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婚事没着落】

一整个八月京城的雨就没停过,虽说秋雨连绵也是常事,可这场雨下的时间也太长了,朝廷里的人和庄户人家关心的是今年的秋收,而对其余的人来说,看着阴沉的天色,也是心情不好,至於镇远侯府上,那气氛就更压抑了。

七月底的时候,年过六旬的镇远侯太夫人在院里摔了一跤,就出气多入气少,众人急忙禀告了镇远侯,再请来太医,开药调理,太夫人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可此後的日子太夫人却都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已经有人在暗自猜测,太夫人这回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太夫人的久病不起,也让人开始私下议论,说太夫人向来都是好好的,偏偏在侯府大小姐顾素真回到侯府之後,突然就摔了一跤,看来这大小姐是克星,克父克母克全家的传说都是真的。

刚开始只有几个三等仆人议论这些事,但随着太夫人病情不见好转,这流言便越演越烈,不过被议论的中心却很安静,即便镇远侯以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为理由,不让她到太夫人面前侍疾,素真也一如往常,早晚到太夫人院门口行礼问安,其余便待在自己院子,彷佛侯府的一切喧嚣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天素真照旧带了丫鬟到太夫人院门口问安,才转身,就听到身後几个婆子开始叽叽喳喳,有人语带嫌弃的说:「我说太夫人都要被她克死了,她还来太夫人院门口惺惺作态……」

素真的丫鬟紫鸳听到这话,就要回头去和那婆子理论,素真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示意不要这麽做。

紫鸳委屈地咬住了下唇,「小姐,这怎麽能忍呢?下人本就不该编排主子,要私下议论也算了,今儿竟然您才刚走,她们就议论起来了……」这根本是欺人太甚!

「可是,和她们理论一番又有什麽意思?」素真语气淡然,面带浅笑,她今年不过十六,却彷佛已经看透世情,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心中起涟漪。

另一个丫鬟红鸯对紫鸳缓缓摇头,紫鸳低头不语。

「这个大小姐,刚出世就克死了先夫人,送到外祖家镇国公府住了这麽些年,这会儿刚回来,就惹出这麽大的祸,要不是我们夫人慈爱,早该再把她送回镇国公府去!」

也许是素真什麽话都没有说,这些议论的婆子们越发猖狂起来。

紫鸳担心地看着素真,她服侍素真十来年了,明白这是素真心中最大的痛。

出生那天,素真的母亲就死於难产,那时还是世子的镇远侯,差点在悲痛欲绝下,把女儿掐死在襁褓之中。

还是素真的大舅舅,现在的镇国公苏芩阻止,并把素真带回到镇国公府,随後镇远侯府送来一份批命,上面写着此女克父克母,宜养於外家。

除了批命,同时送到镇国公府的还有一张写了名字的纸——素真,返璞归真,方能保住平安。

於是素真就此在镇国公府住下了,虽说她的衣食仆从,都是从镇远侯府送过来的,但久居镇国公府,除了每年大年初一时回府来给祖母父亲磕头之外,所有人都以为,素真会在镇国公府住到出嫁,甚至是在镇国公府结束自己的一生。

镇国公太夫人非常疼爱素真,也曾和镇国公夫人说过,想让素真嫁给自己的长孙苏沧,不过那时被镇国公夫人以两边年纪还小,等大些再说的理由推辞了。

三年前镇国公太夫人去世,这件事虽没人提起,但镇国公府没为苏沧订亲,也默许了苏沧对素真的种种关心,这在众人看来,都认为素真迟早要嫁进苏府。

可素真回到镇远侯府後,苏沧就没来过信,这让她心里忐忑不安,这些下人们的议论,和苏沧从没来信比起来,又算得了什麽?

素真在担忧自己跟苏沧的事,偏偏紫鸳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嗔作喜的说:「小姐,等到表少爷来向您求亲,她们就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话让素真面上笑容变得有些苦涩,红鸯察觉出来刚要说话,就见一个婆子急匆匆往这边来,看见素真一行人,婆子急忙避让到一边。

紫鸳见这婆子是二门上传话的,笑着问了一句,「婶婶,您这是要传哪家的话?」

「是国公府舅老爷那边派人来传话,说苏大公子要在後日订亲,遣人来送帖呢!」婆子也听过一些风声,虽然恭恭敬敬的说,眼神却悄悄望着素真。

表哥後日要订亲?素真觉得自己全身像被一桶冰水淋湿了,从里到外都没有半点温度。

素真有些茫然地抬头,这是镇远侯府,是镇远侯府的路,她不是身处梦境之中……她低低的、彷佛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说:「表哥要订亲了,是和谁呢?」

红鸯见素真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急忙叫了一声「小姐」。

这一声让素真从茫然中醒过来,想到自己不能失态,一失态就会被众人议论,於是振作起精神,看向婆子,平静的开口,「原来表哥要订亲了,可惜我不能亲自去恭喜他。」

婆子连连赔笑应是。

虽然话说得若无其事,但素真觉得这会儿心中有一团火,需要用雨浇一浇,於是她说完那句话就不管为自己打伞的婆子,迳自往前走去。

细雨打在身上,那样冰冷,却也让她清醒了些。

表哥他是真的要订亲了,记忆里那些欢声笑语,都要消失不见了……素真的脸上湿湿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红鸯急忙从打伞的婆子手中接过伞追上去,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素真睁开眼,对红鸯道:「我没事,我好好的。」

红鸯用手帕为她擦着脸上的水,「回去给小姐您熬些姜汤,您多喝几碗。」

她们在前面说话,紫鸳见那婆子还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气得跺了跺脚,示意剩下的丫鬟婆子赶紧跟着自己往前走。

那婆子等素真主仆都走远了,才嘴一撇,嘲笑道:「哼,就这命数,谁敢娶?」

说着,婆子往太夫人院子跑去,进屋之後见到在外间的镇远侯,自然先把帖子递给他。

镇远侯看了帖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後才对婆子道:「你去告诉夫人,到时备份礼过去就是了。」

婆子掀帘进了里屋,没多久又退了出去,外间只剩下镇远侯一人,他轻叹一声,这时里屋的帘子掀起,顾夫人从里面走出,正好听到他的叹气。

顾夫人的眉头微皱,但还是上前对镇远侯道:「侯爷,那帖子,我已经看见了,只是苏府比不得别的府邸,先不说亲戚关系,他们对素真还有鞠养之恩,苏大公子和素真,也是兄妹情深,所以我想着……」

「礼备重些就备重些,不用来和我说!」镇远侯有些暴躁地打断了顾夫人的话。

顾夫人是镇远侯的续弦,生了两儿两女,这些年和镇远侯也算得上琴瑟和鸣,鲜少见他发火,不禁惊讶地看向他。

镇远侯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找了个理由避开了,「也不晓得她们把药熬好没有,我去瞧瞧。」

「侯爷!」顾夫人唤住镇远侯,见他回头看着自己,顾夫人迟疑了下才对丈夫道:「我只是想问问,当初苏顾两府是不是真有婚约?」

这婚约说的自然是素真和苏沧,镇远侯摇头回答,「没有这样的事,你别听旁人乱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最近因着母亲病重,你也要侍疾,这府内下人规矩有些松散了,是该找个时机训斥他们,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顾夫人轻声应是,镇远侯便大步往门外走去,而他才踏出房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里屋走出,她是顾夫人的长女,顾家二小姐顾素婉。

顾夫人和镇远侯的对话她也听见了,见母亲怔怔地站在屋子中间,素婉上前靠在她肩上,柔声安慰,「娘,爹也许只是担心姊姊。」

「我晓得,我明白。但是我总有……」

顾夫人话没说完,镇远侯已经端着一碗药进来,素婉急忙上前要去接父亲手里的药,镇远侯却对二女儿摇摇头,自己端着药往里屋走,素婉於是急忙帮父亲打起帘子。

镇远侯背影消失,顾夫人看着那重新放下的帘子,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嫁给侯爷也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间,生儿育女,夫妻和睦,侯爷也不像别人一样,後院奼紫嫣红的,除了有两个通房,就再没有别人了,而如今就连那两个通房,也已经被打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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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克夫命呢?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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