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艺
“白姑娘,三思,神仙执意要插手人间事,是得不了善果的。莫非对那皇帝还有余情?”
我不作声了。
余情还是有的。修行本就清冷孤寂,若连些许萤光都不在,那岂不是要寒到骨子里?
北孤冷笑道:“修行不过三杯酒。一杯敬天地,一杯敬万物,一杯敬自己。万丈红尘分毫不近。为神仙虽跳脱生死轮回之苦,但也必须有所舍弃。这就是天道。天道本公平。”
我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听前辈言,如提壶灌顶。只是晚辈一向将恩怨看得分明。端木阳于晚辈有思,冷千山于晚辈有怨。晚辈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本以为你恢复了记忆便能洒脱一些……”北孤低声叹息道,“唉……天道本公平。”
“以你的修为,根本敌不过玉漱宫掌门。况且玉漱宫开派十万年,门下英才济济,大都是当世豪杰,情性中人。与姑娘亦做得知己。”
北孤的声音茫远迷离,似笑似叹:“譬如浮生,十二年前的群仙宴上他曾见过这个同神一样优秀的年轻仙人。霜剑风华,举世无双……”
我并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只正色道:“与此事无关的仙界同道,晚辈绝不敢冒犯。”
为一人,屠一城。我听过这样的戏本子,却并不向往。
倒是这老仙,一言一行都大含深意。我对别人的心思猜度得极准,此刻早知道缘由了,心中自是暗喜,于是起身行了个大礼:“晚辈自知学艺不精,还请前辈教我。”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提高战力,一贯的做法是研究精妙的剑招。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想出二十四招。”北孤笑了笑,忽而向一旁的云晔攻去。
“云雾山二十四式?”我大吃一惊。这样机密的武功,他真要如此轻易地传了自己?
同门之人互相拆招,立刻便能见得出高下。
云晔动作熟练,显是修练日久,极纯厚的内力震得剑刃嗡嗡作响。
而北孤那边剑势迤逦如行云流水,顺风而过,没有半点声息。明明只有二十四招,在他手上却是千变万化。
云晔走了五十招便败下阵来。
“不错。这些年没有疏忽了修练,只是仍旧不得要领。——你来试试。”北孤笑了笑,同样递给我一把木剑。
行礼毕,北孤也不容气,纵身一跃到了我跟前。
我只觉得眼光缭乱,下意识侧身闪开,眼见着剑气在石壁上划出寸许深的大口子。
来真的!
这老仙荒唐得甚是没有道理……
我少不得打起精神,也使云雾山二十四式对敌。剑气合一,随势而行,与修剑灵的要领倒是有几分相似。
一百招内,我使尽浑身解数,仍被北孤在木剑划了十几道口子,道道见血。
“好啊。”北孤抚剑大笑,“酣畅淋漓。”
唉……你老人家是酣畅淋漓了。我无奈耸肩暗笑。仙家一抬手,便能无中生有,衣服上的破洞自然是不妨事。因此看起来也没有多狼狈。
而这柄剑沾了龙族之血,千年之后竟化木为石,万年后成了云雾山镇派之宝。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当时北孤帝君怕我在玉漱宫吃亏,又赠一面幻碧天水镜。
我原本坚决不收,帝君只得推说怕云雾山有麻烦,自己的行踪又被司法天神侦知,他回离恨天之后还请姑娘多多照拂。
我这才知道他竟然也是神,只得答应。
云晔与我拜了三拜后,回到翡翠宫。打点人马,预备明日启程。
京城距玉漱宫并不算远,御剑而飞只需三个时辰。
众弟子之中虽有许多名门之后,但在面对这片高大雄伟、错落有致的殿宇之时亦不由得惊叫出声。
大殿虹桥飘浮在空中,底下是起起落落的海浪,阳光下格外夺目。幸而巨大的仙障在凡人面前掩住了它们的真容,仙门依旧清净宁和。饶是这般,迎来送往的仙者仍是应接不暇。
我长叹一声,道:“玉漱宫之盛,不愧是仙界之首。”
玉漱宫的东边是玉山。山上有颗菩提树,传说是天帝之师,东微帝君得道的地方。历次群仙宴均是在那里进行。
安顿完诸处住后,难免要与众仙相见。似落鸿岛那样与冷千山有过节的门派自然不愿早来,今日到的大都是愿意攀附的。
我同冷千山的事情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二。
其实我本就不指望能听到什么好话,淡淡地回了几句,叮嘱过众人莫要生事后才去了玉漱宫。
“家师已等候多时,国师大人这边请。”
玉漱宫弟子此时正在校场上习武,白衣飘飘,青锋横过,鱼龙潜跃,好不漂亮。
我所经过的游廊,两侧亦是摆满法器珍宝。时不时可见仙人与那领路的小仙躬腰控背,看步法身形便知法力皆是一流。
这可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不过单人独行,而对方却是高手如云。还好有幻碧天水镜在……
不知道弯弯绕绕走了多少个回环,她才看到清玉殿的匾额。
“这位道友,今日玉漱宫可有什么大事吗?”
为何殿前站了这么多人?
那领路的小仙道:“不瞒大人,前几天几名外门弟子下山,意欲对一位凡间女子无礼。幸而没有铸成大错。掌门与戒律堂长老正在商议如何处置。”
我微微蹙眉,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似乎与端木阳有关……
口中不说话,心下早已开始盘算解围之法。身为人间帝王,背上这样的名声,别人虽不敢多说,但终究也是无法抹去的污点。
穿过人群,我看见了那衣衫褴褛的背影,明亮的眸子不由得一沉。
“白公子,你我还真是有缘。不介意在下先处理一下本门事务吧。”冷千山起身相迎,站在台阶顶部居高临下都俯视着众人。
我也不看端木阳,转头一瞥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微笑道:“冷掌门一向沉稳持重,今日怎的动了这么大的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