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大结局

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将手中的血连带着那只割破的手腕一并送到她面前：“喝下去。”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连眼神都不容人拒绝。

盛桃花微张着嘴，垂眸只瞧了一眼那鲜红的血，便很难忍住不咽唾沫。

没有妖怪能抵抗得住“唐僧肉”的诱惑，连位高权重，妖界第一的谭千笑都抵抗不了，何况是盛桃花呢。

她出神之际，樱唇已经贴上了唐钰的手腕，嗅着那一丝腥甜才回过神来，急忙退开。

桃花摇头，慌张又自责：“不行，我不喝。”

她退开几步，又急急忙忙上去伸手为唐钰施法，想要为他止血。唐钰避开，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掉入尘埃。

男音低沉又严肃：“你若不喝，便让它一直淌，就这样浪费算了。”

盛桃花：“……”

唐钰这么说，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桃花……”唐钰放软了语气：“谭先生说了，我的血肉能让你恢复状态，你曾经是妖主，只要你恢复了，谭千笑便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别犹豫了，耽搁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与其让我被他吃了，不如将我自己给你。”唐钰语气决绝，铿锵有力。

盛桃花再犹豫下去，他浪费的鲜血就越多。

她不敢犹豫了，银牙一咬，心下一横，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了过去。

眼帘一合，任由唐钰将手腕凑到她唇边。

那血的香甜，入口绕齿，久久不散。

盛桃花一开始吞咽艰难，可随后却是食髓知味一般，不断的吸取。她那精致的脸蛋越发红润光泽，周身如气流萦绕一般，衣袂翻飞，浑身似是充满了力量，连精气神瞧着都好了许多。

唐钰死咬着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盛桃花大口大口的吸走，他的唇瓣、面色，越来越白，脚下更是虚浮无力。

可一直到盛桃花停下之前，唐钰都强撑着，眼睛一睁一闭，强撑着才没有摔倒。

那身红衣妖冶，纷飞时如落红一般翩跹。那头青丝无风自起，四散开时，从发顶一路银白，直至发尾。

乌云蔽月的夜空忽然电闪雷鸣，似有大雨倾盆的趋势，雷声震耳欲聋，来势汹汹，平地风起，落叶席卷着，漫天飞舞。

“桃花，你快停下！”晏尽廷急切喊了一声，眼见着唐钰就要倒了。

盛桃花骤然惊醒，唇瓣一松，唐钰的手无力滑落，整个人顺势倾倒。

好在盛桃花伸手一揽，这才扶住了他。

“唐长老……”殷红的唇轻启，桃花拧眉，满脸自责、心疼。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埋怨自己竟然失了理智……要不是晏尽廷那一声拉回神志，怕是唐钰就要被她吸干了。

唐钰瞧着她，想说些什么，可失了太多血，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只半撑着眼帘，眸光深沉的瞧着桃花。

又朝不远处还在和谭千笑纠缠的晏离看去。

他的意思是让盛桃花赶紧去帮晏离，桃花明白，心下却是有些放不下唐钰的。

索性谭千尺那边有苏一照料，晏尽廷将周小川的仪容整理好，便急匆匆赶过来，接过了唐钰，对桃花道：“你去吧，唐老师交给我。”

盛桃花轻皱眉，心下万般不舍，却是徐徐站起身。

她贪恋的看了唐钰最后一眼，转身面向谭千笑时，一身红衣扬起，银发飘扬，衬得红衣艳丽如血。

天雷勾动，狂风四起，那些残剩的妖兵，以及晏家的人都在风中凌乱，站立不稳。

晏尽廷扶着唐钰慢吞吞的挪到了苏一他们那边，一起呆在角落，以保自身周全。

风迷了眼，晏尽廷只依稀看见盛桃花脱了绣鞋，那**的足白皙小巧，双足逐渐离地，她的身体渐渐上升，悬浮半空。

晏离被谭千笑一掌击中，飞落只是，还是盛桃花一段红绸抛出，接住了他，才让他轻巧安稳的落了地。

谭千笑抬头望了望夜空，这迥异天象，他曾见过。

便是前任妖主发怒的时候。

徐徐回身，黑袍曳地，男人半眯着眼，目光拉长，落在悬空的盛桃花身上。

那一头惹眼的银发，便是她身份的象征。那是谭千笑穷尽这些年，一直都达不到的状态。

银发是修炼达到顶峰境界的标志，他一直未能达到，却另辟了路子，走了歪道。

现如今便是再见着当年的盛桃花，心里也是不畏惧的。

唇角勾起妖冶妩媚的笑，谭千笑的身体也渐渐离地上浮，最终于桃花保持一致的水平线，两相对望。

他有许久未曾见到她了，阔别多年再见，那身段、脸蛋、气质，依旧不减当年，风姿绰约，威风霸气。

谭千笑轻笑一声：“殿下别来无恙。”

盛桃花虽未恢复当初的记忆，但也知晓自己曾经与谭千笑之间结下的梁子。

今日不管为了什么，她都不能让谭千笑留在这天地间。

桃花眸凛然，寒光迸射的顷刻间，红影消匿于半空。

重伤在地的晏离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观战，想要捕捉到盛桃花的身影却是费尽力气也瞧不清。

只见着夜空电闪雷鸣，一黑一红两道影子交叠错开，碰撞之间术法光波闪烁，如两团气体，在互相冲击。

那身法太快，肉眼捕捉不到，晏离轻咳一声，鲜血溢出，他扯着袖子拭去，费力起身，过去为唐钰止了血。

他没想到唐钰会这般决绝，竟然选择了献出自己的鲜血，来激发盛桃花的潜力。

虽然心疼唐钰，但晏离也清楚，这是最后的办法。

……

盛桃花与谭千笑身形交错，每一次碰撞，皆是拼尽全力。可谭千笑做了这些年的妖主，妖力早就精进了不少，盛桃花便是竭尽全力，巅峰状态，与现在的谭千笑而言，却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唐钰的血虽能提升修为，可自她历劫后，修为便折了，寥寥无几，后来……因着救谭千尺，还将自己的内丹分了一半与他。

眼下凭一己之力能与谭千笑不分高下，实属不易。

谭千笑似是不想持久战，进攻越发凌厉，盛桃花只得提了节奏，两人形影全失，天际金光一现，道门掌门晏青山御剑而来。

在他抵达之前，谭千笑似是打算豁出去，尽了全力向盛桃花击去，桃花也尽了全力迎上。

一红一黑两道光纹晕开，两人周身气流涌动，两边的力相互抵制，顷刻之后，轰隆了一声……

天雷触地，盛桃花和谭千笑分开，双双坠落。

两股力冲击之下，两人五脏六腑皆被震伤，桃花落地，摔落在墙角，后背撞在墙上，疼意钻心。

她吐了一口鲜血，四肢瘫软无力，已然动弹不得。

晏离前去搀扶，也看了一眼同样落地不起的谭千笑。

索性晏青山已经赶到，虽也是一身狼藉，与重伤的谭千笑较量却是绰绰有余。

那谭千笑见情况不妙，便卷袍欲逃，晏青山追了去。谭千笑未出院门，便被晏青山的万剑穿身，如折翼的黑蝶，翩然落地。

晏离收回视线，将盛桃花扶起，给她服了一颗晏家独门的丹药，平复伤情。

今夜的尧都皇城从硝烟弥漫，到此刻的死寂无声，经历了一场洗礼，终于迎来了天明。

雷声已远，夜色悄然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光落大地。

仿佛一切喧嚣都不曾存在过，只是满院的尸体、鲜血，却无法抹去。

盛桃花步步维艰的朝唐钰走去，那男人一直半撑着眼帘，见着桃花相安无事，一颗心安稳了，松了口气，徐徐合上眼。

桃花走到他跟前，也是一个趔趄扑在地上，没了知觉。

……

在遥无边际的黑暗中，唐钰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

他终于走到了黑暗的尽头，瞧见了光亮，一路向着光走过去。

那是一扇半掩着的门，唐钰将门完全打开，刺眼的光穿过他的身体，他下意识的闭上眼，耳边响起婴孩清晰响亮的哭声。

那小嗓门朗润，哭得撕心裂肺，让人着实揪心。

待唐钰适应了光线，打眼看去。

只见一身穿僧衣的光头和尚，从草丛间抱起一个孩子。

四周的光景如梦似幻，仙气缭绕。

唐钰左右打量，最终将目光投放在那背对他的和尚身上。

只见那和尚抱着那襁褓中的孩子转身，“阿弥陀佛，小施主莫哭。”

那和尚的脸与他一模一样，怀中抱的是个女娃娃，瞧着三四个月份大小，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和尚抱着女娃娃有些无措，却还耐着性子一遍遍哄着，声线从毫无起伏，逐渐温柔下来。

他们从唐钰身边经过，似是瞧不见他，和尚抱着女娃娃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了。

唐钰愣了愣，看了许久才醒悟过来。

这和尚……约莫就是那位传闻中的玄奘法师，也就是他自己。

至于他怀中那奶娃娃，待她止了哭泣，唐钰瞧见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心脏一滞……

他不会认错的，那女娃娃就是桃花。

是桃花年幼时的模样。

“小施主哭累了。”和尚专注的盯着襁褓中的女娃娃，唇角轻扯起弧度。

女娃娃睁着一双清亮黝黑的眼瞧他，眼角还挂着泪珠，眼中却是一片新奇。

她瞧着瞧着，便伸出肉呼呼白嫩嫩的小手，在半空中抓挠着。

和尚瞧着愣了愣，随后才木讷的伸出自己的手，只一根手指头，凑到女娃娃小手边。

小手蓦然抓住他的指头，咧嘴就“咯咯”直笑。

和尚又是一愣，俊面浮起笑意，连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唐钰瞧着，也跟着笑了。

眨眼间，场景一转，是一处环境清幽的院子。

四周依旧是仙气缭绕的，不远处传来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唐钰回眸去看，随着声源靠近，他瞧见一个六岁左右大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粉嫩的裙衫，手里拿着一只大鸭梨，兴高采烈的飞奔而来。

后面似有人追来，不过瞧小丫头笑得开怀，想来追她的必定是熟人，并非恶人。

唐钰也就没管，静看着小丫头跑远，脚下被石头一绊，扑倒在地。

手里的大鸭梨滚出老远，她那白嫩嫩的小手搓在地上，破了皮，流血了。

方才瞧见她跑过来的时候，唐钰便认出来，她是桃花。

那双眼太美，清澈明亮，实在是过目难忘。

小小的桃花摔了跤，擦破了手掌，钻心的疼，眼眶都红了。自己慢吞吞爬起身，却只是皱了皱鼻子，抿着小嘴一脸倔强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擦破皮的手在粉嫩的衣裙上擦了擦，又凑到小嘴边上轻轻吹了吹，奶声奶气的自言自语：“呼呼不疼，呼呼不疼。”

唐钰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人，直至那僧袍的男子，走到小桃花跟前。

是被佛祖封了旃檀功德佛的玄奘法师。

他身子笔挺，一身僧衣却穿出斯文儒雅气质，白面小生一个。在小桃花跟前蹲下身，法师伸手拉过桃花擦伤的小手，一阵细瞧。

憋着泪的桃花抿着唇瞧着他，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眼泪花还在打转。

法师掀起眼帘，满目温润的瞧她，嘴角略掀，将那小手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桃花乖，在师傅跟前，是可以哭的。”

他的声音比唐钰还要温柔好些，小桃花一张小脸憋着憋着就皱成了一团，最后眼睛一闭，张着嘴嚎啕出声，哭得汹涌澎湃，声音和在襁褓中时一样响亮。

唐钰哭笑不得，却见法师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满脸宠溺的笑。

那画面太唯美，唐钰舍不得眨眼，怕这一眨眼又没了。

可即便他不眨眼，眼下的场景还是转换了。

瞧着环境是屋内，看墙上的佛祖图像，和书案上的经文，唐钰猜想这应该是法师的房间。

果然，他往里走了两步，便看见蒲团上法师正在打坐。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阵轻快脚步声，伴随少女清丽的嗓音渐近：“师傅，师傅你在吗？”

一身粉衣的少女与唐钰擦身而过，那容貌已全然和当初的桃花一模一样。

唐钰呆愣原地，瞧着少女桃花跑到打坐的法师跟前，毫不客气的扑上去，便抱住了法师的胳膊。

原本还闭目打坐的法师轻叹了口气，徐徐睁开眼。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唐钰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为师可教导过，不许擅闯为师的房间？”虽是苛责，语气却很温和。

桃花吐舌，俏皮的眨眨眼，樱粉色的唇嘟着：“方才徒儿下山遇上一男妖怪，他说要娶了徒儿回去生崽子！”

法师一愣，面色僵住了。

只听桃花接着道：“徒儿当下便拒绝了。徒儿已经对天地发过誓了，这辈子只愿给师傅生崽子。”

那懵懂无知的语气，清丽响亮的嗓音，饶是唐钰听了，都忍不住一阵猛咳。

偏偏法师忍得住，只一张俊脸暗沉下去，皱着眉轻斥道：“胡说八道，定是你二师兄教坏了你，以后少与他去山下闲逛。”

桃花抿唇，瞧着法师生气了，一声不吭的点点头，灰溜溜的低下脑袋拨弄自己的发。

只唐钰瞧见，法师的耳根子红了。

……

最后一幕，是云霄宝殿之上。

应当是天庭有喜事，云端之上红绸袅娜，锣鼓喧天，很是热闹。

唐钰看着川流不息的仙人们，说笑着从跟前路过，下意识寻找法师和桃花的身影。

没过一会儿，他找到了法师。

今日法师身披袈裟，一身佛光，随着一众佛陀，往云霄大殿上去。

面上冷冷的，两挺眉紧蹙，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峻。

唐钰正好奇着，便听两位仙家说起，原来今日是天帝一亲侄子与佛门一仙子大喜。那佛门仙子，便是桃花。

桃花一袭红衣出现在众仙家视野中，舍弃了往日的粉，红得妖冶，却神情清冷，双目无光。

她满脸都写着不开心，唐钰也知晓，她是不愿意嫁什么天帝亲侄子的。

虽然他只瞧着些零碎片段，可却也摸清楚了。

桃花心里仰慕的是法师，法师心中也有桃花。

只是……法师乃是佛门中人。

世间本无两全法，不负如来唯负卿。

唐钰心下悲凉，未想大典即将开始，天帝亲侄子却不见踪迹。

后天兵们来报，说是在天帝亲侄子的寝殿找到了那位新郎官，被人打成了重伤，这亲是成不了了。

唐钰同法师一样，率先想到的就是桃花。

桃花刚烈，倒也是敢作敢当。

最终被佛祖罚了下界轮回历劫，看机缘决定她能否再回佛门。

这门亲事便作罢了。

唐钰心里难受，有些瞧不起法师。他想着若是自己，宁可负了如来，也定不会负了桃花。

直至在轮回门见到一身僧衣的法师，唐钰才恍然。

他心中是高兴的，却不知为何湿了眼眶。

哭着哭着，周围的一切便模糊了，他隐约感觉面上有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眼皮上、鼻尖、唇角……

温热的液体，有点咸。

他仿佛还听见了桃花的声音。

她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

梦，醒了。

唐钰睁眼，望着净白的天花板愣神。

空气中浮荡着消毒水的味道，耳边还有“滴滴”声，是心跳检测仪。

他睁眼的刹那，仿佛看见了盛桃花，很模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桃花消散了，似一阵轻烟，被风吹散了。

“桃花……”唐钰喃喃，声音沙哑无力。

病房的门被拉开，门外候着的晏离闯入，瞧见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病床上的唐钰，他愣了愣，神情一僵，片刻才缓和过来。

长腿迈到病床前，晏离俯望着床上的唐钰。

他正伸手摸着脸。

眼皮、鼻尖、唇角……确实有水渍，还是温热的。

味道有些咸，是眼泪。

唐钰的眼神涣散，方才瞧见晏离愣神时，他就明白了什么。

刚才那些不是幻觉，刚才桃花真的在他床前，落了泪，跟他道了别。

她也是真的化作烟……被风吹散了，不见了。

沉默蔓延开，晏离见他一脸平静，反倒有些不忍开口：“阿钰……”

他的声音暗哑，很艰难：“盛桃花她……”

她体内被谭千笑埋了蛊，不消十日，便会如周小川一般，七窍流血而亡，丹田被蛊虫啃噬殆尽，尸体搁置两日，便会烟消云散。

谭千笑的蛊厉害，要的是他们魂飞魄散，再无重生的可能。

晏离没说出口的这些话，唐钰却是都明白了。

他只徐徐闭上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静静淌下。

这世间再无一个叫盛桃花的小妖怪，缠着他，笑盈盈的问：“唐长老，给我吃一口你的肉可好？”

他想着，法师虽没有阻止桃花被指婚，没有回应桃花的心意，也没有勇敢正视自己的一颗心……

但他擅自随桃花堕入轮回，转世历劫……

终归是……没有负了桃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