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女鬼
?“四字诀”首要为“望”,但此时乌漆抹黑一片,自然是无法一望到底了。
其三为“问”,此刻鬼都不见一个,那更是无以为用。
余下以“闻”“切”两诀,或许可以试着一用。
以墓神的话说,“闻”便是闻气息。
墓神没有确切告诉我如何闻道气息,我这时也只好自己凭着经验摸索。
小屋四面为墙,我从门开始,以顺右向,摸着墙面一一闻听。
这些墙面,日久未作修搑,其内外墙体必有松动,而这些松动之处,便生有缝隙,它的气息那和结实处便也就有所不同。
果然,闻到门对面一处墙体时,忽然觉着墙体内散发出一丝丝清新的气息,这些清新的气息,自然是从外面穿过墙体透入进来的。
由此可见,此墙体必有松动之处。
我一阵欣喜,按着那处墙面用力一压,果觉一块青砖往里陷了下去。
由于黑暗,眼睛无法看见眼前状况,但想着那块砖陷入里面,自然露出一个空洞来,那么空洞里有什么,我也不敢确定。
迟疑得一下,估摸着这阴凉之地,虽然多有什么蛇蝎之类的毒物,但这时也多半受惊跑开,于是我不管那么多,便慢慢探手往墙洞里摸去。
那墙洞里面有一处空格,往下延伸,深入半臂,方才觉得手尖触处,似乎有一圆凸之物,心中不觉一动。
未必这就是玄学中所说的机关奇门所在?
我心中有如盗墓般新奇而又紧张,暗想着若是触动机会,那会怎样一个景象?
想了一会,把最坏的结果也想了个透彻,我终于一咬牙抓住圆凸下按,却纹丝不动,再顺手上来,但听“叮”的一声闷响,象是一条铁链被什么重物提动。
就在这时,身后门外忽然听得一声轻叫:“姐!”
我吃了一惊,才识得是小妹的声音。
就这一惊,我不由松手缩了回来,那链子又“叮”的一响,似乎是回复了原位。
我只觉惊出一身冷汗,回头望去,门缝里透着一丝微弱之极的灯光。
我轻声问道:“是小妹吗?”
外面应说:“是!”
我急忙走过去,有些诧异着说:“小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小妹还是那般一腔热血,说:“姐,你有危难,我来救你出去啦?”
我只以为她又要砸门,须要阻止,说:“小妹不可轻举妄动。”
小妹毫不在乎,说:“没关系啦。”
接着一阵钥匙抖动,这样的门遇到小妹也只好开了。
小妹提着一盏风灯,灯光甚为暗淡,就好象嘬气的老太婆一样微弱。
我借着灯光,觉察到她提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夜晚清凉,还没有冷到令人颤抖的季节。
我心中一阵激动,上前拥住她,仿佛要给她最有力的安全感。
但她的身体,却冷得吓人。
小妹不自然的缩了缩身。
我心下怜惜,说:“多好的小妹啊!”
这么深的夜,小妹一个人来到坟山,她虽然很害怕,但为了二姐,她还是来了。
我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说:“小妹,你哪里来的钥匙?”
小妹稳定了很多,说:“娘给我的。”
我不觉一诧,有些惊疑:“娘给的?”
小妹说:“我偷偷给娘说了,娘知道你关在这里,所以偷了爹的钥匙,本来她要来放你出去的,我就说我来了!”
我哀伤的叹了口气。
小妹说:“姐,快走吧!娘还在等着我们呢!”
我记挂着那个机关的秘密,本想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但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我重新锁好门,随着小妹出了“禁地”,便一直往后院侧门走去。
小妹说,娘在那里等着我们。
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我在这个家里已无法再呆了,出走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虽说同样是出走,但和五年前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小妹说,娘也是这个意思。
而且娘还决定要亲自送我出去。
我一阵心酸,想到当初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是她的女儿,那是多麽幼稚的行为啊!
而娘的伟大,在于无限的包容,无论你怎么对她,她始终视你是她的孩子,给予你无限的母爱。
我一面走,眼泪忍不住一面又流了下来。
小妹在前面走,没有看到,只是说:“姐,找到了杜姐姐,记得让我看看她!”
我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沙哑,拼命的点头说:“嗯,姐记得小妹的话!”
我又问她:“小妹,爹呢?”
小妹说:“爹出门了,否则哪有那么容易偷出来钥匙。”
很快来到后院侧门,黑暗中隐隐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等候在那里。
灯光渐渐地移近,只见娘一脸的焦急张望。
我叫了一声:“娘!”
娘上前来抱着我,情难自禁,早已哽咽得语不成声:“玉儿……我的玉儿……”
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也感觉到娘的身体特别的冰冷,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却比任何时候更加温暖。
抱着娘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娘……”
小妹也走过来,拥抱着我和娘,说:“娘,别耽搁了,让二姐走吧!”
她知道,如果呆得久了,若是被家里别人发现了,只怕就走不成了。
娘松开手,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说:“玉儿,娘舍不得你……”
我为娘擦去眼泪,刻骨铭心的叫了一声:“娘!”
小妹又塞了一个包裹给我,说:“姐,这是娘给你的。”
我愣了一愣。
娘说:“拿着,我可怜的玉儿一个人外出,没娘照顾,有些零钱总好应急。”
我只得接了,然后决然的转过身去。
就算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但还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此刻这般感动过,幸福过。
直到走出很远,娘的哭声仿佛还在夜空里断肠。
远远的,一只夜鸦呱噪着飞出了丛林。
我如失魂落魄般,跌跌撞撞的摸黑前行,孤独的身影游荡在夜空下,令我觉得就好像即将进入坟墓的鬼一般。
家如驿站,我却如过客,一切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前头两来里路外,有一个沉睡着的集市。
集市里唯一的一家客栈,早已进入了梦乡。
我上前拍了半天门,也没有人来理睬。
我暗自嘲笑,只得在集市东头寻了一个草堆里宿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我怕爹派人追来,便早早的雇了一辆马车前行。
幸好小妹临分别的时候,塞了一把银子给我,否则我肯定寸步难行。
坐在马车上,望着身边的风景一晃而过,我心中竟浮生出百般的落寞。
荒途,瘦马,树影倒落了暮日黄昏。
漫漫无边的行了一天,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城市。
热闹而繁华,紧促却又慵懒的都市,处处充满了富裕与贫穷的落差。
我想起墓神,暗自叹息。
墓神的一生,传奇的一生,也是富裕与贫穷的一生。
他要得到的财富,足以倾国倾城,但他却同时又一无所有,乃至穷困潦倒,直到最后,他才明白,原来富裕同样也是贫穷。
所以,有时我忍不住想,若是世间人终能明白这个道理,又何来诸般罪恶衍生?
只可惜一切终于迷乱,一个“钱”字了得。
我顾盼着两边夜游的人群,于楼影栋栋之间,寻了一家大客栈夜宿了下来。
然后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欲,依旧换上一身男子新装,面目涣然一新。
到得夜市,小商小贩无不呼高喝低,游人如鲫般来来往往,甚是热闹。
我混迹在人群之中,只见男女老少无不兴趣盎然。
不时遇上一群群如花少女,待看到我这个“少年”时,借着灯火朦胧,都发春似的尽生媚眼,令得我暗暗好笑。
我自恃一副女儿身家,这会女扮男装,自是难掩一份浊世翩翩。
这时,一白衫高挑的女子走上前来,燕语莺声的说:“哥哥,真是好雅兴啊!”
我往她望去,竟是呆了一呆。
这女子倒是好生美貌,就那水岱峨眉,双瞳剪水,小巧挺尖的鼻子微微上翘,一张樱桃小嘴,红嘟嘟的明艳,格外一副勾魂夺魄的模样。
我不觉莞尔,暗笑,说:“妹妹不也是么?”
女子嫣然一笑:“那哥哥不嫌孤独么?”
我忍住笑。
自来夜影浮孤多寂寞,最是楚宫俱泯灭,于是无数恶念丛生。
我就随意的问了一句:“那又如何?”
女子抛着媚眼,声音更是妩媚无比:“妹妹可以陪哥哥啊!”
我故意扮出登徒子的脸色,说:“那可是好了。想这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得与妹妹相伴,真可谓人生乐事呢!”
其时天上也并非月圆,相反满夜天轻雾萦绕,月华稀薄,朦朦胧胧的倒也有一番情趣。
那女子尚喜,眉目更见传情,说:“小妹叫未央,不知哥哥高名?”
我说:“我叫幺哥,未央,妹妹这名字可是好意境呢!”
未央甚为欢喜,上前毫无顾忌的执了我的手,轻言佻语,说:“哥哥,请随小妹去吧!”
她的手也是透冷,我不觉打了个寒噤。
她神色暧昧,若是大好男儿这时早已魂不守舍。
可我仅一女子,已然心无旁鸷,于是推脱了一下,却未脱开她的手。
未央嘻嘻一笑,说:“怎么,哥哥害羞了吗?”
也不知是她的劲儿大得出奇,还是我被她忽然迷了心窍,竟一路被她牵了去。
转眼之间,出了城门,又走上两三里路,要是别家女子,如此夜黑行走,只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可未央丝毫都没有怕的颜色,牵着我的手只顾前行,一边窃喜着说:“哥哥,小妹寒舍就在前面不远了!”
果然,眼前不远处的丛林里,突然间多了一座精致的竹楼,一淡灯光从窗口引射而出。
我迷迷糊糊着不知所以,看到小竹楼,漫不经心的说:“好出处!”
未央笑说:“日照香炉烟,夜来销魂露,当然是好出处了!”
推门而入,只觉一股冷气迎面而来,令得我不觉一颤,恍然而醒,惊讶不已:“这……这是何处?怎么这么冷?”
未央说:“穴居然!”
我望着她,甚感诧异,说:“穴居然?啥意思了?”
未央嗤笑一声,似是早已耐禁不住,扑了上来,将我抱得紧紧的往房里推,说:“哥哥这个还不懂么?穴便是洞穴,居然当然是坟墓呗!”
我吃了一惊,惊讶之间,被她一推,站立不稳,便往床上倒入。
就在这一刹那,眼前忽地一黑,灯竟然熄了。
但只仅仅眨眼间的黑暗,亮光又起,一股鬼气森森的感觉油然而生。
未央压着我倒在床上,便来解我衣衫。
我用力推开了她,一挣而起,更是面色惶变。
原来不知何时,这竹楼竟然真的变成了坟墓,而且刚才舒适柔软的的床也变成了一具棺椁。
穴居然,这就是见鬼的穴居然!
我经历过无数的墓穴之夜,什么西北鬼吹风,湘南夜魔煞,北疆龙抬头等等千奇之事,那是千百般的害怕和恐惧,但此刻让我一般同的感受。。
未央笑得十分甜美,说:“哥哥,别怕,妹妹没别的意思,无非只想陪哥哥一夜销魂而已!”
甜腻得废人的声音,如蛇丝娇的躯体,令得我不禁反胃起来。
我勉强舒缓了一下气息,急忙思忖着脱身之计,着手往侧身摸去。
跟阿三盗了四五年墓,这见鬼辟邪的东西总在贴身藏了一二,想来对付一个女鬼是不成问题。
哪知,就这一瞬间,忽然只见棺椁突然炸开,无数碎片飞溅中,一人从中跳了出来,执着一柄青锋邪剑直指未央:“你这女鬼,休得再要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