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洞黑如墨汁,深不可测(二)

第五十九章 洞黑如墨汁,深不可测(二)

夏天即将结束,又一个秋天即将伴着白露造访,李偲决定在白露——她生日那天向家人公开恋情,不管是担忧、困难、希望还是喜悦统统都让他们尘埃落定吧。

不出所料,一切都像她预期的那样,一开始的反应暴烈地如同正午的太阳。李偲坐在沙发中间,父母站在她的面前或不可思议或震怒。

“你有手有脚长得漂漂亮亮的跟一个离婚的干什么?他几岁你几岁!你还做后妈?他这是犯罪啊他!太可怕了!他和你在一起多久了?他怎么能这么祸害你呢!你要你爸爸今后怎么做人?!”妈妈无比夸张的质问让她无从下嘴解释。等抓住一个契机准备准备开口的时候,又被爸爸呵斥住了。

“你闭嘴!上楼去,什么时候把你自己的脑子搞清楚什么时候下来,要不然你连班都不要上了!”

这比当初她和邓江心交往更加令他们害怕吧,李偲也料想到了。按照爸爸的话,乖乖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待着,想着等他们过了气头,在慢慢和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楼下,不知所措的妈不停地问一言不发的爸爸:“易数有什么企图?易数是什么人?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妇女无助地颤音听起来像是女儿得了绝症,或者即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而她所能做的除了着急就是催她的丈夫想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在李偲毁灭自己之前。多年以前的今天,她忍受着疼痛生下了李偲,而多年后的今天,她又感受到了她的女儿的任性妄为给她带来的头疼。

关键时刻能沉得住气的总是爸爸,太阳落山以前他终于走进了李偲的房间,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易数。倾听是最好的交流,只是李爸爸是紧紧攥着拳头听李偲一五一十地把开头经过都报告给他。

李偲倚在梳妆台边,爸爸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她,而是望着窗外,期间偶尔冒出一两句嗤笑。他的沉默不言和居高领下,着实让李偲紧张。易数有着太多让他们不满意的缺点,看着爸爸始终沉默不语阴沉的脸色,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应该再等等再准备得更充分一点,但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更好的准备,难道难得的真情不是最好的准备吗?

李偲僵硬地倚着梳妆台,甚至都不敢移动身体,直到说完了所有该说的。爸爸的眼睛同做梦似的看向远处,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直到她身体僵直到发酸,挪动了一下,爸爸才收回目光看向她,“事情我会处理,你这两天就请假吧。”

“都什么年代了,你难不成要软禁啊?”怒气冲头,李偲一把拂掉梳妆台的瓶瓶罐罐质问爸爸。看见她如此激动,爸爸才摆出一副要凶她的样子:“只有我们是真正能保护你的人,在你每次走错路的时候!不要太任性了!”他转身走出了房间,径直下楼朝大门走去,他要出去,他是要去找易数!李偲站在楼上倔强得看着爸爸换鞋的背影,不理会妈妈向她投来的焦急又受伤的表情,“你去找他也没用。”

爸爸换好鞋,转身迎着他倔强女儿的目光,用同样倔强的口吻说,“你蠢得没边。”

说完,摔门而去。

“偲偲……”妈妈站在玄关处,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李偲噙着满眼委屈的泪水跑回房间,忍着即将嚎啕大哭的情绪给易数打了电话。刚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呜咽着把刚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害怕易数怪她莽撞行事,越说越伤心最后也哭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电话那头,易数沉默了好一会儿,并没有责怪李偲的鲁莽,只是安慰她放宽心:“既然说了,就好好处理,我会处理好的,你别太担心了。”

“可是……”实在不知道如何不担心,她太想知道之后的事情会向哪一步发展:“动手吗?吵架吗?喊人教训你吗?在公司为难你吗?还是要我辞职?或者要你辞职?”

“呵呵,小丫头想什么呢”易数倒是显得轻松,“我和你爸爸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架?我们之间会有我们的处理方式。好了,你爸的电话这会儿打进来了,晚点联系。”

靠着乱七八糟的梳妆台,李偲头一次切实觉察到了自己的幼稚以及愚蠢,逞一时之快,惹下的麻烦自己又没有解决方案,像个爱闯祸又仗着大家都爱着自己的熊孩子,捅娄子却从不修补。蜷缩在零落着各种瓶瓶罐罐的地板上,心乱之间瞥见远处穿衣镜里自己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毫无光彩的脸,未干的泪痕,红肿的眼,像个疯子。

那天晚上,很奇怪。

李偲吃不下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妈妈气急了,什么话都往她身上骂,手指头都快戳进她的肉里了,可是李偲一直低头不说话,等着妈妈安静,等着一个易数的来电。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这种情绪特别容易消耗人的体力,李偲等到9点,没等到爸爸回家也没等到易数的回复,自己却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李偲跳下床,抓起手机发现了易数的未接来电——昨天晚上,他打了3个电话,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再一看手机,居然是震动模式!李偲连忙回过去,他那头一直无人接听。胡乱套好衣服,她准备先去易数家等他下班,刚准备换鞋,就被妈妈一把拉住,“一起床就出门?过来吃饭,你一晚上都没吃。”

她没有理妈妈,自顾自地穿鞋,妈妈气不过干脆扬手打在李偲背上打了一巴掌,“没出息的家伙!这种男人也能让你神魂颠倒。”顾不得疼,也不想回嘴,李偲径直走到门口开门被妈妈推得一个趔趄。

“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妈妈叫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见谁?你脑子进水了吧?等你爸爸回来以后再说。你和那个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你爸已经处理好了。”妈妈原本端严秀丽的脸上此刻柳眉倒竖,满脸通红,还叫嚣着:“你再走一步,就把钥匙交出来,别回家了,跟他过,看他怎么养你!”

“我要见易数,我必须要见他,不见我会死!”依然仗着父母亲的疼爱,肆无忌惮,根本不信妈妈嘴里说出来的威胁,李偲摔出一把钥匙,拉开大门往外奔去,身后传来的是越来越激动地骂声。

李偲一路横冲直闯到了易数家,幸好刚刚摔出的是自己家的钥匙保留了易数的钥匙,要不然只能在易数家门口傻等。进门一边换鞋一边给易数打电话,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只好短信易数说在家等他。

李偲看着短信被发出去,突然意识到非常饿,超过12个小时滴水未进的胃,此刻正开始隐隐作痛,在易数回来以前,她得想办法喂饱自己。正当李偲在易数的冰箱里翻箱倒柜找吃的时,爸爸的电话就追过来了。一惊!索性调成振动丢进沙发不接。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去厨房煮一碗面,不管怎么样她要先见到易数。端着一碗面走到客厅的餐桌,听凭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无法放松地大快朵颐,勉强拿起汤勺想要先喝口汤,却手抖地洒在了桌上。低血糖低血糖,这只是低血糖,谁叫你不吃不喝——她这么安慰自己。此时在胃里翻腾的除了生理性的饥饿感还有紧张感以及胡思乱想,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安静得令她想吐。

不知道到底吃进去了多少,只知道当易数回家打开门的时候,她有足够力气蹿到门口去迎他。余光一扫他背后还有——李偲的爸爸!阴沉着脸,看着她,也不进屋,只说了句:“我在楼下等你,说完话就下来,听见没有。”不等她反应,爸爸已经转身离开。

“易数……”李偲紧紧攥住易数的衣角,易数轻轻把她的手从衣角拉开,牵着她坐在沙发上说:“你先跟你爸回去。明天我们再详细说。”易数的拇指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安抚着,眼神也透着疲倦和无奈,欲言又止紧抿的嘴唇,强撑的笑脸,故作轻松的语气,这一刻,李偲才开始真正的害怕起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们之间已经谈过些什么,似乎有更多的事情,又似乎达成了某些约定。

“是不是出了别的事?”

易数没有回答,起身把李偲拥入怀里,她看不见易数的表情只听见轻轻的叹气,腻在他身边不管如何心还是安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用指甲抓着他的衣服,撒着娇说:“我不回去行不行?”

“不行。”不带一秒的迟疑,他拒绝了李偲的请求。李偲不满地坐起身来,嘟着嘴看着他:“为什么?我昨天生日你还没来得及陪……”

“因为!”他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李偲的话,“有很多事一起发生了,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你一定要先回家。”

“可是我怕……”她紧抓着易数的手不放。

“不怕……不会有事的……”易数轻轻吻着李偲的额头,眼睛,待她放松下来后,便牵着把她出门,一直到楼下看到李偲的爸爸站在车外才松手。无奈,她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上车回家。这一路上,父女俩也是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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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悲伤喜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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