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曾经肆意天真
第003章蛮不知理
他果然不置可否地看了紫纱姑娘一眼,示意大夫回话。
大夫虽有些许欲言又止,随后亦是拱手,道了句无碍。寮言心下稍安,道了句便好,却回过头来,看着兰紫,说:“要不你来告诉我,今夜夫人的情况?”
兰紫瞧了他一眼,略有畏缩,还是拱手答道:“是,爷。”
“夫人傍晚时分自水榭归来,未及摆饭便喊肚疼,奴婢便着人请医。”说到请医,兰紫又心虚地看了寮爷一眼,接着说:“谁知大夫未到,夫人已疼得直往塌上去,稍后又见红一地,奴婢们经验不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幸得后来妈妈们听闻,赶了过来,一番强撑方等到大夫来了。”
封若有节奏地磕着瓜子,一粒一粒,仔细咀嚼兰紫字句的所有可用信息。寮言却两手交叠,做了个闲适状问:“肚疼请医乃是常事,兰紫何故惊慌?”
“因为,因为……”兰紫吞吐地回答。
可寮爷却本就不需她答一般,接着问道:“肚疼需要什么经验呢?怎会不知如何是好?”
“这……”
又问:“你来说,见红时妈妈们为何没在身边候着?现如今才晓得,临了是会不知如何是好的,不觉太迟?”
“她们,奴婢……”
“你们既是谋定后动,就没想过事穿之后的应对之法?猪是笨死的么?非也。它死了是因为它自觉很聪明,却忽略自己其实很笨的现实。”寮爷说。
“爷是说奴婢们笨?”兰紫低声问。
“不是,我在夸你们聪明,嗯?”寮爷答道。
“啊?”兰紫傻了。
“如今,你们有话要说么?”不再挖苦,寮言严肃问道,眼神冰冷。
他是挖苦累了,便把话头丢回给人,让人自动交代。可兰紫分明已被他问傻,哪里还答得话来?于是屋里响起一声突兀的声音,人都不说话了,她嘴里的瓜子破壳声,岂不就显得更大了?众人视线果然都转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由叹气,是了,爷问的是“你们”有何话说,兰紫不说,自然是要她说了。
天地良心,不就来个例假闹肚子么,就算初潮没有经验伺候不周,也无需对丫鬟这样一番挤兑吧?难道,有什么隐情?来个例假能有什么隐情,她怎么知道!
这可难为她了。原主会说些什么呢?方才他问为何妈妈不在,又说你们谋定后动,谋?
谋……
她心思一下活泛,于是就装模作样对兰紫说:“就是,兰紫你是如何办事的,竟不知要事先安排好妈妈们候着!你……你还有何话,何话要说?”
她骂了兰紫,寮爷就该找兰紫麻烦才是,可是,这厮听完竟然对她发起火来了?何故来哉!她一通苛责,寮言拍案而起,指着她说道:“你!你竟还有脸说。”
她是很没脸的把事推给了兰紫不错,可她也不想的啊。她什么都不知道,答什么?不过装腔作势一番再把话头丢给兰紫罢了,想着兴许还能从她的辩解的话中寻到什么信息呢。可,即使她这么无耻,他也无需发这么大火吧,不就是推诿了下责任,来个例假什么大事,也值得他这样闹啊,她可不依。
比不要脸更臭不要脸的事就是,不要承认你的不要脸。她假装生气地答道:“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寮爷深受打击,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悲痛地说:“事到如今,你竟还要瞒我。你到底……”
她看着他突如起来悲痛的戏份心底一愣,怎么……
“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何时?若儿,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何时,他也是我的骨肉啊,在你心中,我难道连知晓的必要都无么……”寮爷一手捂胸,另手直指着她,眼神恳切地问道。
她觉着,糟了,好像真出事儿了。为着他那声若儿,及那声,骨肉。她放下手中捻着的瓜儿,又把手里捧着的一并落回盘中,盘手垂眸,低声道:“孩子,没了啊。”
方才他话中所言,是此意罢。原来流的那阵血不是例假,肚疼请医不是肚疼,要的也不是初潮的经验,这一切,是滑胎了。
一声低语,两行泪流,兰紫哭了。寮言亦脸带悲悯,双袖颓然垂下,毫无生机。她抬帕拭泪,趁机将眼睛揉的通红,对他低沉地说:“我原亦不想瞒你……”
博人同情也罢,狡辩也罢,她只能这样应对了。且不知为何原主要瞒他,但定然是瞒了的,否则他不会如此激动。哭啼诉苦太假,无情否认过冷,都于现状无益。她是在赌,赌他知原主苦衷,赌他心疼,就算不知也自然会去脑补。若他此番而来不为问罪,则动之以情是最好办法。
“你不瞒着,万事有我,又怎么会如此。定是你阁中刁仆怂恿你做此事,看我不拿她们查问。”寮爷无奈地说。
“爷待如何查问?今夜爷来屋中问此事,想必是早已知情了?既爷说是看重骨肉的,为何只知拿众多不妥责怪她人,却不知自责?事前你上心过吗,你替骨肉安排好大夫妈妈们候着了吗?”听到寮爷要拿丫鬟的错,她不由开口护道。
一旁书童却开口说道:“爷不过是进屋之前派人询问了一番,才知的,事前确不知情啊,夫人。”
“无需同她解释。哪有自做蠢事,却怪他人没有事前相护的说法?”寮爷是被她强词夺理气着了。
“可爷既能一查便知,先前又做何去了?”她毫不逊色地反问道。
“你!为何你今夜竟如此会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是否你先瞒的我,是否你派人使开的林五,又是否是你备好的假证,让林五他们信以为真,觉你与常日无异?我为你做的桩桩件件,还要如何?”寮言问道。
“原来,你在我屋中安排了这么多的人啊。你再说说,这屋中还有谁?”她问。
“事到如今,你竟还介意着我往你屋中插人么?当初要不是你把持兰紫她们四个,使其他女使不能近身,我只能安排林五这些粗人躲在远处暗中护着,事情怎会到此地步。”寮言说道。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同我说?”封若问道。似她这般,句句反骨,定是气人非常的。可是既他愿答,她又为何不问呢?原主既然死掉,说明她先前所做决定必有偏差之处,不如一问到底,免得猜疑了,不好么?
“你。为夫当真无话可说。阿丰,你可见过似她这般蛮不知理,又忒会颠倒黑白的夫人?”他气不过,头疼地向书童求救。
“你无话可说,岂不就是你的错了?怎又怪我?”封若继续问道。
一是信息来得艰难,机会难得,自然要更激他一激,让他解释更多,她就知之更多。二来,她不由捧腹,盛传情侣相处之道,男方生气之时,女方首要思考是否己过,如是,则再思考如何把己过说成男错,总之,都是他的错,就对了。她如今,可不就这样么?
可怜的寮爷,年纪尚不及她半,感情之事上,怎敌她半?此番也只能挠头苦脸,再记不起找她算账的事了。封若瞧在眼里,自是明白对方已投白旗,她更骄傲把头一抬,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把胜者姿态做得十足。
寮爷看她小女儿作态,不免一嗮。悄悄凑近了她说:“你我相知多年,若儿自当信我。”
又捏了下她的手,方才放开。封若则是惊呆,是以被捏了手,也无反应。相知多年,青梅竹马,未来可期?又道信你?若她真信你,就不会如此这般了。原主与他这般情长,却还是如此下场,可悲。她嘴上说了声:“我痛失骨肉,你却还来怪我,叫我怎么信你?“
可心却飞到别处去了。若儿,那人也是这样叫她。原主与他两厢情真尚且悲局,那她与他的一厢情愿两方辜负,实则也不算那般苦情吧?都说,望见比你更惨的人时,你便会自觉幸运了。
“不过说你几句,我可曾动过你屋中一丝一毫?”寮爷无奈道。
“方才还说拿人查问来着。”她轻轻地说,鼻子一皱。
“如今我连说几句都不成了?”身为老爷,岂不委屈他了啊。
“那你自去拿人。”她说。
“不拿,好吧。你如今身子不好,需人照顾。等你好了再罚不迟。”怎她今天,性子如此不一样?
“还罚啊。”她不依。
“……”呵呵。
“……”好吧,虽然男人皆本职贩剑,但是做人要见好就收,她姑且算了。
“累。”她说。意思不言而喻,要他走,要睡。其实,她好饿她要吃东西!
“累?”他问。
“累。”她确认。
“都是我哄你,你怎就累了呢?”寮言问,这种聊天方式,感觉有些欲罢不能。
“累。”意思是你快走吧。她一个字都不想与他多说,免得越扯他越上头,这样,她何时才能填饱肚子。
他却捏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自然毫无去意。良久,封若无力,便换了个说法。
“饿。”她说。够直接了?
“饿?”他问道。
“……”封若不说话,回他的是一副忍无可忍的眼神。有病吧你大爷玩过家家上瘾了是不,老娘饿了只说一次!
寮爷接到此记眼杀,不由悻悻摸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如今这样,是久违的甜蜜。婚后半年,这样的日子,有过多少?他便嘴角荡笑,开口吩咐道:“煮夜宵来,要快!”
门外却道:“不必了,爷,雪儿煮了鸡汤来呢。”
于是他原带笑的唇角,垮了下来。连带着眼里也将笑意冷去,换了先前吓兰紫的那副面孔。
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