插满了尖利的钉子。可这俩呢,倒是一头大一头小的粗木棒,但上面只是稀稀拉拉地插着几根顶部削尖的小木棍!这哪是狼牙,猪牙还差不多!

田伸手就要去拿剑,结果被轸老头拍了一下胳膊。老头抓起戈递给他,然后拿起木叉,其实就是一根前面有分叉的木棍。黑子抓起一根狼牙棒,呼呼地挥舞两下,还有点模样。井拿起狼牙棒后,也试了两下,但那玩意对他来说明显有点重。看来江海涛的“贵族”身份虽然受到归豹的怀疑,但轸老头还是有点相信,于是把最“高贵”的青铜剑留给了他。江海涛本来就想好好看看古代的青铜剑,也就不客气地拿过来,从一个简单的木制剑鞘里抽出这把青铜剑。

和养锜先前抽出的青铜剑相比,这把剑显然差多了,握把上只是简单地缠着麻绳。剑身的外形倒是和养锜那把基本一样,前部略窄。江海涛估计这把剑长半米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到底是多高。剑身上缺乏光泽,大概是有氧化层。剑刃也有曲线,好像刚刚磨过,很锋利,但还留着几个小小的缺口。

“你会用剑吗?”生问道。江海涛不敢吹牛:“不会,只见别人用过。”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剑还给对方,因为再怎么说,这也是五样“兵器”里最精良的。“那你试试。”生示意大家让开一个圈子。江海涛只好回忆了一下看过的电影电视。首先是北京奥运会的武术比赛,可当时看的好像是太极剑,慢慢的像推拿。再搜罗一下更早的记忆,《夜宴》里有点,但都支离破碎。江海涛只好随便耍了几个剑花,刺了两下。表演完毕后,他没指望得到对方的喝彩,但没想到生张大了嘴巴。“我靠!又来了。”江海涛心里不禁骂道。

江海涛把剑递到生的面前,生才回过神来:“你看见谁这么用剑的?是用剑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江海涛避重就轻地反问。田在一旁生气地说:“当然不对了!你如此挥舞砍向敌人,根本不是用剑,而是用刀。剑身轻薄,如此砍下,对方只要用干[注010102]、殳,甚至柲挡格几下,剑刃就会受伤。而且万一砍得不正,剑身还会弯了,甚至断了。”“啊!”江海涛没有想到,青铜剑不是像后来的钢剑、铁剑那样用的。不过想想也对,青铜的硬度、强度远不如钢铁,虽然锋利,但砍东西确实未必好。他曾用家里的菜刀砍树,结果比想象的费劲多了,嵌在树干里拔不出来。砍小树,虽然几下能断,可菜刀的刃也卷了一点,最后被老爸打了一顿。

生很感兴趣地看向插话的田:“你会用?那你试试。”田立刻放下包袱,冲过来抓过青铜剑,把江海涛推到一边,然后舞了起来。江海涛看了一会,发现他的动作并不复杂,远没有后世看到的剑术漂亮,但可以看出一个特点:基本以刺为主,还有一些像划、割、拨的动作。田显然也不是用剑的行家,动作并不流畅。

表演完后,田带着期望看着生。“嗯,还行。你是不是偷看过别人练剑?”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生转头问江海涛:“你看明白了吗?”“明白一点了。用剑应该以刺为主,砍是不对的。”“嗯,学得还挺快。”生从田的手里拿过剑,然后指着剑身中间突出的一条棱线问:“这叫什么?”江海涛不知道该怎么叫,也不知道他问话的意思,没有作声。田在生的后面回答说:“这叫脊。”生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了吗?”然后他又指着握把问江海涛:“这呢?”江海涛搓了搓手:“叫握把?”生奇怪地看了看他,又指着握把后端一个圆盘形东西。江海涛一看,它好像是整体铸在握把上的,外沿略微向下斜,因此更像一个伞面。底部有一圈圈的环沟,浅而且不圆。他伸手摸了摸,然后笑着说:“是不是叫握把座?”生似乎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几个士兵也好奇地围上来。江海涛知道他们好奇的不是剑,而是自己,于是朝生拱了一下手:“生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叫,刚才只是瞎猜的。”

生更奇怪地看着他:“什么先生后生的,你应该叫我两司马。”江海涛一脸茫然。“笨蛋。我是你们这个两的头,官职就是两司马。算了,你叫我的名也行。”江海涛这下终于听明白了:“两”应该是一个单位,包括他们这一二十人,领导叫“两司马”;先前说的“伍”应该是五个人,领导叫“伍长”。于是他怯生生地问:“那么请问两司马,一个两有多少人?”“我管你们五个伍,一共25人。看来你对打战很生疏,根本当不了伍长。”他转头看向轸老头:“老人家,你叫什么?”“我叫轸,是萑村的。这是我三个儿子,田,黑子,井。”“你打过战吗?”“没有。”田在一旁插话说:“两司马,让我当伍长吧?”“不行,你心急浮躁。轸,你当伍长。”生又转向其他士兵说:“你们都赶紧去按我刚才吩咐的准备。不准备好,不准吃饭。”除了四个也拿弓箭的士兵,其他士兵们散了开去,有的人还边走边回头看看江海涛,交头接耳地笑谈着。

生让田把靠在墙边的戈拿过来,然后把剑交给田:“你就用剑吧。待会做几个干,好好练练。”然后他拿着戈问江海涛:“这个叫什么?”“戈。”“你会用吗?”江海涛不敢再随便答应了:“不会。”生又转向黑子:“你会吗?”“试试吧。”他接过戈,动作生疏地比划了几下。江海涛一看,他的动作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挥舞着长柄,用戈上的尖头往下啄,然后像用钩子一样,往回一拉,有时还推一推。生点了点头:“有点模样。我看你也不熟练,但有些力气,还是用殳(shu1)吧。”然后他转头问江海涛:“你试试?”

江海涛接过戈。握到手里后,他发现这个长柄不是圆的,而是椭圆截面,有点像手枪握把,这样就能控制前面戈头的方向[注010403]。他又仔细看了看戈头,发现它像一个微微弯曲的短剑,上下都有刃。于是他学着黑子的样子,摆动长柄,啄、钩了几下,还往前平推、外带,模拟用戈头前面的刃划割敌人。生笑着点点头:“嗯。如果你的戈钩住了对方的柲,你怎么办?”

“必?”江海涛此时右腿弓、左腿伸,正把戈伸向前方,听到问话后奇怪地歪头看着生。生笑了笑:“将军说的没错,你这个人很怪。柲,就是对方戈上的这个东西。”他伸手拍了拍江海涛两手中间的长柄。江海涛恍然大悟:春秋人大概没有握把、柄、杆等叫法,把武器的长柄叫做柲,大概枪杆应该叫枪柲。“如果钩上了,我把戈转个角度不就行了?”“如果下刃卡在柲,或者干上呢?”“前推再转呗?”

生微笑着看着他:“你倒不蠢。”但随后,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不过看你这样子,一天也练不熟,明天上阵,还是很危险啊!随便一个甲士,两三剑就能割掉你的头。”“啊!”

--------------------------

[注010401]:春秋战国时期,“恶金”并不是铁,可以看作“恶劣的金属”的简称,是和“美金”相对应的。生铁因为质脆、易锈蚀,只能造农具,因此是“恶金”中的主要品种,轸老头才如此回答江海涛。而用陨铁锻打出的铁刃兵器、工具,则是一种比青铜还要高级的材料,曾经只有高级贵族才能拥有。可以铸造精良的青铜礼器、兵器的金属,都被称为“美金”,因此,铜锡比例合理的青铜合金是“美金”的主要品种,而陨铁、高质量的块炼铁,也被称为“美金”。

[注010402]:加热锻打的另外一个目的是渗碳。另外,江海涛在前面有记忆错误:钢应该是含碳量0.02%~2%,2%~4.3%的是生铁;现代炼钢,也不完全是用电炉。

块炼铁,是铁矿石在1000℃左右,从固体状态被木炭还原的产物,质地疏松,夹杂有许多来自矿石的氧化物,例如氧化亚铁和硅酸盐。在一定温度下反复锻打它,可以将杂质挤出去,改善机械性能。春秋末期和战国初期,人们已经掌握了这一技术。后来在反复锻打块炼铁的实践中,人们又发现把它放在燃烧的炭堆中,也可以改善性能。这实际上是利用高温,让碳渗入铁,提高其含碳量,即块炼铁渗碳成钢。至迟在战国后期,块炼渗碳钢这一技术,已经开始应用。

铸铁,需要在更高的温度下冶炼铁矿石。此时铁矿石一边还原,一边吸收碳。铁碳合金的含碳量越高,熔点越低。比如纯铁含碳量小于0.02%,熔点1534℃;2%为钢与生铁分界点,熔点1380℃;4.3%为共晶生铁,熔点最低,1146℃。春秋末期、战国初期,中国的冶炼炉已经可以达到1100℃~1200℃,可以得到液态生铁,因此生铁已经用来制造农业、手工业的工具。

[注010403]:出土实物中,春秋时期戈、戟等句兵的柄的截面经常是前窄后宽的椭圆形,窄端向着戈锋。这种设计利于横向着力,我们现在使用的一些工具,比如十字镐,它们的木柄截面就有这样的。另外,春秋时期句兵大都采用积竹柄,即在木芯外贴裹细竹篾或细竹片,少者十几根,多者两层三十几根,然后再用丝线缠紧、髹黑漆。当然,采用这种前窄后宽的椭圆形截面积竹柄的,应该是比较完善和高级的产品。普通产品也会采用积竹柄,但截面形状未必那么精细,大概只需要椭圆形。江海涛现在作为普通步卒,分到的就是这类普通质量的戈。至于圆形截面,完全不复合戈的使用特点,因此不可能有。用单根木条制成的柄,机械性能比较差,不耐用,只有低端产品才会偷这个懒。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初级春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耽美同人 初级春秋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节 舞剑弄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