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秘密
他掉进了一个没有光的晚上，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躺在万骸高塔之上，无法动弹，不能言语，而那个令他心惊肉跳的古老凶咒咒语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字一字像烧得通红冒着腾腾热气的铁，烙在他的心里。在消亡的最后一刻，他隐隐约约看见天空在忽然之间变得明亮无比，而后一切归于死寂。
庄胸中一疼，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石笋上凝着水珠，迟迟没有落下。四周都沉浸在黑暗与潮湿的氛围之中，没有一丝光亮。洞内狭小的空间又令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如果再不能从这个村庄里脱身，他就要再次被强行拉回。他坐直身子，再次聚拢精神，延伸他的灵知，寻找边界的缺口，一定会什么漏洞的，他只能这么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凭借灵知敏锐地觉察到了洞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凝神感知，却是那日受伤的女孩—小蝶。他收回灵知，缓缓的站起来，等待她走进这个溶洞。
小蝶吃力地抱着一垛干草走到洞门口时用力将它向里一抛，草垛立时散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小蝶踩在草垛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将草地捋平。
“小蝶。”她听到声音，立时抬起头来，只看见一个黑影站在溶洞里，纹丝不动。她心里顿时浮现出了庄的脸。而这声音却不是他的。
黑老虎！
小蝶反应过来时，黑老虎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她吓得立马将他拉出洞外，刚出洞，她便看见胖子也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来。
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庄在这里，她答应过要替他保守秘密的。
“你干什么？”黑老虎叉着手，带着微微怒气，质问道。
“我倒想问你们跟着我干什么？”小蝶也叉着手，反问道。
“小蝶姐，我们是看你这几天有点反常，所以跟过来的。”胖子这时走过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要回去告诉灵巫大人，叫他评评理。”小蝶更生气了，甩手便向回走。胖子急忙抱住她的手臂，哀求她原谅。黑老虎则不理会她，径直走进了溶洞。小蝶心下一惊，忙掰开胖子的手，跟着跑进去。只见黑老虎站在洞内一言未发，似乎没有什么发现，小蝶暗暗地观察了下四周，果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胖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的脑海里时时想起下午回家时小蝶姐抿着嘴，冰着脸，任他软磨硬泡，她都置若罔闻，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蝶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他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心里却隐隐约约产生了某种不安的感觉，在这样一如往常平静的夜晚，他预感在未来不久，将会有大事发生。
在一望无际的见梦花地里，轻盈的花种跟着午夜的风在清冷的月光下飘舞，沾着淡淡的光芒。小蝶在花地里疾步行走。她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影子自己是不会认错的，她觉得他还在那里，毕竟他是不可能走出青鱼村强大结界的，而哪里会有比那个溶洞更隐蔽的地方呢？恰好灵巫大人今夜有事传了信说不会回来了，她才有了这机会回去再一探究竟。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溶洞附近，环顾四周，再三确认没有人跟上来。经过几个时辰前的教训，她可再也不会掉以轻心了。
她点燃了萤草灯，萤草灯在潮湿的环境里也能发出明亮的淡黄色的光，整个溶洞都被抹上了一层温暖的黄色。她看见她心里期待的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的洞壁边。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呢。”小蝶惊喜地说。
“这里的结界没有丝毫破绽，我还没有想到脱身之法。”小蝶低下头，犹豫了片刻，说道：“你在这里几天了，我怕你没吃的，给你带了一些。”她解下背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糕点麦饼之类的食物。
小蝶看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吃着东西，肚子里有一堆的问题，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帮你脱身。”小蝶犹疑着说道，“但是你要先诚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庄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小蝶还没有说完，庄便抢话道：“我趁你们不注意，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有六双眼睛。”小蝶有些不相信，正要再问，他却在倏忽之间消失了。还没来得及吃惊，庄就又坐在她身边大口吃着绿豆糕了。
“那……你来这里什么目的？”
“其实，我一直都在这里。”
小蝶更加不解，“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若你能带我出去，我便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
明明刚刚还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现在那些却像水汽蒸发了一般。
“下月初三是青鱼的结界祭，到时结界会消失，你趁机逃走即可。反正你跑得这么快，连个影子都没有。大概，还有二十天。”
庄点了点头，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
“你放心吧，我会保守秘密的，我明天给你做一些干粮，应该能管七八天。对了，你识字吗？我还有很多有趣的书呢，你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青灵木长老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难道胖子和黑老虎把溶洞的事情告诉了他？灵巫大人不知道会不会在，她觉得有些心虚，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小蝶，你是要变成蜗牛了吗？”青缘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小蝶能感受到她十分有力的手臂。“想什么呢，快走吧。”
青缘拉着小蝶走至门边，抬手刚欲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青木长老的传唤声，青缘打开门，小蝶还没来得及犹豫，就被她一把推了进去。
里面只有青木长老一人，他一手扶着窗台，一手背在身后，正看着小蝶。他身后的矮木桌上还散着一堆黑白棋子，香炉里紫檀香对小蝶而言有些刺鼻，却提神醒脑。小蝶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这屋子里只有自己和灵木长老二人。这还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单独和一位长老相处。难道真的是昨天的事被发现了？若真是如此，那二人可再也别想跟她说一句话了。灵木长老虽然平时常见，对话却少之又少，她常常是看灵巫大人与其对弈，而长老也是败多胜少。他如今虽两鬓斑白，腰板儿却是挺得直直的，目光也炯炯有神。小蝶也是被这股子气势震慑住了。
“长老，您找我过来是为什么事啊？”小蝶试探道。
“下月初三，我会送你离开青鱼。这是我们五位长老商议的结果。”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灵木长老，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我离开这里？为什么？灵巫大人他……”灵木长老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响，她一时头昏脑胀，说出话来竟也结结巴巴。
“哈哈，你听我说。你原本就是灵巫捡回来的，前些日子，一个女人找到了这里，问市集上轮值的有没有见过一个左手掌心有红痣的小女孩，那是她十年前走丢的女儿。她已经找了整整十年了。如今找到了这里，青鱼谁人不知你左掌心就有一颗红痣啊，时间也对得上，她可不就是你的亲娘吗？我们与她商定下月初三结界消失的时候让她进来，让你们母女相见，她说她是住在西北大漠的，如果你真是她的女儿，她会领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