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鸦之墓 第163章 神的图腾
它在等待。
——首语
石壁上的曲线,在绿光的照耀下构成形色各异的图案,向被困山洞的三人诉说着亘古之时天外神明降临的恐怖——异形的身躯、畸形的双翼、在睡梦中显露身形的恐怖存在,在白孤与玄君阳的脑海中愈发的明晰起来。
几乎是同时,古老的记载、无理据的话语从三人的口中脱出。
“曾有权能,自天外来,坠落冠海中。”
“权能于水天相接处升起。天便成了黑,水便成了白。一切怪物都苏醒,一切恶魔都爬出。旧有的神明燃烧着从云端坠落,流星布满天空。”
白孤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失去右臂的他除了疼痛与虚弱外,还失去了往日的平衡感,险些跌坐在地上,多亏简上前一步将他搀住。
“根本不敢想象,我费尽辛苦想要去推翻的种种……”玄君阳举着手里的雕像,看着石壁上流星一般向洞内延伸的线条,喃喃自语道,“也许都是真的。”
而白孤,则将注意力放在了壁画的内容上。他想要看看,跨越更迭无穷的岁月,曾经的文明想要向他们展现的,是怎样的故事。
简在一边担忧地看着他:“白孤,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白孤摇了摇头,简便慢慢松开了搀扶他的手,好让他更近一些地端详壁画。
遗憾的是,虽然图画已极尽写实,白孤依然不能理解其上的内涵。只是能简单地看到坠落的星辰、发光的十字和黑色的怪物。
“嗯……”不得要领的白孤伸出染血的手触摸了壁画。
一瞬间,仿佛打开了连接的通路,白孤的眼前闪烁起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景象。
是天空,北方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海散发出阵阵的寒气。远远的,一道耀眼的光芒坠落下来。
天空之中显出一对模糊的空洞,一红一紫,仿佛无神的双目注视着安详平宁的大地。
耀眼的十字光芒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光芒交错之处,背生双翼的巨大身影睁开了双眼。刹那间,天空化作了一片虚白,黑暗如同墨色一般从远方渗透大海。惨白的天空之下,黑色的潮涌裹挟着无数的狂笑声席卷过来,怪物们瘟疫一般向着大陆肆虐而去。哀嚎声四起,人类撕扯脸颊、戳瞎双眼,从嘴中吐出黑色的粘液,最终发出同样恐怖的狂笑。
远方的钟楼倒坍,尘土和着血雾升腾。
天空之中,不计其数的燃烧的人影仿佛流星一般坠落而下,消失在虚白天空与黑色潮涌的交界之处。
而那恐怖的外来之神,只是悬浮在尸山血海之上,瞪着那双异色的空洞双眼,一言不发地见证着末日的降临。
“啊!”惊叫了一声,白孤后退一步,将手从那壁画上拿开。那些回闪的恐怖画面也随即消散不见。简赶忙上前,搀住了他。
“怎么了?”听见白孤的呼声,玄君阳转身紧张地问道。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白孤惶恐地看向玄君阳,“刚才,把手放到墙上的时候,我产生了恐怖的幻觉。那些东西……一定跟这雕塑、跟它……”说着,白孤伸手指向洞顶那恐怖的形象,“跟它有关系。”
玄君阳皱皱眉头,他不确定现在白孤的精神状态是否稳定:“也许是你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不行,”白孤摇了摇头,坚决地拒绝了玄君阳的提议,“我们得查清楚,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一定得查清楚。”
说着,白孤伸手指向洞的深处:“君阳,你看那些壁画,它们远还没有结束!”
玄君阳看着白孤,他发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
“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就往里看看吧,”说着,玄君阳拿起发光的雕塑,照向更加幽深的洞内,“简,你扶好他,跟在我后面。”
三人动身之际,白孤回头看了一眼洞口。无边的黑夜之下,漫天的极光更加疯狂地扭动着,却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个噩梦。
绿色的光照射在石壁上,三人顺着壁画的内容一路向内探寻着。
“太不可思议了。”玄君阳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面对着四面八方仿佛要将他们包裹入整个世界的壁画,一时间竟不知该看向哪里才好。
简一边小心地扶着白孤,一边向四下里观瞧。
“这里所描绘的恐怕是比我们能想象的更加古早的时代,”白孤端详着壁画,对玄君阳与简说道,“那时的人类拥有更加先进的科技、更加完善的制度、更加文明的精神。”
玄君阳向右侧看去,壁画中所描绘的建筑,确实有别于他所见识过的各种建筑风格,呈现出更加一体式的、向天空以及地下扩展的结构,这种结构大大增加了空间的利用效率,但也存在相当的技术难度以及对私有制经济的挑战。
不光是建筑,玄君阳发现壁画中的世界,其城市规模、交通技术甚至于对天外空间的探索都远超当前他们所处的时代。也许,人类文明真的经历过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才不得已地开始了从无到有的重建。
“所以,一切的毁灭就是因为它么?”
循着白孤的话语,简·格雷向上一指,三人的视线一同落在了石窟的顶上。蓝白色的颜料描绘的恐怕便是“冠海”——极北之地的海域。在那水天相接之处,最初出现在三人眼中的那恐怖形象,此时又一次跨越水域展露出来。
“就是它,”白孤仰着头,心怀恐惧地瞪视着那怪物,“自天外而来的‘神明’。”
与译本所描述的一致,自山洞的顶部而下,壁画中的建筑出现了崩塌、倒坍的迹象,本以岩石为底色的天空也被白色的颜料所涂满。三人继续往前,水蓝的颜料转而变黑,无数的嘴隐藏在黑色的海流之中,看那模样,与他们在外所遇的怪物完全一样——那邪神,搅扰了本来的世界,使这高度的文明毁于一旦。
“所以说,《AGNOSTOSTHEOS》的记载都是真的!”虽然壁画描绘的景象可以说达到了恐怖的境地,但简·格雷此时却露出了笑容:“研究都是真的,那么格雷家费尽几代的心血就没有白费,我父母也就不是为了那些不真实的臆想而白白送命!”
白孤点了点头,回头张望了一下。来路已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每向前踏进一步,身后的道路就随即化作齑粉散入黑暗,将他们逼向难以逃脱的结局。
“继续往前吧,”玄君阳拿雕像放出的光芒晃了晃简与白孤,“估计这个山洞就是记载那段历史的地方,我们继续向前,也许就可以找到真相。”
话音一落,玄君阳手中的雕塑,忽然“唰”的一下熄灭了眼中的光芒,整个洞穴瞬间便被笼罩在了浓烈的黑暗之中。
“啊!”简·格雷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伸手揽住白孤的胳膊。
没等白孤与玄君阳有所反应。三人的眼前,忽然有亮光闪烁起来。
那是光影交织的图像——诡异的邪神在血海之中狂舞,白色的天空空无一物,连日月星辰都尽皆散去身影。有的只是断肢残臂、倒塌的废墟以及在大地上行走的黑色鬼影。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仿佛利刃、仿佛流星,向着那邪神刺去。无数的黑影向着银光涌去,企图以粘稠可憎的身躯阻挡它的轨迹。所有碰触那银光的存在都尽皆化作了虚无,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够阻止银光的前进。就连邪神自己,都不能。最终银色的光芒突破了层层阻碍,在邪神的胸前炸裂成一团耀眼的光辉。紧接着,邪神倒了下去,倒在了那巨大的岛上,岛屿便被邪神的撞击以及银色的光辉一斩为二。光芒过后,邪神消失了,天空依然湛蓝、大海依然深邃,残存的人类在崩塌的山峦之间寻得了一柱图腾——邪神以其硕大的恐惧形象保护着内里真实的模样,被那银光封印在了图腾之中。
人们恐惧邪神,恐惧惨白的天空与漆黑的海水,以及那些怪笑的恶魔。于是人们用刀刃剜凿,将那形象一分为二。邪神恐怖虚假的外在被人们永远地封存在了洞中,而那真实的内里,则被人们带向了破碎岛屿的另一端。
那一日,极光漫天。将邪神外壳的图腾封存的人们选择与这秘密一同死在洞里。他们的精神消散,腐烂的尸体却日复一日地化作了漆黑的怪——纵使被化为了图腾,邪神也依然是邪神,即使端坐在那里,便足以让脆弱的生物化作它的眷属。由此,每一个极光漫天的漫长黑夜,都是黑影们为呼唤曾经的天外权能而奔走呼号的日子。
邪神等待着,它等待着自己真实的内里再度归来。
闪烁的光影消散殆尽,玄君阳手中的雕塑再度发出光芒。这一次,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正是一柱巨大的图腾。它的外形,描绘着扭曲、诡异、恐怖的邪神的外形,而那不过是邪神虚假的外化,那双手所守护的空缺之处,才是邪神所拥有的真实,也是玄君阳手中所握紧的那一尊真实。
白孤看的出来,玄君阳在颤抖,因为此刻,他的手中似乎已经嵌住了这个世界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