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的探案生涯》残卷之一
B市。于滨眼望着面前被切成八块的奥迪车。
能看得出车子受损极其严重,定是遭遇了重大交通事故。
协助调查的本地同事从前是于滨带的徒弟,叫做刘志鹏。他利落地向废品收购站老板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是公安局的,请你配合一下调查。”
老板脱下油腻的迷彩服,给众人散了烟,冲刘志鹏点头致意:“好说,好说。咱本地人,谁不认识刘队?哪个不是靠着刘队的庇护?刘队什么时候收过咱一分钱保护费?”
“好了,别贫了。告诉我这台车子什么时候收来的。”
“大概三四月份吧,记不太清楚了。王果冻,去把账本掏出来!”
果冻看起来怯生生的,眼神迷离,双腿一直打颤,双手捧着账本递给老板后,马上准备离开。
老于眼睛一楞,射出寒光,大吼一声:“你给我站那!别动,一会有话问你!”果冻吓得跌坐在废钢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板鄙夷地瞧了一眼,翻开蓝塑料皮本子,陪笑着为刘志鹏点上烟:“刘队,就是四月五号,清明那天。按废铁价收来的,四千八。撞得稀里哗啦的,可够惨。”
刘志鹏笑了:“你也是够黑的啊。什么人卖的还有印象吗?”
“还有点。这么好的车撞成这样,我特意留意了一下。”
“长什么样子?你给我详细描述一下。”刘志鹏回头嘱咐张宏达:“笔录好好做。”
“是个老爷们儿。我记得应该是个炮头,夹个包。胖乎乎的,手上带了串老大的蜜蜡。”
“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老板露处黄牙笑了:“那肯定不正常啊。刘队你也知道,我几进宫的人了。不过我发誓,自从刘队你上任,我脚踏实地做事,放低身段做人。”
老板说相声一般,为坚硬的气氛带来了些许松懈。
“到我这里来卖车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我一个收废品的,对废品门儿清着呢,不管是废物还是废人。”
刘志鹏跟着乐了:“以后小心点,别被人黑吃黑喽。你这里有没有监控?拉出来瞧瞧!”
于滨一直死死盯着东倒西歪的果冻,生怕他随时吓昏过去。谁知果冻突然来了力气,大喊一声:“没有……没有监控……”
老板愣了一下:“放屁!我装了十六个摄像头!同志们,在这面。由我高举旗帜,带头冲锋!”说罢,摆出个打虎上山的身段,钻进塑料棚子。
于滨拎着果冻的脖领子,像拽着一只死鸡。这小子八九不离十与案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老板的儿子笨拙地调出了四月五日的监控,画面三百六十度分布在显示器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胖子点清废品收购站老板递来的钱,果冻引着胖子来到旱厕。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电线杆上的摄像头无死角地拍摄着厕所。
刘志鹏狐疑地看着老板。
“工作需要,需要。”老板尬笑两声:“总丢东西,没办法。”
谁会偷废品站的东西?刘志鹏暗暗留了个心眼,此处早晚要彻查一遍。
胖子放了尿,哆嗦几下,扯着裤子边系腰带边小心地环顾四周。他嘴上一直挂着黑色口罩,鸡贼得很。
果冻从怀兜摸索出个黄色油纸包,胖子打开,刮出些许粉末状物体嗅了嗅。随即扔给果冻一个信封,鬼祟地绕到后门离开。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宏达,叫人。让他们带逮捕证和搜查令来!”
老板脸色吓得煞白:“刘队,我发誓这事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我几进宫的人了,这种事儿打死我我也不敢干啊!刘队,你要给我做主啊!”
刘志鹏利落地说道:“待会回局子里给我讲明白喽,你全家午饭我包了。”
于滨用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烂泥般的果冻:“把他拷上!视频资料带回去。”
“滋啦”一声怪响。电脑屏幕闪了个火花,冒出黑烟。众人几乎同时冲向了显示器,地上瘫软的果冻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跃过碎钢。
老于暴怒地大吼:“吴君看住喽!其他人给我追!”
果冻双手按墙,抽出皮带搭在立柱上,“蹭蹭”几脚,蹬着跳上了两米半的砖墙,拨开玻璃碴子。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全无刚才烂泥的状态。
老于带着队伍死命跑着,分两路从前后门追出。
很快,于滨看到了果冻一分为二的身体,想完整拼凑怕是很难了。挂车司机抱着花臂,失声痛哭,嘴唇涨成了猪肝色。
刘志鹏喘着粗气:“宏达,摇人,拉警戒。”老于压不住火,一拳砸在路灯上。
刘志鹏轻拍着于滨的肩膀:“师傅,冷静啊。”于滨黑着脸推开刘志鹏,俯身观察着尸体上青色的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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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王经国。”
“年龄。”
“52。”
“职业?”
“开废品收购站的。”王经国一身机油味儿,萎靡地坐在椅子上:“刘队,我都几进宫的人了,规矩咱都清楚,先给支烟放松放松。”
刘志鹏点了点头,他对王经国印象还算可以。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在厕所装监控?”记录员王旭听着刘志鹏的问题,红着脸低下头。
“嗨,这不人家说全套的安全吗。毕竟我大家大业的,丢点东西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刘队?”王经国油腻地笑着。
“你很不老实啊。非得熬鹰吗?”
王经国脸色变了一下,小声嘟囔着:“咱都几进宫的人了,能跟刘队撒谎吗?配跟刘队撒谎吗?敢跟刘队撒谎吗?这里头的规矩我比你们都清楚,我一个字儿都不带扒瞎的!”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
“你新闻看多了!知道规矩还不老实?要不先送你进去吃个饭?”刘志鹏清清嗓子:“毒品和命案,我送你张长期饭票,这事儿绝对是你干的,铁北监狱伙食好着呢,顿顿肉丸。”
王经国挤眉弄眼:“我……”
“老实点儿!我跟你太客气了是不是?”刘志鹏脸色骤变,威压瞬间袭来:“你,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
“我、我……”
“说。”
王经国趴在桌子上,头上汗珠直流,十分痛苦。他用力地拽着头发:“咱都几进宫的人了,老婆戴绿帽子这种事儿谁能接受的了!”
细软的发丝落了一桌子。“我tmd听人说,我媳妇儿和我侄子好上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所以,我想抓个现形……”
“凡事不都讲个证据,这方面我跟你们一样……”
“扯淡!你老婆呢?我怎么没见到?”
“前天晚上,打麻将输了二百多!被我打跑了,败家玩意儿。”
王经国痛苦不堪,窝在椅子上,眼圈通红。
心理攻势见效,必须趁热打铁。刘志鹏见惯了人生百态,没什么值得同情的。犯罪,没有任何借口。
“你侄子是谁?”“果冻。”
“给我详细说说果冻这个人。”
“这犊子大号王国栋,他爹欠债太多,喝了百草枯。妈死的早,这小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这个牲口……”
“多大年纪?”
“应该是22吧。对,22毛岁。”
“他平时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交往?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这牲口瘦不拉几,无精打采,天天像个软脚虾一样,没点用处。白天搬搬破烂,晚上就知道上网吧玩游戏。”
“他平时去哪家网吧上网?上过学吗?”
“叫什么金沙网吧,我偶尔也去玩两把。”“上过两年初中。”
“哪家学校?为什么只上了两年?”
“l市二中。这牲口不学好,三天两头抽烟打仗。咱这几进宫的人了,钱也不多,让他轱辘两年得了。”
刘志鹏心头一震,l市,老于工作所在地。也许,两件案子或多或少的有着关联。
l市二中以学风彪悍闻名,算是周边农民子弟学校。住宿条件差,教学水平低,硬件软件没一项过关的。但胜在便宜,以及l市的超低消费水平。
各地市州闻名的混子里有不少以在l市二中受过教育为荣。
“为什么辍学?”
“抽烟也罚钱,打仗也罚钱,卫生不好也罚钱。没点别的招了,谁赔的起?这牲口学人家黑社会,长了那脑型吗?还在手腕子上文个蝎子,你说他怎么不文个地蝲蛄?我惯他吃饱还惯他长肉?没点b脸……”
王经国一开口就如同说相声,几句话蹦出来后变得神采奕奕,多半是几进宫憋坏了。
“行了,你回去吧。随时候审。”
王经国站起来冲刘志鹏鞠了个躬。“刘队,嘿嘿,刚才不是说管饭吗?俺家离你这挺远,能不能给咱和咱儿子送回去?”
刘志鹏无可奈何地笑笑,拍给王经国二十块钱:“好好做人。里面不好受。”
“得令!”王经国小步颠颠地走着。带了录完口供的儿子离开了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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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技术科的同志正检查视频资料。废品收购站中的电脑因为电路整体功率突然加大烧了两根线,没什么问题。而视频资料似乎并没有损坏。
老于眉头紧锁,在一旁紧紧盯着显示器。刘志鹏把情况同老于说了一遍,老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去和上级请示一下,把两个案子合并办理。”
“不用了,师傅。我刚开完会,马上要成立专案组,领导已经把你借调过来了。”
老于没有多言,翻看着笔录,手指重重地划着l市二中。“志鹏,通知下去,今晚加班。”于滨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刘志鹏的人马。
刘志鹏早就习惯了于滨雷厉风行的作风。虽然现在自己已比师傅高半级,却毫不见怪,反而觉得一丝丝亲切。
“知道了师傅。”
老于拨通了l市教育局:“喂,于澄,你马上给我调二中一个叫王国栋的,初二辍学。我要他和他班主任、班里同学的全部资料!手续我随后派人送到,文件用微信传给我。”
电话另一边大喊着:“爸,这不合规矩,我得请示领导!”
“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老于气急败坏。
“那你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爷爷晚上过生日……”
老于仿佛没听见,直接挂了电话:“志鹏,胖子的信息查到了吗?”
刘志鹏苦笑了一声,咽下浓茶:“师傅,你看我这忙得,哪有那么快?”
“你最好快点。还有功夫坐在这里喝茶?”老于阴鸷地扫了一眼刘志鹏。随即专注地检查笔录。
汗珠从老于头上滚落,肝脏剧烈地疼痛起来。
老于整理着手中的线索,一杯奶盖冒着热气。专案组的同志们各司其职,小心翼翼而井然有序。
一辆十成新的奥迪被分割成八块,发动机号与l市奥迪4s店调来的信息相匹配,基本上可以确认其为朱雷的车。不过车辆牌照遗失,暂时不能过早下定论。想来是嫌疑人惧怕“16444”的车牌号太过扎眼而刻意拆下的。
初中辍学的王国栋在老师口中的描述与王经国提供的信息截然不同。他并不像王经国所说的孱弱不堪,而是时常欺负同学、戏弄老师被放弃掉的下下等生。班里的同学一半留有案底,隐匿在各个小县城的金字塔底,无一人上过大学。
朱雷自三月二十六日婚礼失踪,至今已整整两个月,了无音讯。手机经过定位后,被发现根本没有带在身上,而是一直静静躺在家中的抽屉里。
他留下的信,经过笔迹鉴定,确认为本人所写无误。那张卡中的存款,是朱雷的转业费,也没有任何疑点。
朱雷是转业军人,复原后在消防队开车,各方面条件优秀,女人缘不错,追求者甚多。结婚对象宋佳,长相较好,经营着一家奶茶店,父母是重组家庭。
之前据宋佳的朋友透露,一个名为侯证森的肄业人员常常独自至宋佳奶茶店中喝酒,并且时常对宋佳进行骚扰。侯证森绰号猴头,可以归类为社会闲散人员。
老于暂时将视线锁定在侯证森身上,此人疑点不少。作案理由及动机都很充足。
当下之计,应该双管齐下。一方面监视侯证森,一方面寻找监控中的胖子。
图画师根据视频中胖子的形象迅速地挥动着铅笔。圆脸,炮头,高鼻梁,眼睛大而无神。体重一百八十斤至二百斤,身高一米七三至一米七六。罗圈腿。左手手腕戴蜜蜡珠子,右手夹包。
王国栋的指纹及DNA送去省局对比,明早才能出结果。相关取证已密封好,摆在桌子上。
老于小心地戴上白手套,取出了果冻的手机。信息技术科的同志用两分钟破解掉了密码。
电话簿没有任何一个联系人。所有的通话记录全都是连串的数字。微信没有任何消息记录,已经委托网络部的同志去调查。
短信除去广告信息外,大概有二十多条,全都是些奇怪的网络符号。
于滨仔细翻看着通话记录,一个熟悉的号段跃入眼帘。前七位与自己的完全相同,网络运营商为中国移动。
老于拨通了号码,无人接听。两分钟后,对方回了条短信。“o㎜∫,?”
有发现!老于一阵欣喜,但是如此隐晦的消息,究竟代表着什么?老于再次打了回去,却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把这些东西都抄下来!”
于滨取出另一个黑色的皮面笔记本,歪歪扭扭地写了整整半本。字迹之草,犹如处方单般。
参苓白术散,莲子百合汤,龙胆白芍饮……
拿着本子,于滨一脸茫然,他想不清楚,一个无限接近于文盲的人,记着这么多中药方子有什么用。
“志鹏,去查查,都是治什么的!”
心肝脾肺肾,全都包含在内。一时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问题。
转眼到了凌晨三点,吴君带着一大包油条及包子,走出了小吃部。疲倦感瞬间袭来。B市他很熟悉,警校就是在这里读的。现在工作的l市是B市的下辖县级市。
看着泛出鱼肚白的东方,吴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治安监控每隔几米便有一个,小红点闪烁。
大城市果真不一样,安全多了。吴君如是想着,如果l市的监控有人检修,朱雷也不会如水蒸汽一样消失在茫茫人海。
与此同时,黑暗正侵吞着另一座城市的罪恶。
猴头所在的贩卖假烟团伙十分猖獗,组织严密有序,等级森严。然而暴利之下,却安稳度日,从没有过安全隐患。据说是因为上头有内线。
猴头在sky伏特加中注入了雪碧,自从佳佳的奶茶店歇业后,少了很多乐趣。猴头倚靠在藤椅上自斟自饮,半杯酒下肚,颤抖的手有所好转。
自从进入卖假烟的行当,吃喝不愁,还有些剩余用于置办游戏外设。他并不缺钱,或者说是父母并不缺钱。他缺的只是存在感。
上线人称肥狗,虽然没见过,但是对自己很够意思。此人听声音应该是个猥琐的胖子,哼哼唧唧的。
每个月只需要上缴一千元份子钱以及当月账单,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肥狗刚刚打过电话,似乎感冒了,声音有些低沉。
他流露出十分着急的语气:“猴儿,出事了。立刻把账本就地烧掉,千万不要带出屋子。黑皮明儿一早就到,你买上车票,有多远藏多远。”
猴头儿迅速翻找着自己的账本,应该在一件棒球衫的口袋中。不对,账本呢?
猴头心急火燎,手剧烈地颤抖。所以,他选择了用伏特加平息起伏不定的心跳。
肥狗前些日子邮来的烟十分不错,抽起来像日本七星,却多了些不可言状的美妙。
烈酒配浓烟,让猴头感觉到了丝丝的快乐,头脑变得清明。他蓦然想起,账本落在了佳佳的店里。
可能是玩游戏玩过了头,最近莫名其妙地容易发怒,又健忘。只有像此时此刻,才能缓解他的焦虑。
那个账本,上次吃鸡爪子时候拿来撕纸包骨头来着。最近佳佳关了门,怎么把它销毁呢?
向佳佳借钥匙?这不胡闹吗?分明是给警察留证据,女人可靠不住。翻窗撬锁保险多了。
他把手往墙上用力蹭了蹭,看着手腕上的蝎子。时隔一个月,伤口已完全长好。那是喝多了以后阿杰带着他文的,小作坊的手艺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店主还特意用石蜡帮他做了旧,这样能让文身看起来似乎已有十年之久。蝎子挺好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传染艾滋病,带来生命危险。
三点钟,街上空无一人,没有烟火气的街道阴森恐怖。
猴头儿翻窗而入,自觉身体大不如前,才几步路就挥汗如雨,怕是肾虚严重。
巡视了一圈,不知道谁把账本拿来垫着桌角。猴头儿摸到厨房提着一只不锈钢盆,就手点燃那只笔记本,用调奶茶的玻璃搅拌棒拨弄着。待灰散尽,方才复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地点着了烟。这一幕前些日子他在一部谍战剧中看过,是冯远推荐的。
他还特意充了会员。没想到自己也像个间谍一样,猴头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与倪永孝更加接近了。
猴头儿绕到三市场,径直走向隆丰狗肉馆,要了份尖椒护心肢以及一套汤饭,舒服地吃着。票已经买好,借此由头去乡下钓鱼也不错。
五月份,蛤蟆下水,鲫鱼,该开口了。
猴头跑了一路,刚铐在椅子上就吐了,满地的狗肉味儿,难闻得很。
老于很是无奈,拽着满身味道的猴头进屋,关门。
“侯证森,你这是要去哪儿?”
猴头儿上气不接下气:“警察叔叔,先扔我支烟,缓缓。”
“先回答问题再抽烟。你要去哪儿?”
“去乡下我爷爷家。怎么了叔叔,能给我烟了吗?”
“接着回答!你跑什么?”
“我憋不住,想尿尿。”猴头乘坐的客车早上被警车拦住,他立即翻窗跳车,捡小道往山上飞奔,自然地被带回了局里。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我tm也再说一次,给我烟!”猴头咆哮着:“你tm给我!”
老于震怒了,一个铐着双手的愣头青,竟敢当面辱骂自己?老于抄起搪瓷茶缸,站了起来,想打他个鼻青脸肿。
记录员一把按住他:“于队,使不得啊!”
谁知猴头脑袋像缺了弦一样:“你mb,给我烟,给我烟!在我兜里,给我掏出来!”
老于阴鸷地盯着猴头,突然冷静下来,不对,有问题。这间屋子在背阴面,冷得很,就是为了给嫌疑人带来心理压制力。
而猴头满头大汗,目光呆滞,显得十分亢奋。
老于掏出猴头的烟嗅了嗅,抽出五六支放在桌上。帮猴头点上后,他把烟扔给了记录员:“一会儿拿去查查,这烟有问题!”
猴头深深吸了一口,多巴胺迅速分泌,占据了大脑。猴头儿舒服地展开眉毛,眼泪鼻涕流出不少。
“告诉我,你跑什么?”
猴头恢复了冷静,卖假烟不是什么大事。坦白从宽,再让老头子运作一下,顶多判个半年八个月的。
他索性全盘托出,想着争取做个污点证人,抓了肥狗,适当减刑。
老于一脸茫然,这小子多半有病,讲了半天毫不相关的东西。
“我问你,朱雷你给弄到哪去了?谁管你卖不卖假烟?”老于猛地一抽,看到了猴头左手手腕上青色的蝎子。
猴头一愣“朱雷?那小子不是跑了吗?叔叔我跟你说,这卖烟也是有讲究的……”
“行了,你别再说了。午饭我们管了。下午再聊。”
老于大概知道了,猴头的烟里加了料。他心情不太好,老朋友这么大年纪了,痛失爱子,会怎么样呢?
凌晨风尘仆仆赶回l市,是为了调取宋佳名下“时尚饮吧”奶茶店的监控资料。一辆大客车停摆在公路上,短发青年看见警车跳窗就跑。逮住后发现正是准备监视起来的侯证森。
太巧合了!老于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根本想不通透。他需要睡上二十分钟,检查过奶茶店的监控后,再审侯证森。
“于队!烟里确实加了料。量还不少。”
老于想起猴头所说的卖假烟的过程,这小子八成还tm是个毒贩子!视频资料里一定有更进一步的信息。
这觉是睡不成了。“那个谁,王儿,通知他们几个,到我那儿开会,马上。”
一行人无奈地坐进老于办公室中。炸酱面刚吃了半口。
“来来来,接下来的工作,都把眼睛给我瞪大了,好好盯着监控看。把重要线索记好喽!”老于思索着那两只蝎子:“吴君、吴迪、张韬跟我走,去侯证森家取证。给刘志鹏打电话,马上把尸体照片发给我!”
吴君眼圈黑得发紫,连续三天没怎么闭过眼了,随时可能会摔倒。而精神矍铄的于队,天生就是做刑警的料。
吴君想起若干年前的一件事。
他到老于家中串门,老于的儿子于澄在看黑猫警长。吃猫鼠设计害死了白猫,老于顿时砸了水杯,怒吼道:“什么tm动画片!于澄,滚去写作业!扯淡的玩意儿……”
嫉恶如仇,性如烈火,可以完美诠释于队长的性格。
“要申请配枪吗队长?”
老于冷笑道:“你是不是应该睡一会儿了?取证配什么枪?抽两颗烟,马上走。”
吴君无奈,带齐了证件,套上执法记录仪。
猴头家住在高档小区,老远便能嗅到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一楼门市房清一色的棋牌室,烟雾缭绕。
门牌光洁如新,还渗出几滴水,显然是刚用高压水枪冲洗过。三单元16层,提前通知的猴头父母,已站在门口等候。
“同志,我儿子怎么了?请多多担待啊。”猴头的母亲长得很漂亮,此时却花容失色。
猴头父亲掏出中华香烟:“于队长是吧?久仰久仰。你们王局是我哥们儿,我儿子怎么了,方便露个底吗?”
老于看到烟盒中夹着叠好的厚厚的一摞钞票,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拨开烟盒,出示搜查令:“对不起,暂时无可奉告。请待在外面,以免破坏现场。”
猴头家境殷实,自己独居一室。无论是上网还是卖假烟,都很方便。四人穿好鞋套,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搜索着。
侧卧的榻榻米上摆着高高几箱烟,各式各样,看来新进没多久。“带回去,仔细地查!”
整间屋子大概一百二十平,欧式装修。金色的壁纸透着华贵之风。水晶盏灯雕刻细腻。空调一直开着,可见侯证森并不在意用电。青花杯子里尚有半杯白酒。古朴典雅的酒柜陈列着各种洋酒,隔着玻璃也能闻到龙舌兰的香气。
冰箱里堆积着高档食物。燕窝就有好几盒。一个冰蓝色zippo火机引起了吴君的注意。
他拭去火机上的冰霜,叫住于滨:“于队,冰箱里放打火机,有问题。”
老于颠颠手中的zippo,猛地拔出机芯。一小袋白色粉末,藏在火机壳内。
老于磨着牙,阴鸷地笑着:“侯证森,铁证森严。亏你还敢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