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鸦之墓 第160章 极光

狐与鸦之墓 第160章 极光

在这里,荒废的乐园。在这里,虚伪的殿堂。在这里,扭曲、狂舞。

——首语

白孤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没有形体、没有质量,是一团意识,飘飘摇摇。

他看见玄君阳在向自己招手。玄君阳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一双血红色的双眼散发着诡谲的光芒。恐怖的身影矗立在他的身后,隐约可见的是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抬头望去,空洞的目光令白孤想起那尊雕像,那尊丑陋的雕像。

白孤感觉到自己在流逝,就像破洞的面口袋。

“啊哈!我知道了!”

他听到简·格雷兴奋的呼喊,于是梦中的世界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将他轻盈虚幻的思绪托起,促使他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简·格雷坐在椅子边,高声嚷道,“那把剑就是这样贯穿着那个虚伪的权能一同从‘冠海’上空坠落下去的!”

玄君阳坐在另外一张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简·格雷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背影。

“银光坠落,巨大的岛屿被消灭了一半,破碎的残骸有的沉入海底,有的漂在海上!”说着,她心满意足地举起了《未识之神》的译本,“剑失落在了破碎的岛屿上,而权能坠落在未被摧垮的岛屿另一端!”

“朗基努斯”与被它杀灭的怪异权能被分隔在了冰岛与格陵兰岛的两端,目睹了神迹的遗民将权能遥远的模样雕刻在了石头上,那就是他们寻得的雕塑由来。至于那把剑是怎么从冰岛消失,又怎么流落到了格雷家,恐怕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白孤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他好像能理解简·格雷的话。但玄君阳能否理解就不可得知了,毕竟那个夜晚他以为白孤与简只是去肌肤相亲,却不知道他们观赏了那把神奇的不知是剑还是枪的武器。

“你最近怎么嗜睡?”玄君阳瞥了一眼白孤,开口问道。他的笑容不怀好意,好像一种讽刺。

“船开到哪了?”白孤笑了笑,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们又一次坐在了向北的船上,目的地是格陵兰岛。八月的最后一周,玄君阳得出了结论,格陵兰岛就是作为唯一线索的雕塑所指向的目的地。

“我总是太专注于历史方面的考察,忘记了从其他角度来思考。既然本就是虚幻缥缈的东西,那就直接从格雷家不切实际的各色文稿中寻找线索就好了。”

这话从固执的玄君阳嘴里说出来,白孤与简·格雷都感到挺意外。不过但凡是玄君阳寻得的方法,绝对不会出错——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在简·格雷的帮助下,玄君阳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他成功地从成堆的文稿和资料中找到了线索。说实话,白孤对于玄君阳的结论并不满意,他觉得这样十分草率,完全不是玄君阳的作风。他本想延迟这个计划,先与简结婚。可是玄君阳催促的语气与神情中又仿佛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令白孤无法拒绝。于是他们就这样登上了去往格陵兰岛的船。

“已经过了半程,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喽!”说着,玄君阳苦笑了一下。

听着玄君阳无奈的话,简·格雷合上手里的译本,向玄君阳问道:“玄君阳,你之前明明对我的提议一点也不支持甚至有些反感,为什么这一次你这么迫切的想要去格陵兰呢?”

玄君阳挑了挑眉:“我?我看上去很迫切么?”

简·格雷冷笑一声,神情中带着一丝丝的防备和嘲讽:“那你真应该找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

听到这话,白孤赶紧走到简面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怕玄君阳认为简厌恶他身上的变化,即使简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玄君阳似乎表现出了难得的宽容与豁达,他并没有反驳简·格雷,甚至连一丝愠怒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眼中:“啊,事实上,对于我的变化我自己也感到了困扰。”

说着,他用手指揩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不瞒你们,最近我对温度的反应变得迟钝了许多。眼睛反而变得敏锐,我甚至可以在白孤睡着的时候数清楚他一分钟身体起伏了几次。”

白孤看着他,就像看着忒修斯之船。他不知道玄君阳到底还是不是玄君阳。

抬头看着天花板,玄君阳慢慢躺了下来:“不过,这些变化倒也没有影响我的健康——胃口很好,体重没有下降,也没有什么地方痛痒。”

他似乎并没有理会白孤与简·格雷的注视,只是那样地自说自话:“难道我是被你所谓上帝所选中的人么?”

“上帝可不会把使命推给一个吸血鬼。”用力扒开白孤捂着自己的手,简·格雷大声说道。

“说的也是,”玄君阳坐起身来,阴森森地看了简·格雷一眼,“我还是希望做自己的神。”

那眼神令简·格雷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只想躲到白孤身后,离玄君阳越远越好。她的想法是对的,自从那一夜自己与白孤短暂离开之后玄君阳就开始变了,直到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深渊似的人——深邃、黑暗、潜藏着长满触手的怪物。

“你别吓她了,”白孤牵着简·格雷坐下来,“这么久了,家里情况如何了?我听大哥说现在起义四起,局势之混乱比大革命时候更甚。你一点不担心家里么?”

“嗯,这些我也有所耳闻,”玄君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懒得去想似的,“消息自然是收到了,只是都是些败人兴致的事情,不说也罢。”

看着玄君阳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白孤便知道他家里无甚大事,于是也放下心来。只是默念这一次旅行最好能快些到达、快些结束,并不是为了与简结婚,只是希望心中不知何缘由而来的慌乱与担忧能早些伴随着这次旅行的结束而一同结束,让他的心重归平静。

……

格陵兰岛亦是个风景独到的好去处。只是想到上一次的风雪之困,就连简·格雷都一改冒进的风格,建议先找地方安歇。但一路找寻,三人竟然没有找到能够歇脚的地方,无奈只得在目的地所指之处的山麓搭起帐篷,等待格陵兰岛此时节短暂的夜晚。

“没想到,这里的晚上也这么好看。”白孤与玄君阳二人围坐在帐篷外的篝火边,白孤抬头看着满天星河随天幕落入远山,喃喃自语。

“你倒是在哪里都欢喜。”玄君阳拨弄着篝火,对白孤说道。

“我当然欢喜,”白孤对着篝火搓手,灰白的头发被火光映成了暖黄色,“我想到咱们三人以后都可以这样生活,永远不分开,还有什么不开心呢。”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就不讨老婆,只立业不成家似的,”玄君阳微笑着,长长地出了口气,又转而向白孤问道,“白孤,你很看重简吗。”

白孤笑起来,似乎是觉得这问题可笑:“必然,不然我与她结婚?”

玄君阳点了点头:“那简如果死了,你怎么办呢。”

“你这是什么话,”白孤瞪起眼睛,“好端端的,咒人死?”

“我不是要她死,虽然我觉得她确实傻得不成样子,但我并非讨厌她、咒她死,”玄君阳解释着,将拨弄篝火的木棍抽出来,那木棍染上了火焰,尖端燃烧着,在黑暗中照出一个边界模糊的光球,“毕竟,人都是要死的,我是怕你没法接受意外。毕竟你心地太好。”

白孤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只想活着的简,不想死了的简。”

玄君阳又点头,一双眼睛盯着木棍上的火苗,却不再说话。

“你又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盘算怎么祸害简么?”白孤见他不说话,伸手戳了玄君阳一下。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得去想。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早些做还是晚些做,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做。”

白孤皱皱眉头:“这么一看,倒是你更像哲学家。”

玄君阳晃了晃木棍,那团本不旺盛的火焰就彻底地熄灭,只留下一点未灭的炭在黑暗中画着红亮的线。

忽然,周围的景色变得微微亮堂了些,四下里莫名其妙地发散出绿色的微光。

“怎么回事?”看了看自己变绿的手,白孤意识到这光自天上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绿色波痕——绵延陡峭的群山之后,绿色的光带好像滴入水中的墨一般刷拉拉地渲染开来,波动的翠绿光芒将夜空下的山麓与平原笼罩,也将白孤与玄君阳惊讶的神情照亮起来。

“这……就是极光?”白孤站起身来,他想要去帐篷里叫醒简。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光景,他觉得如若明日就要死,眼前的翠色光河便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光景。

猛然间,他的身体震了一下。不知为何,玄君阳伸手拽住了他,令他不能迈出前往敞篷的脚步。

“怎么……”白孤低头看向玄君阳,却只能从那张脸上看见紧张与恐惧。

于是顺着玄君阳的目光,白孤看过去。

一瞬间,白孤便明白了为何玄君阳不动。

就在篝火的对面、据他们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一个硕大的、漆黑的、咧着一张大嘴的怪形头颅,正惨笑着朝向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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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未识之神I淡墨樱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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