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田家一家除籍的消息一传开,可是炸响了整个村儿,还有好多人去看热闹呢。李青暖听着人们传来的闲话里说田老汉几个人多惨多惨,一时间也有些戚戚然。
田铁石的心情也很是低落,再怎麽说那也是他待过二十来年的家,可想到他们对李青暖的所作所为,他又实在心软不下来。
「去瞧一眼吧,好不好的也就这一回了。」李青暖摸着肚子,她并不是同情田家那边的凄惨,只是不愿意让这个担当惯了的汉子心里有疙瘩。
其实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就算自家男人好心好意地对那家人,也不会被领情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也不知道田家那几位什麽时候才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最终田铁石还是没有去,他又不是不会记仇的傻子,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去了,说不准他媳妇心里就会觉得别扭、不舒服,他再愚孝也没那麽蠢。不过总不能让人说忘本不孝,所以他让老宅旁边住着的石大哥帮忙送了些李青暖做的酸枣酱过去。
可是田家那边怎麽可能会觉得这是份心意呢,直接就当着石大哥、石大嫂的面儿给摔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嚷着田铁石狼心狗肺,都不知道送些钱过来。
这一通闹腾,可又让村里人看了许多笑话。
小张氏倒是聪明了一回,哭哭啼啼地一番悔过之後,求了娘家撑腰,硬是在田老汉跟前硬气了一把,直接带着儿子和离了。
因为田老汉一家早就糟蹋完了全村儿人的耐心跟善意,所以指责小张氏的人倒没几个,大多都是见了田老汉他们落魄地离开潮河沟还啐几口吐沫的。
没过几个月,小张氏经人介绍,嫁了三里村一个做卖货郎的鳏夫。那鳏夫因为伤了根本,没法留下子嗣,所以小张氏索性就给明子改了姓,这下田老汉那一门竟然没留下一个扛起门户的後代血脉,要不怎麽都说不作死不会死呢,当然这是後话了。
田家老宅的事儿并没有让田铁石叹息很久,因为这会他正忙着收购乾酸枣呢。因着李青暖手巧,做的酸枣酱跟酸枣梅被一些说书唱戏的园子看中了,所以他们也小赚了一笔,基本上每次赶集都能卖个七八十文钱,加上卖给百草堂的酸枣核,这总的下来也能收一钱银子左右呢。所以在李青暖提起收购酸枣的事儿後,田铁石心里稍加琢磨,就拍着大腿张罗开了。
李青暖数着手里的铜板,嘴里也不断唠叨着收购的事儿。村里人对他们不薄,就是田铁石这条命也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救回来的,所以他们也不想着占便宜,酸枣依旧是一斤两文钱,但只要够五斤,那之後每斤就只会加算一文钱。
别说,这个主意看似不起眼儿,倒是调动了不少农闲又没找到短工的人的积极性,每天来田铁石家交酸枣的人就没停下过。
何氏搓好一篮子酸枣皮,接过李大郎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乐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妹子啊,还是你主意多,照这麽下去,咱也不愁过年了。」
李青暖笑着对李大郎招招手,然後捏了一块她刚刚蒸出来的酸枣糕塞进李大郎嘴里,「今儿相公见了梨园的掌柜,那掌柜的意思是年前这几天让咱们多备些爽口的物件。我寻摸着那些听戏玩乐的夫人、小姐应该还是稀罕着酸枣酱跟酸枣梅的,加上今儿的酸枣糕,咱们倒是可以琢磨着招两帮手一块做。」
毕竟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只让何氏一个人盯着灶上捣鼓这些东西,也是有些忙不过来。况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做的这些东西其实没啥技术含量,更没有什麽特殊配方,再者这里又没有专利这一说,现在趁着人们稀罕,她还能挣个钱,可一旦有店家或者宽裕人家的厨娘琢磨过劲儿来,肯定会把这门生意抢个精光。
再者酸枣这种野物到底有个季节限制,若是过了时节,别说乾酸枣,就连刚刚长出的没法蜕皮的青酸枣都没有,於这门生意也是不利的。
不过春天也会有别的活计,她这会儿先招两手脚利索的人帮忙,一方面看人品,一方面看手艺,也算是为以後作打算。
田铁石瞅着媳妇的肚子,也觉得该找两人来,要不哪天自己去镇上送货,心里都不会踏实。
而不久後,潮河沟又出了一宗事儿,跟林月娘订了亲的夫家烂了良心,那男人也不知咋地就被鬼迷了心窍,私下里跟别人家的女子定了终身,还搞出了私奔的事儿。
林月娘也是个刚强的,得到信儿的时候,这事儿都已经传开了。先不说她自小就是眼里容不得沙的性子,就算是为了底下几个妹妹的名声,她都容不下这事儿,当下寻到了媒人家,又当众退了聘礼跟婚书。
男方家的老夫人倒是个明白事理的,知道这事儿是自家儿子做得不对,对着林家长辈又作揖又赔礼,甚至几次因为那不争气儿子的顶撞昏厥。
林月娘冷眼瞧着眼前那个梗着脖子,顶着大鼻孔,满嘴喷着仁慈、善良和爱情的男人,要不是知道这不属於话本,林月娘还真会以为自己不小心身处在什麽脑残小说里。
嗤笑一声,她吹了吹指甲,然後拿起媒人退婚的婚书甩在那男人脸上,最後满脸厌弃,不屑地高声笑道:「为了个戏子你欺辱祖宗,气昏娘亲,是大不孝。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情情爱爱,却不退婚、又不下聘,算是不仁不义。
你这种男人,多看一眼都脏了我的眼,也就是你们村的人良善,要放在我们潮河沟,这种不尊礼法、不知羞耻的男人,就算不浸猪笼也得打个半死。」
因为这一番话,林月娘得了极有骨气且与田家旺和离的夏家小姐的赏识,一番运作虽坐实了她悍妇的名声,却也得了县官夫人对她刚烈性子的称赞。在这小地方,里正都算是有能耐的大人物,更何况是把闺女嫁给京城大人物的县官家里,所以那些想要看林月娘笑话的人倒也没在大面儿上给她难堪。
因为没事儿干,加上厌倦了跟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扯八卦,更不想看村里那几个心善的婶子同情的眼神儿,所以林月娘三天两头地来李青暖家躲清静,当然她每次也都是搭着何氏一起来,省得见了田铁石再惹上什麽难听话。
得知李青暖想请人干活儿,林月娘自然拍着胸脯自荐了,这样既能多清静些,还能挣些钱,咋想都是好事儿。
活儿不多也不累,就是有些繁琐,好在何氏跟林月娘都有一双巧手,不管是搓酸枣皮还是碾酸枣粉,都没有一点差错。
等做好後,李青暖把一小瓮的酸枣酱跟几坛子的酸枣梅都送去了梨园,又给几个订了酸枣糕的酒楼送了货,年前儿的单子算是完了。
到了腊月,田铁石开始帮着村里的屠夫挨家挨户地帮人杀猪了。李青暖小时候在山里也见过杀猪,倒没有人们想像的那麽恐怖,只是在赶猪跟压猪脚的时候,少说也得四五个人。
不知道潮河沟杀猪时有什麽讲究,李青暖只记得小时候姥姥家杀猪时,自己都会跟着去揪猪尾巴,至於是为啥她也记不清了。当时年纪小,只记得村里相熟的屠夫伴着四五个壮汉拾掇木门搭成的案板,然後在案板下接一个装了浅浅盐水的盆子接猪血。
李青暖一边洗着黍米跟麦芽,一边琢磨着一会儿的糖瓜该怎麽熬,毕竟她前世只是见姥姥熬过,下手做还真怕糟蹋了东西。俗话说二十三,糖瓜黏,灶王爷要上天,就算是穿越了,也免不了准备这些象徵年节的东西。
田铁石回来的时候,正好李青暖做的糖瓜刚出锅捏好。他放下篓子里的猪血跟猪肠子,匆忙洗了把脸,就厚着脸皮凑到了自己媳妇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