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珀阁居灵
凌蓝被告知，自己是圣灵。
他一醒来，茹丘蜂族灵主钦元的大脸便映入眼帘。
你……你们是谁？我同你们认识吗？我在何处？
他还没有张口，钦元已经说了一大堆：“能承救您，是我族族灵万代有幸，既然圣灵愿意惠临我族，那下灵便将蜂族王室的名冠奉上，溟水已经赐了一字灵文，圣灵往后在蜂族的专属名讳就是，钦蓝。”
凌蓝一心思考着二字，蜂族……
钦华听着不对，猛地在他兄长的肩上拍了一下。
“怎么了？”钦元转头瞪向站在他身后的钦华。
一前一后神情切换之快，像极了凡界深夏的天气。
“哥，你莫不是高兴疯了，我们的名冠是很尊贵，但也没有尊贵到可以被放在溟水灵文之前吧？”
“你别说话！”钦元剜了钦华一眼，恶狠狠地对着他吼道。
这两位亲兄弟总是如此一来一回地对话，彼此早都习惯了。
和自己兄长一贯相睦友好的凌蓝看到此番场景，大为惊惧，猛地坐起，连忙摇手。
“圣灵，你怎么了？”钦元诧异地看着好像在用尽全力摇手的凌蓝。
不要因为我伤了和气。凌蓝想表达这个意思，但无奈只能用手表达。
“你不能说话吗，圣灵？”钦华一眼看出了他的苦处。
凌蓝放下手，点点头。
一入芜灵江的平流，凌蓝歇斯底里地唤了声衍析的名字后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倘若只是如此，那倒也罢，可后来，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控制自己保持清醒，无法再追着那轮镜子飘流。
钦元看着凌蓝，重重地叹了一声。
“那您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钦华睁大了眼，一张俊脸向凌蓝凑了过去。
凌蓝惊恐地往后欠身，看钦华顿了一下，他好笑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知自己现下身在何处，但这仪表堂堂的两兄弟对他如此热情，眼神也是分外真诚，他心里一时也就没有多少疑虑了。
“哥，我还是觉得你不可冒然为圣灵起这个名字。”钦华转头对钦元严辞道。
钦元呵了声，睨了钦华一眼后，云淡风轻地摇了摇手。
他这自然是不容商量的意思了。
凌蓝疑惑地看向钦元，不明所以。
“圣灵，您想要叫钦蓝，还是蓝钦呢？”在凌蓝的注视下，钦元渐渐心虚。
我有名字。
凌蓝正愁于如何给他二人解释，钦华看他面色犯难，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圣灵，要不要通传灵识？”
是啊，通传灵识！
“我的元神在此处，请您感印一番。”钦华挤掉凌蓝榻边的钦元，忙指着自己的额心对凌蓝说。
素未谋面的两个灵物，方一相识的短暂期内，因为不熟悉彼此的灵息，所以要用特殊的办法来开启通传灵识的术力。灵息深厚者只要感印一次灵息在他之下的灵物的元神之后，往后只要起意通传，不管相隔多远，那个灵物都可以一瞬就接收到。
不过，那个众知之理始终存在，灵息较弱者若想换向通传，除非灵息禀异，否则无法实现。
钦华笃定圣灵的灵息一定是比自己深厚的，毕竟是经历过芜灵江残酷淘筛的灵物。
凌蓝开心地笑着，大力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右手的食、中两指，顷刻覆上钦华的额心，钦华紧张地感受着那一丝冰凉，十分期待地闭上了眼。
寒气一瞬涌入整个印堂，钦华感觉颅后都因为惊寒跟着变得清静了不少，他不觉更为忐忑，内心躁动着准备感知凌蓝通传过来的灵识。
钦元无奈地抽开身，站在了一边。
他默默观察着钦华和凌蓝，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圣灵的手比蜂族小王的脸还要白几分。
其实在前一刻自己坐在圣灵跟前的时候，钦元已经发觉到了凌蓝肤如冰玉，不仅细腻无比，还透着冷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俊秀的弟弟竟然在这一点上还没开始同圣灵比就已经输了。不仅如此，他的相貌和身姿更是让同为男子的钦元惊叹。
蜂族还未成婚的女灵们估计很快便会互相拳脚相加了。
可是圣灵只有这一个，要是我族未成婚的女子皆为他生了情根，那与她们同龄的一众男子怎么办，我族往后的繁衍生息岂不成了一个大问题……
钦元不觉苦苦思索了起来。
专心等待了许久的钦华狐疑地睁开了眼，当看到凌蓝脸上诧异又悲伤的表情时，他便有所明了。
凌蓝愣愣地与他对视了一瞬，没有撤开手。钦华想了想，忽又闭上了眼。
“怎么样，圣灵给你说什么？”钦元突然问道。
钦华没有理睬钦元，额心紧抵凌蓝两指，自顾自地转着眼珠。
钦元见状，小心地闭上了嘴。
过了片刻，钦华再度睁开了眼。没等钦元反应过来，他已经面对着钦元站起了身。
“哥，圣灵说他喜欢钦蓝这个名字！”
“真的？”
二人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喜悦。
“真的，是圣灵告诉我的。”从钦华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太好了，太好了。”钦元边念叨边转头看向凌蓝：“圣灵果真见解独到，慧耳独具，以后您便是蜂族的钦蓝圣灵。”
钦华站在鞠着身子的钦元背后向凌蓝使着眼色，凌蓝思索了一瞬后收起了脸上失落的神色。
待到钦元站起，凌蓝便微笑着连连点头。
“好了，哥。”钦华打断了钦元回应给凌蓝的傻笑，“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儿再照顾圣灵一会儿便回来。”
“好好好。”钦元一口答应。
钦元向凌蓝请辞后正准备走出珀阁，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了一事，于是他硬拉着钦华叮嘱了好久才放心地离开了。
“圣灵，你别怪我。”
钦元一走，钦华便面带歉意地看凌蓝。
“我不知道我哥能不能接受圣灵失去灵息这件事，为了能瞒住他，我只得先这样说了。”
凌蓝慨然看向钦华，摇了摇头，不怪他。
钦华颔首回应了凌蓝，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他指着周围道：“圣灵，这个地方叫珀阁，它停留在茹丘近空，是我族生灵用提酿的精蜜压成的珀色石所造，我哥之所以把你安排在这个地方，是因为此前他一直担心圣灵灵识受损过重会醒不过来，而我族生灵群居于珀阁向外径距一百里的环形蜂舍，几乎没有不吵闹的地方，所以想着这清静之地应该能更好地帮助圣灵恢复。”
凌蓝循着钦华所指去看，只觉所望之处皆是晶莹剔透、明璃欲滴的珀色，神奇的是，四面都是这样的墙，但从里面看，却一点儿也望不到外面。
“我未曾想到，圣灵竟然会丧失灵息，按理说，都到芜灵江江尾了，能保住灵体的灵物应该不会丧失灵息，至多会丧失……灵识。”钦华突然想起方才说到名字时凌蓝的神色，明显是有深意要倾吐的。
虽然他没有能力传灵识给钦华，钦华也什么都没感知到，不过钦华总感觉他那样的神情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
难道说……
“圣灵，你的灵识还在吗？”
凌蓝沉寂的眼神突然变得惊异，他定定地看着钦华，缓缓点头。
一瞬间，钦华的内心稍稍感到了些冲击。
暂且不提无法表达内心所想，光是从明明满脑子装满了术力运转之法，却因为灵息丧失无法施展半点这一处境去想，钦华都觉得已经算得上极度憋屈了。
他现在和凡界的生灵没有两样，甚至可以说，他如今就是一个哑人。
“这样的话，圣灵的境况，实在是有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