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蓝沁姑姑
宁王么?
一抹清冷的弧度,在凤冰洛的唇角绽开。如果笑容是有味道的,那么她的这抹笑意里,带了微微的苦涩。
一想到宁王,心里顿时泛出了丝丝酸楚,但,那却不是冰洛的本意,而是原主愚蠢的思慕之情。
曾经的凤冰洛,对这位宁王可谓是用情至深。且不说她的废柴之资,就凭借这一副出神入化的容貌,她与宁王之间,也是天地悬殊的距离。
可宁王与他人不同,他虽然不喜欢凤家这位貌丑无颜的小丫头,但是看在蓝沁姑姑的面上,他一直对她礼让有加,尽可量的迁就,从不曾出言伤害。
宁王温文尔雅,固守君子之风,这是很难得的品质。正是这样的谦谦之行,让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招来一片嘲笑的凤冰洛,彻底的对他沦陷。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那种地步。
凤家二女名震北渊不假,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一个要多美有多美,一个要多丑有多丑;一个是资质无双的天才,一个是草包傻蛋兼废柴。
能将此二女兼容在宽广胸怀之下的,放眼皇城,除了宁王一个王孙贵子再无他人。宁王有意凤家长女人尽皆知,而凤家的废柴女不自量力癞蛤蟆觊觎天鹅肉也是人尽皆知。好在宁王心善,从不恶语相向。
可宁王也有自己的底线,他曾警告过凤冰洛,永远都不要伤害凤雅柔!别说是她,有任何人,胆敢和他的雅柔妹妹过不去,宁王都不会手下留情。
很显然,宁王这次带着情绪登门造访,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往事历历已成昨日旧尘,如今也是时候到此为止了。
凤冰洛勾唇莞尔,淡然地起身,走向梳妆台,边走边与阿罄道:“这美人儿啊,总是比寻常人多了那么一身的特权。什么是非啊,黑白啊,都比不得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来的实际。”
阿罄闻言,叹了口气,“主子……要不,要不我去通知太后?”
“不必。皇祖母能护我一回、两回,难不成还能护住一辈子?”冰洛走至妆台前,自己都不愿意照镜子。这具躯体的皮肤底子实在太差,或许能借助胭脂水粉稍作修饰。她可不愿意日日顶着一张乌漆吗黑的小脸出去见人。
遂吩咐阿罄,“你去库房里,把胭脂水粉的种类都给我挑全了拿回来。记住,要最好的!”
想起阿罄初来乍到,不熟悉路径,她又吩咐了一句,“出了院门,直走,尽头右转就能看见库房的朱漆铜兽门了。”
哪知,阿罄却笑着说,“这个地方我知道,昨晚宁王带了好多雪灵芝和千年人参,还有很多盒补药,我们足足搬了十几趟……”
注意到主子面色不是太好,阿罄自知说多了话,赶紧住嘴,匆忙退下。
“果然,凤雅柔才是他心尖上的!”
凤冰洛努力压制住心底涌出的晦涩心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原主不知躲在何方的游魂——
“为一叶遮目,而不见泰山巍峨,是我们曾经犯过最愚蠢的错。阳光,花香,朝暮晨曦,有那么多的美好和绚烂,等待我们去欣赏。姑娘,不要回头,不要留恋,更不要一意孤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
一刻钟后,阿罄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怀里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冰洛接了过来,问道,“那些刁奴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他们怎么敢?”阿罄如实说道。只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主子,宁王这次来府上,眼见凤大小姐脸上的红肿伤痕,似乎心情不大好,不如,我们从后门溜出去躲躲吧!”
“躲?一个小小的王爷而已,还没资格让我躲!”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逃避,是懦夫的行为,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唯有面对,才是正途。
“……”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砰”地一声。
紧接着,潇湘苑的大门被人给撞开了。一列十余人的侍卫队伍闯了进来,各个手持长矛身穿盔甲,威风凛凛地在殿外两侧一字排开站立。
凤冰洛恍若未闻,仍旧淡定地坐在妆台前,在脸上颇为认真地描描画画。阿罄急的团团转,她可没有主子的定力,实在没办法,只好率先闷头迎了出去。
很快,外殿传来阿罄的声音,“恭迎王爷大驾!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夜荣宁瞥了一眼阿罄,不予理会,径直从她身前走了过去。刚想寻个地方就座,才赫然发现,他竟然无处可坐。
桌子是退了漆的旧木长条桌,椅子摆放的东倒西歪兼带破损,就连帘幔都是灰不拉叽的颜色,整个屋子环视下来,竟然陈旧缟素的简直不成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柴房临时改建的。
记忆里,小时候他第一次来府上玩,蓝沁姑姑将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衣着也十分华丽的小妹妹领来他面前,“荣宁,这是妹妹,她胆子很小,你要帮姑姑好好照顾她!懂吗?”
夜荣宁的生母,锦贵妃当年,因母家贪污受贿而被牵连,在冷宫呆了六年。荣宁虽然贵为皇子,未受牵连。但小小年纪,亲生母妃不在身边照顾,在宫里的处境也不大好过。
冷饭冷食,从来不够用的炭火和永远比身体小一号的冬衣,在心底交织成一片灰色的记忆。
直到,八岁那一年冬天,太后大病初愈,一直照拂在她身边的蓝沁公主得闲回府,在出宫的路上,遇见了他。
别的皇子,都有轿子护送着去学子监读书,唯有他,每日冻的手脚冰冷,自己跑着去听先生授课。
蓝沁公主在问明太监,那个小孩儿的身份之后,当即怒不可恕,“好歹也是皇家血脉,怎可受得了这般霜寒?”
她将自己的雪狐披风脱下来给他披上,关切地问他冷不冷。他摇摇头,她蹲下身来,细细地端详着他,“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那是第一次,有人夸他漂亮。吝啬的旁人,从来不用正眼瞧他!仿佛多看一眼,也是多大的施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