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迷雾山重见初宣言
?老不阚看向则袖,笑着拂拂胡子:“这位公子想必是竹子塘少主喽?”
则袖伸手抱拳弯腰行礼:“在下竹子则袖。”
“不不不,你不姓竹子。”老不阚笑着摆摆手。
“在下父姓樊。”则袖笑着打扇。
老不阚笑着站起身:“那你母氏何人?”
“……爹不曾教我,也不许我过问,只知娘亲在我出世后便死去了。”则袖的眸子猛然黯淡下来,那黑玉般的眸子里掀起难以遇见的悲怆的风。
浦玉看向则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老不阚笑着来回踱几步,挥了挥袖子:“这德景棍,我一般不给人见,放在这四周最高的那座雪峰之上,其寒气与雪的寒气幻化一体,烟雾出一个仙灵,守着这个棍子,等待有缘人到来。浦玉你可以带着你的朋友,去试一试,若是那个仙灵叫你拿走,你且又拿的走,就拿走去对抗破霜剑或寒铁剑,把江湖是非黑白再分出个生死善恶来,若是拿不走,从此就停止搅弄江湖的把戏,回到竹子塘,娶了心爱的女子,把那百余亡灵忘掉,把杀气洗掉,好好做竹子浦玉,夏葛两家的仇恨,将不再是你安稳自在人生的阻碍。”
转眼,就见亭后屹立着一座白雪封顶的高山,白雪正在阳光折射下往浦玉那墨玉般的眸子里投去迷人的光芒。
浦玉和归雁归雀一起进发,老不阚只引他们到了山下,三人就着脚下那条蜿蜒绵亘的小路往上攀了。
这山不算陡峭,但怪石嶙峋,灌木丛草也到处乱生,草木里究竟是花卉还是蛇虫不得而知,几人以剑做杖,徒足攀爬,却总觉得这山似是一直在脚下生长一样,始终停在半山腰,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
归雀擦擦额头上的汗,问浦玉:“大哥,怎么回事,怎么觉着这山在脚底下长了。”
浦玉抬起头,看向那高耸几乎入云的山顶:“没有山会长,也没有山攀不到顶。”
“况且也没有这山。”
归雁笑着看了看浦玉,又扭头看向归雀:“归雀也是粗心,大哥早发现了,这山,来时根本就没有,溢华亭四处矮丘,突兀多一座那么高的山,你也不起疑。”
“刚刚老不阚来溢华亭前,先是用你内力摩擦这四周谷间的风流,来造出空谷回响之势,我就看出这老头恐怕把戏很多。”浦玉笑着继续往前走。
“他自从来到溢华亭,两袖刻意垂着不动,风也不易带起就说明里面有东西,方才我三人离他最近,他在与我们命令时一抖袖子,我便知道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象。”归雀又说。
“也不全是,山下都是真的,之所以我们以为我们攀不到顶,是因为我们已经到了顶,他用这个山丘做底子,从我们现在脚下往上,恐怕就是我们所称幻象。”
浦玉握了握手里的剑柄,仍然盯着山峰。
“那我们怎么爬上去呢?”归雁问。
浦玉没有说话,他一时也没有主意,瞅着山峰上徐徐飘落的雪花飞舞着,想起了老不阚的话。
山顶有个守护德景棍的仙灵,若是他愿意就可去拿走……
浦玉猛的一激灵,鼓足一口气,涌到喉腔,一下子喷薄而出:“仙人家!夏家人来看您了!”
当年的夏天云不就是拿走德景棍了吗,既然夏家的东西,还要夏家人来拿。
墨锵锵匿了下眸子,嬉笑着来到则袖身旁:“不如,我把这个短箭送你吧?”说着,从衣袖里拿出来。
则袖将头扭过来,从她手心接过:“这……有名字吗?”
“叫锵锵的箭。”墨锵锵双手背在身后,嗔羞狡黠的看着则袖。
则袖一脸疑惑:“啊?”
“它初来乍到,许多人不认识它,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锵锵的箭,这般,你便会一直记住我,就像记住明竹扇一样。”
则袖大概明白了墨锵锵的用意,笑着勾勾嘴角:“墨姑娘这是被在下给迷住了吗?”
墨锵锵眨眨眼,不像是羞,不像是喜悦,而是恼怒,她忿忿的是,他那烂俗的倜傥妓坊笑脸,分明是对她的亵渎而已。
她呢?墨锵锵呢?她可是一眼就看上了他,认准了这个人,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他给她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迷住她,等她来对他说一些羞耻之语,仿佛他也就得逞了。然而又怕那不是陷井,若不是,就说明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就已经那么迷人,那这人岂不是墨锵锵的地狱了?果然她已经陷进去了,就因为那头一个眼神,他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如镜子,如云彩,如澄澈又混晕的傍晚天空的眼神,在她眼里,那是她见过最勾人的眼神,是最纯净的诱惑。
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完了,她一重一轻的转身大步离开,就是背影有些滑稽,也是后知后觉,连他的唤声也抛掷耳后了。
则袖看着她离开,歪了歪头,为什么要生气呢?
“先生要写什么?”江岸冬瞟了一眼这青衣黑纱头带斗笠腰配银花的来者,发现江岸的杨树已经要钻苗了,远观已经有了绿意,江水也开始哗哗的流淌,有了莽莽生机。
这不是落木湖畔前的莽莽田野,曾被半惹囚蹂躏,倒有几丝钢韧不屈的诗文里黄草该有的气节。
“风雨定江湖。”
这人声音嘶哑,低沉似吼。
江岸冬笔下一顿,直觉有一股怯味从脚尖直直的逼上心头,叫她刚拿起笔的手猛的一哆嗦,笔也凋落下来,划在她练色(中国传统色彩,大约在白色和米色之间,但偏冷色系)的春衣上,也没顾什么,直觉着跪着的上股一软,整个人向后一歪。
易君闷叹了一声,又发话:“有吃的没有?”
江岸冬愣了愣,踉跄着站起身,推开门,穿过堂廊走去厨房。
不一会儿,她端来了一盘包子,将纸砚叠放在旁,将包子放在矮案上。
易君抬眼看了看她,低头将包子往他掏出来的纸袋子里塞:“你不怕我杀了你?”
“第一个叫写这句话的人没有杀我,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的二个,我方才也是被吓到了。”江岸冬挠挠脑袋。
“第一个是谁。”
他的语气极其平冷。
“浦……”她未说下去,这人打扮分明是个客闻,他来不是杀她,而是打听消息。
“客闻找消息都找到江雪斋了。”江岸冬笑着说。
“夏浦玉在哪?”
江岸冬低了低眸子,又抬头:“毕竟我救了你一命。”江岸冬指了指包子。
易君扭了下头,又转回来:“江岸雪生前托付给他过什么?”
江岸冬听到易君提到自己师父,心下又是一震,接着说:“我和这个房子,师父求这里只被当作民居,我,只是一个平民。”
易君冷冷一笑:“笑话,江雪斋是百年基业,你又大名带着江岸,怎么可能做的成百姓。”
这句话刺进了江岸冬的心,没错,她有她要守护的,她守护的人正在漂泊,她守护的事业正风中摇曳,她还在妄想宁静。
“师父确实如此说。”
易君幽幽的看着她,没过多久,起身离开了,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光天书的事情,林商与白匙得到了光天书,根本看不懂,就是高善也没辙,除了他们,只有江岸雪看过。
“先生看过光天书?”
“对。”
出去洗衣服回到家的江岸冬听到了门里的对话,年轻人的声音不知是谁,苍老的,是她师父。
“有个蒙面人逼迫我翻译光天书,然而我知道,这定然与夏葛两家的事有关,我就没有翻译,那人也奈何不了我……”
江岸冬看着易君离开,可自己竟还在发抖。
那是妙手堂的清牧师父。
妙手堂,天下医手集团,道姑道长,和尚尼姑,酒肉朋友潇洒快活之地,心里坐着仙人和菩萨,手里拿着银针和药草,眼里都是救死扶伤。此次前来,为首是一个尼姑和和尚,分别就是水袖轻灵带发尼姑清牧,金钩钓月僧济仙。
易君走的头都不回,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又怎么会得到,在这江湖里的有几个可以得到,想到这,他的步子似乎更加理所当然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