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然後他站了起来,走下高座,慢慢的靠近韩墨楼,并瞄了眼他拎在手上的棉布兜,「韩大人,看大人的样子,是空手而来?」

「正是。」

「既是空手而来,又如何满载而归?」翟烈问:「顾万得舍不得拿五百两换他一个心肝闺女儿?」

韩墨楼看着他,语气淡漠,「是本官不愿。」

翟烈微怔,眉梢一扬,「韩大人真是好胆识,你那未婚妻跟你还真有那麽点相似。」

韩墨楼微微拧眉,他的意思是……顾秋心也是胆大之人?

「大当家,本官身为父母官,岂有壮大贼寇之理?若本官同意交付赎金,岂不是告诉所有贼寇,他们随时可以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掳人勒索?本官食君之禄,绝不辱没顶上的乌纱帽,愧对这身官服。」

听见他铿锵有力的这番话,翟烈更加惊奇了。他微微瞪大眼睛,唇角隐隐挂着一抹笑,满是兴味地打量着韩墨楼,「看来大人跟之前的知县很是不同。」这话是恭维。

「大当家往後还请多多指教。」韩墨楼说了句有点意思的话。

翟烈听了,忍不住的笑了,「有趣、有趣,韩大人当真不怕进得了寨,下不了山?」

「实话实说吧!」韩墨楼眼底闪过一抹锐光,「若本官两个时辰後未出现在歇脚茶亭,官兵就会打上黑风寨。」

他不带着官兵直捣鬼哭山是为了顾秋心的安全,若他一来便动刀动枪、喊打喊杀,只怕做为肉票的顾秋心会遭遇不测。不过见了翟烈後,他却有种自己多虑了的感觉。

翟烈虽是贼寇,但似乎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他也许不是善类,但也并非毫无道德义理的败类。然而,就算翟烈不是他以为的那种贼寇,官是官、匪是匪,就跟人鬼殊途一样。

「原来如此。」翟烈挑眉一笑,有几分张狂,「爷可不怕那些破官兵。」

翟烈在此安寨年余,地方的官兵拿他没法子,京城又是远水,根本救不了这西北的近火,加上前任知县是颟顸无用之辈,别说是发兵剿匪,就连上山招安议和都不敢。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划不划算。」他说。

「划不划算?」

「大当家想想,若是官府发兵剿匪,不论输赢,必有伤亡。」韩墨楼沉静自若地续道:「不论是你寨子里的兄弟还是那些官兵,也都是人子人夫人父,若有伤亡,大当家会乐见?再说,你这寨子里可不只有男人。」

翟烈微微一笑,想必韩墨楼刚才已注意到其他老弱妇孺了。

「韩大人,爷我在鬼哭山安寨年余,你县城里那些个破兵是啥货色,我岂不清楚?」

韩墨楼闻言却气定神闲、不愠不火,「烂船也有三斤钉,再说……通州府尹鲁自行是本官的过命兄弟,若他知道我在这儿出了事,必会为我讨回公道。」

通州府尹鲁自行?翟烈对这号人物略有耳闻,据说他到任不到一年,但在他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及建设之後,通州已不似以往。

那个鲁自行是韩墨楼的过命兄弟?他挑挑眉,又兴致盎然的打量着韩墨楼。

「若大当家够聪明,就知道大动干戈对黑风寨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韩墨楼眼底精光乍现,「五百两换你这寨子平安,划算。」

听着他这番话,翟烈一脸惊奇,唇角漾起带着深意的微笑。他瞥了邱恭山一眼,跟邱恭山交换了个眼色,彼此有了他们哥儿俩才知道的默契。

放声纵笑数声,翟烈的目光再次定定地直视着韩墨楼,「韩大人不只胆识过人,还聪明绝顶。」他潇洒豪迈地指着韩墨楼的脸,那指尖都快顶到他鼻尖了,「韩大人新官上任,我就当是给大人一份见面礼吧!」语毕,他一个转身,大手一挥,「六子,把咱们的准韩夫人请出来!」

「是!」名叫六子的年轻人答应一声,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慢着。」韩墨楼唤住他,将手里的棉布兜交给他,「麻烦让她换上。」

【第二章亲自来接未婚妻】

看着季墨秋娴熟优雅的绣着手上那张帕子,顾秋心有点茫然了。

她自醒来後在黑风寨已有好几日,虽是肉票,可她并未受到行动限制,季墨秋还会带着她到寨子及後山看看风景吹吹风。

这些日子,她发现黑风寨跟她以为的土匪窝不同,比较像是个遗世独立的山村,寨子里有不少家庭,还有医生跟教孩子识字的先生。

这令她觉得翟烈应该不是一般打家劫舍、烧杀掳掠的土匪强盗,说不定是个草莽英雄。何况能让季墨秋这样的好女人瞧上的男人,肯定不是一般货色。

季墨秋是个美丽又聪慧娴雅的女人,这寨子里的大事是翟烈管,小事则由她处置,而一般来讲,小事总比大事多得多,季墨秋却将寨子打理得有条不紊,寨子里的人也都十分仰赖与信任她。

有人说,成功的男人背後总有个厉害到顶天的女人,可季墨秋的厉害很温和,一点都不嚣张跋扈。

她也注意到对外张狂霸气的翟烈,对着妻子的时候总是温柔体贴、深情款款,他的心里眼里彷佛容不下谁,只有一个季墨秋。他跟季墨秋的组合,绝对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们像是天造地设,像是命定。她想,他们一定是自由恋爱的吧?

想到恋爱,眼下只要一离开了黑风寨,等着她的就是那桩婚事了。她穿越来此,人生地不熟,想逃婚也不成,可就真的那样嫁给一个陌生男人,跟他发生关系,然後怀他的孩子……喔,她光是想像都觉得头皮发麻。

「墨秋姊姊。」她注视专心绣着帕子的季墨秋,一脸认真地问:「你跟翟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

季墨秋稍稍停下手边的事,笑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细细的绣着那张准备给顾秋心的帕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顾秋心一怔。救命恩人?她该不是为了报恩才以身相许的吧?

季墨秋只是笑,并未继续说,她技法娴熟的完成了最後的几针,然後收线。她将帕子从绣框里取下,温柔望着她,「喏,看看喜不喜欢?」

顾秋心接过帕子,发现那帕子上头精绣了花草,还有一尊流水娘娘。

「希望流水娘娘能保你一世平安。」季墨秋神情温柔地说。

「谢谢墨秋姊姊。」顾秋心将帕子牢牢捏在手里,感受到季墨秋的温情跟关怀。

像是读出她眼底的疑惑,季墨秋总算淡淡说道:「我是孤女,落难之时被他所救,要不是他,我早就……」

季墨秋没有对她说得太多,尽管她看来是那麽的人畜无害。

「你该不是为了报恩才嫁给他吧?」她问。

季墨秋深深一笑,「不是,我是了解他、喜欢他,才想嫁给他。」

「原来如此,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真是太好了。」她幽幽一叹,「不像顾秋……我是说不像我,得嫁给一个陌生男人。」

季墨秋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顾秋心的脸颊,「这世上没有陌生人,每个来到你生命中的陌生人,都不是毫无理由的。」

话落,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六子的声音——

「夫人。」

「门没关,进来吧!」季墨秋说。

六子只有十五岁,也是个孤儿,推开门,他并没有进来,只是恭谨地站在门口,「韩大人来了。」

「韩大人?韩……」顾秋心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韩墨楼?」

韩墨楼就韩墨楼,还有那个这个的吗?六子皱了皱眉,回答,「是,是你『那个』韩墨楼。」

季墨秋噗哧一笑,看着她,「瞧,你那个『陌生人』来了。」

「大当家要我把顾小姐带出去。」六子说完,看着还没回过神的顾秋心,「你要回家了。」

顾秋心愣了愣。家?老实说,她对那个所谓的「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些天,原主的记忆一直在她脑子里翻腾,全都不是喜悦的。她知道顾秋心在顾家不受宠,甚至被当空气对待,要不是还有利用价值,早不知道被踢到什麽天边海角去了。

「对了。」六子走进来将棉布兜递上前,「韩大人要你换上这身衣服。」

「咦?」顾秋心疑惑的接过棉布兜,搁在桌上打开,里头竟是一身男装。

「这是做什麽?」她困惑的看着季墨秋。

季墨秋微微一顿,然後了然一笑。「看来你那个『陌生人』是个细腻温柔的人。」

光这身衣服就说他细腻温柔?季墨秋是从哪里瞧出的?

季墨秋转头看了下六子,示意他出去。

六子转身出去,同时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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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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