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如约而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天元桃花始盛开。
这天宇城就是个有魔力的地方。
千百年来,天宇城仿佛魔域十号大陆上最为奇葩的城市。
历经沧桑才后依然不倒的原因,大概就源于她无比伦比的自我修复能力,无论她黎明前经历了血腥,屠杀,还是别的什么血雨腥风,到太阳升起的时候。
玉珏皇宫黄色的宫墙里,就会氤氲着丝丝扣扣的梵音。
鸟鸣,凤啾啾,春水荡漾,抑或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在阳光灿烂中如花儿一般在人们心中绽放。
魔域十号大陆最为中心的城市,存活着许多种族,在这里几乎能见识到。
九尾的灵狐,矮小的黑曈的婆娑族,穿着玄红醒目的衣服,戴着各种尖顶圆顶不同形状帽子的魔族,手里拎着各种美人颈瓶子的各色蛊族。
作为大城,拥有着光明的一面。
但同时,也拥有着最为黑暗的一面。
街与街相连,胡同相搭,城内就形成错综复杂的地势。
有权有势的人乘坐车骑,悠闲的游街景,心情好了就买下一个奴隶带回去,心情不好,车帘子都不会打开。
大大小小的胡同里,众多的奴隶蹲坐在那里,心如死灰,等待着将性命交到别人手上,或者在祈求能遇到一个好人。
其中一条巷子里,男左女右分作两排,和很多奴隶一样,这里男男女女的奴隶都带着笨重的铁链子,防止他们逃跑。
被加了两道锁,手铐和脚镣穿戴整齐,蹲在铁笼子里的一个角落。
花粥梵音飘渺中,双膝跪地,面向西方,双手掌心扣上,静静地祁祷……
这情景过于祥和,连带着笼子外面的二傻妹妹几欲开口交待姐姐些什么,但都开不了口。
“嗯。你倒是个知恩报恩的,卖都卖了!不跟着太子吃香的喝辣的去,还回来干什么?”胖奴隶主骂她。
为了回到这个笼子里,昨晚以至凌晨,花粥和回归的二傻妹妹经历了千难万险。
所以二傻根本无暇顾及别人。
“二傻妹妹,幸亏你闹肚子,跑得快。否则一定会连累你掉深坑里的!”花粥想着被郡主捉去的老丐爷爷,满怀愧疚。
是的,如果不是自己技不如人,老丐爷爷就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来救自己。然后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所以一大清早,奉了老丐爷爷之命,乖乖回到笼子里,等那个要买自己的人如约而至。
“是吗?奴家出了趟恭,人还在茅厕的横梁上蹲着,忽听一声巨响。茅厕就裂了。然后……然后——”二傻妹妹虽说好些个时间比较聪明,可实现上她一天要不说上十个“屁股”啊,或者“屎”啊之类的话,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断她就开始描绘茅厕被那条亮光击中以后,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景。
“算了,算了,你还是说说,后来怎么了!”花粥没好气地打断她。
“没有啊。奴家就在里面游啊游的……疮死了——”二傻就又“乌泱泱”讲。
“不要讲了。我是说,后来呢?‘后来’——”花粥努力让她跳过那段。
“其实也没有那么恶心了。奴家还作过‘出恭’丫头呢……没什么大不了的,惯了!”二傻努力把花粥的思路往别的地方引。这个二傻觉得自己二傻这个角色扮演得是太成功了,那个小鸟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己就是太子,而同样也是见过一面,这个花粥却愣是看不出来,也许这就是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吧。
也或许,花粥根本不想“二傻妹妹”变成太子傲无邪吧。
虽然那个傲无邪一样对花粥,但“二傻妹妹”这个角色似乎更能给她安全可靠感吧。
“没有办法!我暂时还必须是‘二傻妹妹’”傲无邪心里苦笑。一整个上午,那个花粥似乎都无心与二傻聊天。
日上中天,火辣的太阳照射进胡同,大半天过去了,一个奴隶都没有卖出去,奴隶主开始急躁,在胡同里走动,他走到最后面,啪嗒一声,将一个奴隶抽的皮开肉绽,奴隶不敢出声,疼的发出嘶嘶的抽凉气声。
正当他们又无聊的低头思索,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老女人踏着莲步朝这里走过来。
手里的丝巾扇轻轻摆动,身上飘着一股浓重的胭脂味,有些发福的身段左右摆动着,一副慵懒模样。
她笑眯眯的对着光头奴隶主说道:
“光头佬,有没有新货?我们那里还缺一个负责后厨的人。”
要是换在平时,有人敢叫他光头佬,他指不定会拿着鞭子抽过去,但面前这个女的不同,她是妓院里的妈妈,是个大主顾。
奴隶主笑嘻嘻的,左手经过脖子搭在她的左肩上,乐呵呵的说道:
“有......问别的我这没有,问人......我这里有的是。”
他揉了揉女人的肩,一脸坏笑,女人也不介意,娇羞羞的拿丝巾扇拍在他胸腔,掩嘴说道:
“死鬼,别闹......今天没空和你闹,我一会还得回去。”
奴隶主也没有过多的动作,今天一单没开,他也急着把奴隶卖出去。
“这个女的不错,就她了......你叫什么名字?”女人问道,她一眼就看中了女奴隶。
“她叫花粥,是在战场上抓到的,被校尉卖到我手上。”奴隶主回答,但他的脸色犯难,因为花粥上次的表现,一个小心她要是不同意,又撞到了铁笼上,自己岂不是又要落空。
看到奴隶主为难的脸色,女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娇笑了一声,绕着花粥走了一圈,用丝巾扇轻轻捅了一下花粥的腰。将花粥打量了一圈,女人缓缓说道:
“光头佬,我买奴隶从来不讲价,因为价钱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数字。”
她撩起花粥手上的铁链,牵着花粥走动。女人路过奴隶主,从怀里掏出一袋钱丢给他。
奴隶主顿时眉开眼笑,刚才的犯难,一挥而去,高兴说道:
“谁会跟钱过不去......下次,能不能安排小桃给我......”
女人翻着白眼说道:“等你来了再说吧。”
花粥有些吃惊,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要买自己的人:香脂气息太重,熏得人一跟头;脸上已是中年妇人的模样,肌肉完全忘记了原来的形状,肆意妄为地横着长了;关健是仔细观察了半晌,她腿上,腰腹部,松弛下垂,完全不像个练功之人。
“不会吧?奈何丐爷要是搞错了,怎么办?”
花粥仔细回想起,丐爷原话应该是:“明日有人来买你。你务必允了!
或者当时情况紧急,老丐有话没说完也未可知。
花粥在女人的拉扯下,一步一步的跟着走,她回头看向还站在那里的二傻。
“如果都不是奴隶那该多好啊!”花粥心中暗想。
女人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别看了......还想回去当奴隶?你乖乖的在后厨帮忙,我可以让你衣食无忧。”
最后看了一眼,不用女人拉扯,花粥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她心中想:二傻妹妹,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花粥姐姐,奴家定会找你去的!”二傻话说的很突兀,吓得胖奴隶主一惊。
胖奴隶主没好气,冷哼一声,反问道:“哼,太子府似乎太松了,你倒能一上午的,在外面闲逛?”
下一秒,在奴隶主的吃惊中,二傻一枚令牌也被他取了出来扔给奴隶主,奴隶主下意识的接住令牌。
再接着,奴隶主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手中的令牌涵盖的信息太过庞大,以至于让他觉得脑袋都在嗡嗡的响。
“这太子的令牌,能号令千军万马,是天元国至高无上的通关文牒。哪里有谁敢不听!”等他回过神来,浑身被惊出冷汗,二傻也不知去向,只剩下地上的铁链。
……
……
翌日清晨砍柴归来,愈走道路就愈热闹了些,肩上一捆劈柴直接从矮墙上扔进了院子;花粥一路摸到墙角一个窄缝里,然后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墙里墙外似乎是两个世界一样,她周围依然有几分荒凉,只是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就从不远处传过来。
还有细碎的笑闹语调,夹杂着几分暧昧的喘气声。
这么昨晚上听惯了的声音了。
花粥微微吁了口气,顺着小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很偏,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不起眼。
“花粥,换了这衣服跟我去前院。”花粥抬眼就看见一团衣服被扔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接住了。
红扑扑的一张胭脂脸,一女子手心里窝着瓜子,边走边嗑;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面前的房子,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走一步,便把衣服扔了进去,扔完转身就想走。
花粥连忙喊住她:“前面姐姐,你可知道去前院是要去做什么?”
“问那么多?前院缺人呗,不然要你做什么?还有叫我酌墨子,什么‘前面姐姐’,‘前面姐姐的’?”说着红袖不耐烦的白了一眼,快步走了。
花粥张了张嘴,到底有些胆怯的没敢再喊出口,看着对方走了。
手里的衣服那么柔软,颜色也漂亮,她摸了摸,到底有些不舍地放下了,眼含担忧地望向前院。
花粥有些拘谨地迈着步子,微垂着头,眼睛顺着发丝的缝隙打量着周围。她还不曾来过前院呢。
领路的就在不远处站着,旁边还有几个女孩子,一群人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花粥轻吸口气,尽量站直些,走了过去。
“酌墨子姐姐。”她偏过头看过来,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
后院的新来小丫头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做点什么事也缩手缩脚的,头都不抬,现在这么稍微一拾掇,瞧着便顺眼多了。
想到这,酌墨子便也不跟小姐妹说笑了,难得的分给了花粥几分注意力,开口说道:“你一会儿就跟在我后面,别乱说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算了,你就别说话了。今天来的可不是普通人,你若是惹了什么麻烦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
花粥乖巧的点了点头,乘人不注意,故意蹭了两腮的灰黑,弄散了两绺头发挡了眼睛……
没一会儿,外面就开始变得吵闹起来,花粥听见了老鸨有些尖利的嗓音,像是在招呼着什么人。
她偷偷跑到酌墨子的身后,跟了上去。
正厅的人没有想象的多,大多数人都是站着的,看衣着似乎是护卫一类的人。酌墨子刚刚那副高傲的样子已经不见了,现在也低眉顺眼的跟在一个女子身后。
至于花粥,自然是在更后面。
花粥倒也不在意,她就没什么出风头的心思,自然乐得躲在后面,省得惹麻烦。
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紫衣的女人,华丽的裙装贴合着她的身线,眉眼精致又带着股艳丽。
花粥知道她,或者说这楼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
楼里的头牌姑娘,号称“红袖香”,只不过听说她自己倒经常叫自己作“红袖”。
关于她的传闻太多了,多到像花粥这样的后院小丫头都能说出不少来。
比如她的名字是自己起的,真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比如她吃的用的都是楼里最好的,平时从不给人好脸色的老鸨都天天伺候着她。
想到这花粥又偷偷地多瞧了她两眼,像瞧着什么稀罕物。
“红袖香姑娘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花粥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男人就坐在那一群护卫的中间。
看来这就是那“大人物”了,她不动声色的想着。
老鸨儿轻轻地笑了一下,领着一众姑娘迎了上去,说道:“花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不是重视您才多准备了会儿。”
听说“花公子”几个字,花粥才透过人缝看过去,居然觉得有些面熟,面目亲秀,仍旧穿着那日那件粉衫子,瞇眼看来,应该是前天晚上的那个太子身边的随从。
那个“花公子”眉毛动了动,看看四周,开口说道:“那可不敢,在下花良臣这行走江湖的还从未被人正经叫过公子,老鸨儿你还是换个称呼吧。”
花粥偷眼看过去,只觉得对方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恶意。她不敢再看,又垂下头去,一声不吭的站着。
“这花公子,既是太子的侍读郎,他来这花街柳巷作甚?难道与老丐爷爷有关?老丐爷既然交待了自己来这里,后续必有下文?”
红袖香还是那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刚刚好,好的就像是假的一样。
她说:“既然来了我这怡红楼,那就依着楼里的规矩来,您说是不是?”
花良臣挑了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们这里刚来了个最好的,不信你不爱!”老鸨儿晃动着肥硕的身躯一把夺了红袖香的酒杯:“本章台不成文的规矩只留宿,不外送的!”
闻听大惊,花良臣眼睛里好整以暇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他逡巡目光望出去,“红袖香,还有一个殷雨霏,如今在下倒要看看,那个殷雨霏怎么样了!”
花良臣的目光投向花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