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状况之外

第5章 状况之外

沉盏眸色淡淡,无波无澜,很是平静。

秋获与他四目相对时,心上无端安定不少。

她期待沉盏能给出答案,然而沉盏没有。

他仅是云淡风轻道,“你先好好休息,明日午时去云水涯找我,我带你和秋意去一趟北荒。”

说完,沉盏就起身,祁安几个也跟着起来,同他一起出去。

秋获发怔之余,反应极快地行礼,嘴里道着恭送师尊师兄。

咦,不对啊,怎么突然这么重礼节了。

是看着沉盏,心里发虚么?

短短一天,她就经历了诸多事端,身心俱疲。

难不成,这就是对她那,好几万年逍遥自在生活的报应?

秋意已经睡熟,她头一次觉得生活对她挺有恶意的。

临渡之海那里没能让她吃好喝好,回千寻也没吃到火锅。

秋意四仰八叉占着她的床,实在没足够躺得下她的地方,她叹了口气,不打算收拾别的房间睡下,干脆出门去,走到哪困了就设结界在哪睡下。

千寻山夜间的风凉爽得很,带着草木的馨香,灵气充裕。

她突然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想去清池沐浴一番,查探一下空间戒指,唔,带了衣服。

遂而,她就拎着裙子跑去清池,设好结界,谨慎地将仙牌之类重要的携带装进空间戒指后,她脱了衣裳挂在靠近水池的那一道屏风上,披散头发泡进水里。

水池里怪清澈的,什么都一览无余,她扬扬手,在水面铺了许多红透的枫叶和银杏叶,安心地靠着水池壁小憩。

很不幸,她的小憩又一次憩过头,直接睡了过去。

后来有人隔着屏风很小声地问她要不要帮她穿衣服。

她一向不喜欢与别人过分接触,比如说要别人给她换衣服,这是万万不能的。

她迷迷糊糊回一句我自己可以,从池子里爬出来,穿好衣服就意识中断了。

待秋获重新将意识找回来,东方已是大白。

衣服是她自己穿的,但这房间…似乎不是她的。

在素净雅致的布置里,某幅江枫渔火图分外显眼,是整个房间最温暖的颜色。

她靠着床柱子坐着,走了会儿神,掀了被子穿鞋出去。

竹叶被风吹动,发出摇曳的哗哗声,偶尔落下几片在水池子里,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沉盏原本是背对她,不经意就转了过来,顺手将一个瓶子抛过去。

“唔,醒了正好,把瓶子里的银杏凝露喝了,解下银杏浴的余毒。”

秋获半信半疑,“我中毒了?”

沉盏嗯一声,“加上醉酒,还中得不浅。”

秋获心中扼腕,这么些年,怎么酒量依旧那么差么?她就喝了一小口杨梅酒。

真真只有一小口。

而且,自己根本不晓得自己醉了。

话说,为什么银杏浴会让她中毒。

难不成赶上银杏产毒的时候了,不对啊,银杏叶一直都有毒,她为什么会用银杏泡澡?

由此可见,醉酒真不是件安全的事。

认命喝下那小瓶凉到心尖尖的银杏凝露,秋获发觉沉盏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就是太不对劲了,不对劲到看不透。

“师尊,我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可是说了奇怪的话,做了奇怪的事。”

“唔,要看你如何定义奇怪二字。”

秋获不解,“此话怎讲。”

沉盏以手贴唇轻咳两下,清亮的眸子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在她看起来沉盏是副挺温柔的模样,然说的话残忍得紧,让她险些当场去世。

“如果你觉得你将我抵在床柱上,咬破我的唇,啃了我的锁骨一口,还险些扒了我衣裳这种事不算奇怪的话,那就什么也没发生。”

秋获:“……”她何时饥渴成这样。

咬嘴唇啃锁骨还扒衣服。

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这人呢,越自我认为不敢想,就越容易多想,这一多想呢,她难免红了脸。

脑中只有自己醉醺醺作登徒子放浪不羁模样,将眉眼如画却“无力”反抗的沉盏肆意轻薄的画面。

她很绝望的捂了把脸,打算垂死挣扎一下。

“师尊,我可有说奇怪的话。”

沉盏微微一垂眼睑,又抬起来凝着秋获,“挺多的,你是问的哪一句最奇怪么?”

秋获:“……”

我为什么要垂死挣扎,直接死不好么?

挣扎一下要死两遍。

沉盏看着她纠结郁闷的样子,不厚道笑笑,“被轻薄的人是我,我都没苦恼,你这么纠结做什么。”

秋获看他一眼,继续纠结郁闷,还缓缓地抬头看着天,将手背贴着额头,看起来十分惆怅。

“我纠结的不是我轻薄了你,真正我纠结的是,为什么我会觉得,是女魃殿下给妖魔两族当了靠山,还十分确定,并且去藏书阁找了典籍。”她换一个手贴额头,“明明一切看起来没联系啊,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等下到北荒就知道了。”沉盏如是道。

嗯,他知道为什么,但他选择不说,让秋获自己亲自去了解。

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沉盏挑了根竹节挺长,冬瓜色的竹子取了两节,顺手化了把刀将两借竹子竹节打通,劈开成片。

秋获瞅瞅矮了一截的毛竹,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趁竹子不注意,偷偷截一段?

这一手,好生厉害,不用为了一截竹子,伐掉整株。

就跟薅羊毛不能一次把羊毛薅没一样。

“师尊可是要制作折扇?”

她好奇地看沉盏支起锅,生火煮竹片。

沉盏抬手挽挽她颊边滑落的发,扶正歪掉的金步摇,嗯了一声。

“趁这几日还太平,阳光尚好,将扇骨弄好,你的生辰礼物就有了着落。”

秋获唔一声,“我生辰?我没告诉过外人。”

沉盏亦唔了一声,“没告诉过外人?原来我是内人么,挺好的。”

什么?

内人是什么东西,这不是男子对他人称呼自己的妻子用的么?

原来沉盏暗地里是个人妻。

挺好的。

那锅竹片煮了有两刻钟,蛀虫喜好的脂浆全被煮出来,翻滚在热水里,竹片成了青黄色,煮熟了。

秋获就不明白了,沉盏给她准备礼物,她为什么成了那个蹲着的,把竹片三块三块,一层一层架起来晒的人。

然后,那个口口声声说给她准备礼物的人,还要她支起竹竿,晾晒有点受潮的扇面,他自己在喝茶。

算了算了,好歹是给自己的礼物,上点心。

竹片还要晒个三四天太阳。

她洗洗手去自己的小院子叫秋意,快到午时了,该动身去北荒了。

鬼使神差的,她出沉盏的院子时转身回看一眼,沉盏的脸色没问题,手上的茶杯也没问题,但有水滴下来。

十有八九是被他握碎了。

沉盏抬头看她的眼神过于空洞,带着未知的寒意。

“获儿,你可能会面临一个决定生死的抉择。”

秋获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尖,抬头与沉盏对上视线。

“师尊可是看到了什么?”

沉盏久久不语。

秋获想想算了,转回身子去叫秋意。

“天命一事,说破之后不可挽回,不可说。”

她的脚步略略一顿,停了。

“秋意与师尊是否牵连其中?”

既是不可说,沉盏怎么会说。

秋获似笑非笑,自言自语一句,我知道了。

一念神堕魔,一念魔成神。

一念生,一念死。

她隐隐预料到那些未知不太好,秋意对这些很敏感,反正郁郁很久才缓过来。

自她化形以来,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就只有秋意一个亲人相依为命。

在她看来,这种看起来凄惨,实则简单的身世,不应该有太多跌宕起伏才是。

唯一的的起,就是带秋意出染霜谷乱逛,遇着了隔壁山头尊神没拴好的窫窳。

那窫窳生得像牛,却有马的蹄子和人的脸,全身赤红。

重点是,它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秋意与她觉得生蹄子的动物皆是吃草的,不吃肉,就放下警惕。

不曾想它居然是吃肉的,皮糙肉厚不说,修为高她们太多。

她们两个当了许多年树,将将化形没多久,空有灵力没有修为,那三脚猫的几招明显不够看。

几个回合下来就败了下阵。

这种刚化成人,好不容易能行动自如,领略湖光山色的欣喜被小时的残酷打击到不剩分毫。

死亡边缘的人只有满心绝望。

她想着,死也不能让自己当树这么多年吸纳的灵气,便宜了窫窳。

虽然,为了让秋意成功化形耗费了她三分之二的灵气,但剩下的三分之一灵气也是十分可观的,够一株寻常的花草化形甚至成仙了。

她不能让窫窳得到。

窫窳一口咬在她左臂,那她就将灵气集聚到右手手腕,往手上开个口子。

灵气随血液滴在地上,有的沾了血气四处飘散。

她已经感受不到窫窳蹄子踩在她肋骨上,踏断肋骨的痛,也听不到躺在旁边的秋意,气息微弱唤着她姐姐。

还是树的时候,有兔子精跟她讲,人类在快要死的时候,会看到很美的景色。

秋获看到漫山遍野的红枫,就算鹅毛大雪覆盖,依旧生机勃勃。

红枫被白雪衬托着,更加红艳,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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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青山覆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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