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目光落在她的胸上,左右各看一眼,卫祈轩点评道:「除了胸围赫赫,为夫看不出来你还有哪一点威风凛凛,足以令人震慑。」
金枝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小鸟依人,一把抱住卫祈轩的手臂,山峰蹭上他的手臂,软糯低语,「爷,有人若是欺负奴家,爷会为奴家做主吗?」长长的睫毛搧呀搧,欲语还休地瞅着他。
美人计……
卫祈轩很享受,明知她猖狂的资本是什麽,却心甘情愿中计,「除了本相,没人能欺负你。」
金枝大获全胜,一扫哀怨,放开他的手臂,恢复本色,挑衅道:「有手握重权的丞相大人为我做主,我即便空有赫赫胸围,也足以震慑京城,你说对吗,相爷?」
卫祈轩看着她,微笑道:「夫人,不要玩火,免得夜里引火焚身。」
这人畜无害的样子,令金枝莫名地咽了咽口水,赶忙抹了把嘴,撇开脸,「相爷真会说笑,今夜刚回府,相爷怜惜我,自然不会玩火,可谓十分安全。」
这女人,越发不服管束了,他觉得有必要让她知晓「讨饶」二字的精髓。
似乎看出他心里所想,金枝一溜烟地小跑进了厅里,寻自家爹爹去了。
「慢点!」见远远落在後头的金枝忽然窜到前面,挺着大肚子还小跑,金三爷不由得急了。
金枝扑进了昌平大长公主的怀里,爹、娘地呼喊着。
昌平大长公主亦是泪眼婆娑,好些日子没见到女儿,又被坊间传来的坏消息惊吓了好些时日,如今女儿真回来了,顿时真情流露,好在厅里都是自家人,还都是小辈,前些日子见过韶华郡主时又上演了一出,有了免疫力,也就不觉奇怪了。
「娘,妹子身怀六甲,不宜大喜大忧。」韶华郡主忙将金枝拉到跟前,细细打量着,「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妹夫如此宝贝,出次远门,妹夫不忍相思之苦,将妹子拴在眼皮子底下才肯放心。」
金枝随卫祈轩出远门的事,侯府本来并不知情,只想着待卫祈轩远行,就将金枝接到侯府小住安胎,哪想得到卫祈轩不知出於什麽心理,竟然将带着大肚子的妻子一同乘船远行,这路上若是出了岔子,岂是孕妇承受得起?
宁王出事的消息传入京城,离奇又叫人心惊肉跳,昌平大长公主足足忧虑了三个多月,如今见到金枝安然无恙,虽然放下心来,看到卫祈轩却是高兴不起来。
韶华郡主看昌平大长公主板着张脸,她素来了解大长公主的脾气,眼下不说,是要在後辈面前给卫祈轩留个面子,忙宽慰道:「娘,从前您还忧虑着金枝该如何讨妹夫的欢心,如今妹夫远行,心里挂念妹子,忍不住私心地将妹子留在身边,也是情有可原,您说对吧?」
金枝的私事,昌平大长公主也不愿摆在台面上说,而且晚辈都在,自然是顺着韶华郡主的意思,往好的说:「是,是,娘知道丞相大人心疼么儿,这也就放心了。」
这顿家宴的用意是在闲话家常,所以填饱肚子,晚辈们就被打发了。
广平侯与三个儿子,外加平西王一共五人,准备与卫祈轩在工作岗位上深入探究,再谈论人生的理想与追求。
白话文的意思是——审问。
金枝似乎看出了猫腻,五打一,这不是准备车轮战?虽说五人里面有一人是内奸,那也是四打二,卫祈轩指不定就捐躯了,所以她说什麽也不肯随昌平大长公主进屋子里说一会儿悄悄话。
准备受迫害的卫祈轩淡定自若地走到金枝身边,为她拢了下鬓间碎发,低语浅笑,「同娘进屋去吧,说一会话,我们就回家。」
「回家。」金枝呢喃着,懂他的意思了,扫了一眼亲爹与亲哥,留下警告的眼神,就乖顺地随昌平大长公主与韶华郡主进里屋去了。
三人进屋後,昌平大长公主自顾自地半躺在美人榻上揉了揉额头,彷佛身心俱备,眼皮也不愿多抬。
韶华郡主立时为她捏肩捶背,暖心道:「妹子平安回来,娘也该放下心了。」一个眼神丢给金枝,示意她赶紧来一出苦肉计。
金枝愣了下,醒悟过来,瞬间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吧嗒」一下子滴落,落在青石地砖上,嗓音满是哭腔,委屈地唤着,「娘,女儿想死您了,您都不知道,女儿这一路上九死一生,每每濒临死亡,一想到爹娘,女儿就痛心,若是令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伤透了心,那女儿就太不孝了!」
毕竟是自小宠爱的女儿,听见金枝口中说出九死一生这四个字,昌平大长公主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催促韶华郡主,「还不快将你妹妹扶起来,她挺着肚子,如何能够下跪!」
韶华郡主依言从地上将金枝扶起身,又是背着昌平大长公主一顿挤眉弄眼,才道:「妹子快到娘的榻上说话,娘这三个多月里可没睡上几日安稳觉,想你得紧,如今你安然归来,还不坐近些,让娘好好看看你。」
金枝落坐,脸上泪痕斑斑,叫昌平大长公主瞧着就心疼,忽地,她板起一张脸,质问道:「说,可是卫祈轩对不住你?别怕,有本宫在,即便他是齐国权势滔天的丞相,侯府也不惧!」
金枝抽泣两声,摇头哽咽道:「娘,您错怪相爷了,他为了让女儿夺得求生的机会,甘愿以身犯险作诱饵,引开杀手。若不是相爷,女儿恐怕就遭了毒手,再也见不到娘了。」
昌平大长公主蹙眉,打量起金枝好片刻,见她神色间均是担忧卫祈轩,疑惑道:「卫祈轩一介政客,眼里从来只有利益得失,他会为你以身犯险?本宫不信,怕是么儿你不经事,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
卫祈轩的人品在昌平大长公主眼里到底有多差,金枝算是知道了,想要昌平大长公主对他改观,她得要下足了功夫才行。
於是金枝为昌平大长公主娓娓道来此行去器湾城的目的,又添油加醋地告知数次险境的经过,终於,结语道:「娘,您说,宁王的心有多黑,还有宫里头那一位……」
哪想得到,刚提及宫里那一位,昌平大长公主便呵斥道:「住口!么儿,过去是本宫太纵容你了,太后乃当今陛下的母后,身分尊贵,为人臣子就该知晓忠君二字,岂能妄议宫里的人与事?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麽,让你在娘跟前提及太后的不是?」
金枝何曾见过昌平大长公主如此对她疾言厉色,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昌平大长公主这番话,矛头直指卫祈轩,金枝乃他的发妻,对他的话自然最是信服,不免会受他挑唆,专程在昌平大长公主跟前混淆视听。
韶华郡主落在昌平大长公主肩膀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神色微微凝重,思虑周全後,立刻给金枝打了个眼神,再瞟了房门一眼,说道:「娘莫生气,您也听到妹子说的话,宛城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百姓们都在言,朝廷不作为,寒了百姓的心,妹子应该多少受了百姓的影响。
「再说,宁王散布谣言,企图离间太后与妹夫的姊弟情分,这些我们心底知道,可是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呀。妹子一连遭遇追杀伏击,阴谋诡计接踵而至,哪是她一介孕妇禁受得起的?如今受了天大的委屈,自然同百姓们一样,信了宁王的诡计,只想着回府求娘为她做主,哪还顾及得上其他。」
金枝忽然想起,卫祈轩点评大姊时,说她乃是当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看来不单是指其为第一纨裤,大姊的智计随着年岁渐长,已是大气而不失内敛,睿智而不锐利。
昌平大长公主也觉得韶华郡主说得有理,点了点头,「么儿,你受委屈了,往後长点心眼儿,你的相公不同於别人,他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又是太后的嫡亲弟弟,若是他们姊弟两人受人挑唆,你该从中斡旋,而不是信了奸人的诡计。」
这番话让金枝终於听明白了昌平大长公主的抉择,当下也觉得是自己鲁莽了,认错道:「娘教训的是,女儿定然不敢忘记这番教诲。」
韶华郡主缓和气氛後,会心一笑,「娘,我先送妹子出去吧,她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是先回丞相府休息去吧。」
昌平大长公主的本意是,在码头将金枝接回侯府暂住,避开卫祈轩刚回京的锋芒,却没想到卫祈轩会一同登门,也就不再挽留女儿,只嘱咐道:「你这段时间在府中好生休养,就莫要出门了,虽说这个月分胎象稳固,却也不能太过劳累,藉着安胎的由头,正好避开多事之秋。」说完话,便示意韶华郡主送金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