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秦娘子嘴角含笑,想必是真的为那卢娘子而高兴,唐宝如便向秦娘子要了那卢娘子的姓名、住地,打算回去也再侧面打听一番,便起了身请辞。

从银杏街出来,唐宝如看到如今银杏已经半黄绿,满树翩翩起舞,十分漂亮,不由又有些想起许宁偶尔会用银杏叶子做书签来,便轻轻捡起一片银杏叶,心中一动,回去到了屋里,提笔写了一些家里很好,淼淼又沉实了许多,已经会叫简单的娘爹了等等,最後写了句,今日见到银杏半黄半绿,十分美,特寄一片与你看看。便将银杏叶加入信内,密密封好。

待到将信都封好後,她出来想叫小荷明日叫裴瑄过来搬她准备下来的诸般物事,谁料到门口传来的拍门声。

银娘过去应了门,却有些惊诧地问了句:「亲家老爷、夫人来了?」

唐宝如抬头,果然看到许家两老一路风尘仆仆,手里还牵着个半大孩子,身後跟着段月容,巷口那里堵着一辆马车,里头满满当当地塞了不少东西,倒像是连人带全副家当都给搬来了。

唐宝如一看到公婆这般模样就心里有了数,上前一边问候道:「爹娘如何来了,也不捎个信来我们好早作准备。」一边将几人让入院子内。

罗氏一边四处打量小院子一边道:「二郎呢?想必是还在上朝未归。」又皱眉道:「怎麽住得这般狭小?比我们在县里新买的房子还不如。」

许留道:「京里地贵,能买这麽间小房已是难得,二郎应该还未够资格上朝,不过听说应当在翰林院值守的。」

唐宝如道:「这小院是赁的,价格若是在武进能买几亩地了。爹娘如何突然来了?」

罗氏眉飞色舞道:「前些天地方老爷送了朝廷封赏过来,说我已被封为太儒人了,县里乡绅夫人们尽皆来祝贺,好不荣耀。

二郎这一番孝心可贵,我们两老也有些想他了,我们琢磨着二郎如今想必是在京里站稳脚跟了,敬哥儿也已到了开蒙的时候,不如趁我们如今还走得动的时候,到京里来住着,敬哥儿也能得了二郎指点,将来读书上也出色些。」

许留轻轻咳嗽了声道:「主要是如今大姐儿也快满周岁了,你们也该再要一个了,你们小两口在京里没个长辈帮忙着操持,只怕平日多有不周全,我们赶着过来也是打算给大姐儿贺一贺周岁。」

唐宝如轻咳了一声道:「爹娘有所不知,前几个月夫君触怒官家,已是被贬谪至蜀地青城县那儿了,如今早赴任去了。」

罗氏吃了这一吓,尚未反应过来,「什麽?」

唐宝如不说话,许留蹙眉道:「因何事触怒官家?这也是好耍的吗,一不小心便是欺君之罪,如何了得,二郎怎麽这麽不小心。」过了一会儿又道:「知县也是七品官,想是官家也没怎麽生气,只是从京官到地方,差得也太远了,若是没个门路,将来一辈子留在外头都有,这可如何是好?」

唐宝如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不知道呢,夫君什麽都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麽要出京。」

罗氏本满怀一腔享受京城繁华的热血而来,如今先被这狭小院子惊了一下,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颇有些不冷静起来,「二郎去了蜀地,你如何不跟去?」一边又怀抱着一丝希望,「我看咱们县老爷也十分有派头,他家夫人、老夫人都是人人趋奉,十分富贵的。」

唐宝如道:「我倒是想去哩,只是夫君说一路上不太平,他赴任有时间的,一定要按时到,带着女眷和孩子路上不便,让我先在京里等着。果然前些日子接到信,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山匪,要不是带了护卫,身上又没什麽钱,还不得平安到任哩,真真儿是凶险。」

许留和罗氏双双吓了一跳,慌忙问:「可有受伤?」

唐宝如道:「听说伤了一臂,是皮肉伤,已是调养好了。只是那边的县衙极是破,地方又穷苦,买什麽都不好买,十分不好休养。」

罗氏不可思议道:「县老爷那也是一县父母了,难道地方上竟坐视父母官如此穷困?」

唐宝如笑了声,「那地方太穷,听说山匪横行,十分不太平。」

许留紧皱眉头道:「这地方官也有肥瘦之分,既然是官家龙颜大怒,那自然不是什麽好地方。」

罗氏极是不满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跟过去,也能照顾他一二。」

唐宝如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当然想过去的,只是前儿我身子觉得不太舒服,请了大夫来看原来已是有孕了,此去蜀地山长水远,路上匪徒又多,我有孕在身又带着女儿,哪里好走的。

但是这小宅子年底便要到期了,要再赁又要添钱,夫君不在身边,俸禄也不好领了,只留下一点子家用,交了租金不剩下多少。这京城里没有地,连一把葱都要现买,还有没有井,水每日也要买的,这屋里还要养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天天一睁开眼就要花好多钱,一想到我就发愁得很。正好爹娘来了,我心里也宽了,正好替媳妇分担一二。」

许留尚未说话,罗氏已是惊道:「我们哪里带了多少钱。」

许留皱着眉头道:「既然花销大,那不若换个小点的院子,再卖了那两个丫鬟好了。」

唐宝如道:「这也使得,只是我如今有孕在身,大夫说这一胎有些不太稳,皆因太过担忧夫君的缘故,因而要少动气、少走动,家事不可劳累,冷水也碰不得,平日里家事全靠小荷和银娘使唤着。如今是太皇太后国孝期,所幸我是之前便有了孕的,但是到底不好出门招摇,省得别人瞎猜疑以为我是孝期得孕,那是要影响夫君前程的。

因此找院子、家事,恐怕要靠爹娘操劳了,并不是媳妇想躲懒,我肚子里头这一胎若是个儿子,那可是我唐家的香火根儿,万万不能有闪失的,想必爹娘也是知道我的难处的。」

罗氏惊道:「怀一胎如何就这般娇贵起来,我当年怀着二郎、平儿不也一样地头送饭、拔草的……」

许留连忙道:「唐家就等着这长子呢,我们当然能理解,只是这京里我们初来乍到,也还不太熟悉,且先再看看先。如何当时不多赁上几年?」

唐宝如道:「爹娘有所不知,这京里多是短租,四方客商、赶考举子、百工巧匠日日都来,院子根本不愁租,若是租长了反倒亏呢,因此多不肯长租的。」

许留皱眉道:「也罢,那先安排我们住下吧。」

唐宝如又道:「这院子里头只有两进,一进我和夫君住的,如今公婆既然来了,那只好让小荷、银娘和大嫂都和我住里边那进,委屈爹娘住在外院了。」

罗氏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外间紧挨着厨房的厢房道:「这里也能住人吗。」又道:「连我们乡下的房子都比这里宽敞些。」

唐宝如为难道:「那爹娘不如到隔壁去将隔壁的房子赁下来?这样住得也宽敞些。」

许留道:「且先将就住下,明天再说。」

唐宝如心里暗笑,一边懒洋洋道:「也好。」一边叫银娘,「银娘快出去买些菜来给爹娘做饭哩。」又问:「小荷呢,让她去送个礼如何这麽久也不回来,这前头乱糟糟的,要收拾了才好让爹娘住下,难道要我动手才行吗。」

银娘看唐宝如这一番作态,她是唐家雇了来专门伺候唐宝如饮食的,当然是帮着自己家的人,连忙开腔道:「买菜容易,只是您这些日子饮食不定,一会儿要吃羊肉、一会儿又要吃鸭肉的,这买菜的钱却只剩下半贯了,还有油、盐都不太够了,也得买。还有亲家老爷、夫人来,那自然是要买些被褥,家里的被褥哪里够使呢,还有姑爷那边的长官要走礼……」

唐宝如道:「少罗嗦,如今爹娘来了还怕没钱吗,且先去买上一只鸡、一只鸭来,好好给爹娘接风才是,被褥也只管买,还有眼看快入冬了,乾脆多买几床棉被才好。」

罗氏慌忙道:「不必这麽浪费,家常菜便好。」

许留也道:「二郎不在,我们还是俭省为上,这里处处都要用钱,依我看媳妇倒不如随我们回武进去养胎的好。」

唐宝如道:「大夫说了这一胎要好好地养,万万不能旅途劳顿哩,再说了这是我唐家的长子,我总要吃好、睡好才能养好孩儿。」

许留只好道:「媳妇说得也是。」

银娘便出去买菜不提,唐宝如便道:「小荷也不知何时才回来,这前头乱糟糟的,只好麻烦爹娘自己收拾一下子,大嫂且带着敬哥儿进来,我带你们在夫君的书房先住下,那里夫君走後就没住过人,也需要收拾一下子。」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牵了许敬的手,洋洋自得地进去了。

段月容跟着进了去,只留下许家两老面面相觑,只好勉强收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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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从夫愿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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