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章
“你们听明白了吗?知道怎么做了么?”
位于归赋庄侧厅中,段灵儿放下手中的狼豪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个英俊少年道。
这两个少年是归赋庄下人中长得最为出色的,也因为段灵儿的雷霆手段收拾了苏老二,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主子都很钦佩。
但此时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怎么啦?”
段灵儿蹙起眉:“不好做吗这件事?”
段灵儿手下的宣纸上,行行字苍劲有力,并不像是出自一个姑娘之手,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姑娘。”其中一个少年脸憋得通红,开口说道,“那芳泽巷子不是我们这种下人去的,我们还是去般木头石头合适。”
另一个猛点头:“就是就是,而且那男倌……”
说着两个人都有点想要吐的样子。
“就你俩去最合适!”段灵儿微微一笑道,“你们俩这模样,再加上一身好衣裳,一盒子银元宝,一定能把那男倌的心抓得牢牢的。我呀,就靠你们了,你们可不要给我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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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泽巷子一旦入夜,这夜里的任何时候,都是香艳无论的景象。
在芳泽巷子的一边,是小倌馆,里面都是男倌,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输女倌的妖艳。
此时夕阳刚落,两个打扮华贵的少年自一架马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脸上一颗大痣,另一个留着一脸胡子。
他二人初见芳泽巷子高堂大厦,画舫珠帘,花木扶疏,雕栏缭绕的景色,微微有些发愣。
但互相看了一眼,便掩去心里的那抹惊诧,都装出一派花丛老手的模样,向一边的小倌馆走去。
误春芳的老鸨子站在台阶上就见到这两个少年了,顿时面色一喜——是贵客!
自从那邓公子半个月不来,肯大手笔花钱的客人就没有几个,如今这两个一看就是外乡打扮,想来也不会在这里多住,玩一次就要掏光他们身上的银子!这好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才行。
老鸨想着,便迎了上去:“二位客官,里面来呀!”
大痣少年看了一下招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老鸨子:“你这里行不行呀?看上去没有那么华丽,花样多不多?有没有好货色?”
老鸨子一听这话,顿时满面红光:“有,有!客官进来便知。”
大痣少年略一沉吟,与胡子少年一同进去。
刚一入座,便见两个丽者姗姗而至,皆是面如白面,摇曳生风,环琅珊珊,香风馥馥。
却是明明白白的男子。
大痣少年心里一顿,又想起主子的嘱咐,抬起眼便带了些调戏的味道:“你俩很美,但我们从京城来,你们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跟你们妈妈说,若是再没有好的,我们便去别家。”
说着将腰间一摸,摸出四十两银子分给了这两个男倌人:“烦你们给你们妈妈说,我们想要更与众不同些的。”
拿银子的时候,似乎不经意间露出了香包中的千两银票,那两个丽人愣了愣。
接过二十两银子,心里都乐开了花。
从没有见过不伺候便有银子拿这样的好事,既然人家给了便立即将银子揣入怀里,马上堆笑道:“公子请稍等。”
那二人走到老鸨子身边,伏在老鸨子耳边说了一会儿,又将银子拿出来给老鸨子看。
老鸨子双眼发光,回头看了看后面:“反正邓公子也不来,就让司湘接客吧。”
不多时,一个龟奴走过来,点头哈腰地将两个少年往里面带,三人一同走着,只见曲折回廊,栽满翠竹,颇为别致。
二人跟着转了几转,忽然问得异香一阵,别开洞天,只见进入的雅室中陈设讲究,上悬一额曰“湘思馆”。
正中挂一幅名人画的《寒江独钓图》,两旁朱砂小对,四面挂几幅名人题咏。炉烟袅袅,篆拂瑶窗;珠箔沈沈,蒜垂银线。
龟奴退到门外,两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再往里看去,只见一个少女模样的人背坐在桌边,身穿时绣衫,低束罗裙,身姿十分袅娜,发髻高高梳成一个留仙髻,露出的一截脖颈肌理细腻,风雅宜人。
待那“少女”转过身来,两个少年都是一顿。
是个长得极为妖艳的男子。
两个人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是心里一震,因为不好男色,因此感觉极为不舒服,但是为了主子,豁出去了!
“两位公子,听说你们自京城来。”司湘微启朱唇,站起身向二人拜了拜:“奴家司湘。”
大痣少年一咬牙,豁出去一把抓住司湘的手臂:“刚才听闻贵小姐芳名,如雷贯耳,见到小姐模样,顿感倾慕。倘蒙不弃,容生等一亲芳泽。”
司湘刚要说话,胡子少年道:“我却瞧着司湘你似乎眼有泪痕,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司湘一愣,自己已经打扮许久,难道还能看出自己哭过?
胡子少年道:“你眼中有悲戚之色,是否遇见了什么不平之事?我们是京城人,虽帮不上忙,听你说说,开解开解却也是可以的。”
司湘这些日子本就一腔苦无处诉,见来了两个热心的,看样子也不像是拿他伤心事取乐,又是京城人,不会在此长住引来祸端,便起身倒了茶,拜了拜,一五一十与两个少年说起来。
这一席话说了有半个时辰之久,司湘越说越伤心,呜呜地哭个不停:“他要娶妻,这都半个月没有来看过我了。”
胡子少爷装作恼怒道:“真是薄情寡性!既然不喜欢女子,娶回来做什么?!枕边人还困在这里受苦,他倒大红衣服穿起来,欢欢喜喜拜堂成亲了!”
这话说得司湘又是一阵啜泣:“他说只要他成亲之后,便来找我,但是他下个月才成亲,这一个月又要忍受相思之苦。”
大痣少年装作有些犹疑道:“你说他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司湘不屑道:“是个赶排的人家,小门小户的拿不上台面,姓薛。”
大痣少年似乎愣了愣,又道:“可是那江上赶排的,前阵子有青龙护佑的那个薛家女儿?”
司湘一怔:“公子在京城也听说过?”
大痣少年一摆手:“这女子昨日我们见过。”
“?”
胡子少爷也皱起眉:“确实见过,我们是两日前入的扬州,昨日刚巧在江边经过,看着景色优美便停下马车稍作休息。谁知道,见到一个女子穿着青色衣裳,站在排上拿鞭子往死里抽人。”
“啊?”
大痣少年道:“哎呀,那样子真是吓人!我们哪里见过那样粗鲁的女子,只觉得厌恶至极,准备走的时候,那被抽的小少年哭哭啼啼跑过来,长得那叫个清秀!哎呦呦,给打的呦,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了。看得我们那叫个心疼。”
“可不是,我们一问才知道,那女子姓薛,是放排人家的女儿,自幼就是比男子还要性子跋扈霸道,也比男子的手段都要厉害些,打得那些真男人都服服帖帖的。”
司湘皱起眉:“真的,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胡子少年道:“我们又一打听,那薛家女子有个青龙护佑,所以说成了一门好亲事。这不她要出嫁了,他们赶排的排工都高兴得不得了,说这样母老虎活夜叉,终于要去祸害,祸害……对,祸害邓府了!再祸害不到他们了。”
司湘闻言,脸色猛地一白。
大痣少年见状道:“对了,你那相好,可是姓邓……”
司湘低头不语。
大痣少年道:“若不是便好,若是,恐怕你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司湘抬起头:“公子此话怎讲?”
胡子少年道:“你想啊,那女子如此跋扈,据说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闺房里竟然没有任何花草,也不喜欢摆书画珍宝,挂的都是些刀刀剑剑,鞭子棍子这类东西,啧啧啧,这样的女子,嫁去夫家,一旦知道自己丈夫外面有相好,为这相好不喜自己,这女子岂不要把那相好扒了皮才能解气?”
司湘哆嗦了下:“不,不会吧?女子嫁人都是被丈夫攥在手中的,丈夫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
“那是寻常女子。”大痣少年摇了摇头:“这种活夜叉,自己过不好,别人也别想好过!只怕到时定要拿着刀剑杀过来,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杀个干净才做罢。”
司湘听着顿时眼前闪现自己被杀个半死的样子,吓得颤抖不止:“公子,你不要吓唬人……”
“此等生死大事,说什么吓唬人!我们京城那醉九阁你知道吧?前两年就死了三四个小倌,那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可惜了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就是因为接了一个客!那客娶的是个母夜叉,活老虎!趁着夜里闯进来,二话不说血洗醉九阁!哎呀呀,那叫个惨啊!你是不知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好好的小倌儿,就这么没了!”
司湘一听,三魂六魄都吓没了,抖着身子:“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你相好真姓邓?”
“是,姓邓。”
“这可不好了,看来我们得赶紧走。”大痣少年说着一把扔下一些银子:“你霉运将至,我们不与有血光之灾的人多来往。”
司湘见到这架势,似乎那薛家女子马上就要杀上门来一样,顿时完全没了主意,一把拉住大痣少年:“公子,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大痣少年道:“你惹上这样的祸事,我们如何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胡子少年却道:“陈兄,你也太无情,这事又不是没有转机,我们帮帮人家,也不是不行。”
“只怕惹祸上身呀。”
“能有什么祸?难道那女子还来杀我们不成?”
司湘完全吓坏了,看着眼前两个人一唱一和。
胡子少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仅让你躲开这活夜叉,还能把心上人长久地留在身边,只是要冒些风险,就看你敢不敢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