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V第七章

也不过是图个新鲜。

这等料子,普通百姓是买不起的,富贵人家也不稀罕,买一条回去给针线上的丫头、婆子瞧几眼,也就都会了,断然不会总是从外头买。不过是些个中等人家的女眷,一来不通文墨,觉得稀罕;二来没有专门针线上的人,一时半会儿模仿不来罢了。

两人略说几句闲话,杨嫂子便痛快的给胭脂结了钱。

「还是老规矩,帕子算四十文一条。恰逢佳节,走门串户的多,女眷们搽脂抹粉的回数难免也多,外头一应胭脂水粉都贵了,这茉莉粉最近十分紧俏,涨价了呢,嫂子也不贪你的,一罐比原先多算十文罢,便是六十文,一共是一千五百四十文,你是要银票子呢?还是银角子?」

大庆朝一千文算一吊钱,一千两百文是一两,这一回一口气入账一两多钱,就算扣了成本也能赚个七八百文,实在是叫胭脂整颗心都跟着活泛了。

有了这些钱,即便后面茉莉粉没了,她也有底气去购买其他制作胭脂水粉的材料了。

胭脂想了一回,道:「劳烦嫂子给我两个五六分的银角子,其余几百钱都换成铜钱吧。」

她还要买些东西,换成银票子反倒不方便了。

杨嫂子去柜台上给她找银子,一边忙活一边笑道:「等会儿可去瞧谁呢?不买些什么东西过节吗?」

说完,还有些暧昧的冲胭脂眨了眨眼睛。

这姑娘长相身段实在出色的很,不过十五岁就长得十分妩媚动人,发黑如墨肤白胜雪,一双大眼水光盈盈,好似会说话。挺巧琼鼻兼嫣红小嘴儿,难得一口牙齿也如编贝,又白又齐,断不似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娇娃,也不知日后哪个有福能得了去。

胭脂面上微红,倒比搽了粉还动人,引得杨嫂子越发笑个不住,又爱不释手的轻轻掐了一把,「瞧瞧这小脸蛋儿,又白又嫩又细又滑,比那王家铺子里的豆腐还要美上几分哩,哪里需要搽胭脂?」

胭脂捂着热辣辣的脸冲她啐了一口,双目水波盈盈,「嫂子真是的,没个正形,都叫人不知说什么了。」

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倒真想买些个月饼,嫂子可知哪里用料实在么?」

既然是团圆节,说不得要吃些月饼的,再者她也想送些给弟弟的义兄,好歹是个意思,不然总是不放心。

「这个我在行!」杨嫂子最是个热心肠的,听了这话当即拍了拍胸膛,又高声招呼小伙计看店,「走,我带你去,街角拐过去的孙婆婆糕饼铺子最是实在讲究,难得价钱也实惠。」

胭脂推辞不过,千恩万谢,果然跟着杨嫂子去了孙婆婆糕饼铺。

因要过节,那糕饼铺子便停了几样平时卖得不大好的点心,专心做月饼,在柜台上大大小小摆了几十样,方的圆的,红的白的,肉的素的,着实叫人挑花眼。

人有些多,杨嫂子知道胭脂面嫩,便带着她挤过去,又低声传授经验道:「她家火腿云饼最是咸香可口,只是略有些贵,要八十文一斤,不过倒也实在,并没多少赚头。再有玫瑰、桂花、菊花馅儿的,很得那些个太太小姐的欢心,十分体面,若要送人,这两样最使得。」

胭脂点头,回道:「给我弟弟一斤,最近他拜了个义兄,说不得也与他两斤,就要那火腿云饼吧。」

杨嫂子也说是,又道:「还有那红豆、绿豆、枣泥、栗子,都磨得十分细腻,也很可口,买几个尝尝也好。」

她身架远比一般妇人胖大些,往里进的时候难免惹人不快,胭脂便抢着赔不是,而对方往往见她这般娇艳模样,先就心软了,也不忍苛责,是以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柜台前头。

孙婆婆糕饼店开了少说也有六十年,几代掌柜都甚是大方,如今也都将各色月饼切成小块,都放在瓷盒里供人品尝。有许多爱贪小便宜的人专门过来蹭吃,他们也不介意。

今日出门招呼的是个十七八岁的机灵小伙子,一看胭脂容貌,身子骨先就酥了半边,不自觉堆起满脸的笑,热情的招呼她品尝。

胭脂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大家都吃,这才道了个过,略尝了两样,果然皮薄馅大,清新不腻人。

见她面露满意之色,那小伙计越发得意,当即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姑娘,您尽管放心,本家乃是几十年的老店了,断不会做那等坑人的营生,您只管吃,保准吃了还想吃。」

胭脂莞尔一笑,嫣然无方,恰似塘中一支清荷亭亭玉立,衣衫陈旧也难掩天然一段姿色,倒把好几个偷瞧她的人看得呆了。

她点点头,略划算一下,「也好,劳烦小哥,帮我挑那火腿云饼三斤,不,四斤吧。绿豆的也来一斤,各自包起来。」

这么一来,三百多将近四百文钱眨眼功夫就没了,偏偏没有一文钱能吃到她嘴里。

那小伙计十分殷勤,麻利的包好了,又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多给了一个玫瑰馅儿的,「姑娘,您一口气要了这些,且也尝尝我们家鲜花馅儿的,如今都卖得很好呢。」

正巧胭脂早起也没吃饭,稍后就先找了个地方将那玫瑰饼吃了垫饥。但见里头不仅有鲜嫩的玫瑰花瓣,更有秘法炮制的浓郁玫瑰膏子,果然馥郁芬芳,吃完之后唇齿留香,连带着叫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好了。

买完了点心,胭脂继续往东走,穿过密集的人流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先去熟悉的书肆将带来的八本书换了十七两六钱银子,这才算完活儿了。

胭脂又用自己的私房钱要了一刀青竹纸,以作练字、画花样之用,拿好了银票和零散铜钱,先把带的东西都寄放到这里,单独拎着一斤火腿云饼去临街的学堂转了圈儿,不多时便失望而归。

王生不在,她也只好请人代为转交。

这才多早晚的工夫?她本也是掐算着时候来的,若照往常,王生必然还在学堂里头读书的,今儿怎的偏偏就出去了?

听那几个挤眉弄眼的同窗的意思,王生是单独一人出去的,不曾去亲戚家,连中秋前最后一次文会都推了的。

可王生本是外地人,特来青山镇求学的,镇上只有一个姑妈,如今佳节在即,他一不会友,二不探亲……

一边往码头那边走,胭脂一边无法控制的想着:他去做什么了呢?

越到逢年过节,一应交通枢纽就越是繁忙,距离码头还有二里地,大小道路已经挤满了人,空气中不断回荡着各色声响:有讨价还价的,有工人喊号子的,还有被堵住出不来跳脚的……满满的都是鲜活气儿。

胭脂不是头一回来这里,倒是驾轻就熟,拎着四斤月饼、一刀纸和一个青布包袱也走的顺顺当当,很快就到了弟弟所在的粮店外头。

大约是刚到了一船粮食,码头那边摞了好些鼓鼓囊囊的大麻袋,一水儿健壮伙计都挽着裤腿、撸着袖子干的热火朝天,人背车拉,一派繁忙气象,只叫人挪不开眼睛。

胭脂见状也不好上前打扰,刚准备在旁边空地等一等,哪知倒先有人瞧见她了。

「哎呦,这不是江丫头么?」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刚送下一车粮食,热的浑身油汗,无意中一瞥,就瞧见一群粗大爷们儿中间俏生生的立着个仙女,「来找虎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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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娘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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