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俞老太太有些无奈,但想想俞菱心这样懂事又稳重,叹了口气後,老实说道:「过年的时候,你太太去跟晏家太太吃了个茶,探了探口风,晏家那边虽然没说太绝,但是却有点推托的意思。一则是说杉哥儿比人家姑娘小了几个月,再者也是外头有些风言风语,大约是姑爷的堂兄,可能对晏家姑娘还有些想头,晏家虽然不想重提旧婚约,但也忌惮着咱们家跟文安侯府的这一层亲戚关系。」

俞菱心沉吟了一下,又问:「那晏姑娘自己怎麽说?」

俞老太太又叹道:「那姑娘是个好姑娘,杉哥儿後来自己去找人家,人家叫他好好考试,若是一味浑闹的,反倒叫人瞧不上。因而前些日子,杉哥儿踏实读书了一阵子,可是最近……唉!」

「我去看看他吧。」俞菱心想了想,便又叫了白果进门扶着,前往俞正杉的书房。

姊弟俩再相见,俞菱心不免有些怔住了,俞正杉又长高了些,但也憔悴了不少。「杉哥儿,你这是……」

俞正杉目光黯然。「大姊姊请坐,您月分大了,要小心。」

「我没事。」俞菱心由白果扶着坐下,又去打量他眼下的乌青,头发也不那麽整齐,「倒是你,昨晚没睡好?」

「嗯。」俞正杉也不否认,「昨晚姊夫叫陈护卫给我带信,让我今年不要下场春闱,他说我最多就是中在三甲,不如不考。」

昨晚荀澈回来得太晚,俞菱心同他并未多说什麽,所以不知此事,不过她对荀澈的信任大概已经超过自己,因而顺口就道:「还是听你姊夫的吧。」

俞正杉低头苦笑。「嗯,听姊夫的,不考就不考,反正豫章师兄也病了,大家都不考,挺好。」

俞菱心眉头微微一蹙,问道:「你说齐珂也病了,这是什麽意思?」

俞正杉抬眼看向俞菱心,黯然神色中有几分苦涩嘲讽。「难道还有姊夫不知道的,或是没告诉姊姊的事情?豫章师兄近来在外头也是大大有名呢。听说外头都有赌坊开了赌盘,要押他能中在三甲的哪个位置,只可惜,他这次的病势来得甚急,春闱怕是不会下场了。」

俞菱心当真有几分意外了,前世里齐珂就是在天旭十五年的春闱里高中探花,一时间风头无双,後来按着惯例入翰林院,一路仕途平坦。而他为人清廉耿直,虽然年少才高,秋闱夺魁高中案首,春闱又金殿提名点为探花,对其欣赏拉拢的王公贵族不知凡几,但齐珂却一一谢绝,甚至连後来的婚配之事也是迎娶了出身不过六品小官家族的聂氏。虽然朝廷百官对此多有暗中慨叹书呆子死脑筋,然而清流之中还是对齐珂大加赞赏的。

不过,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今生的世事流转,昌德伯府姿态变化的同时,齐珂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从一开始齐珏拉拢齐珂,再到後来的梅林诗会上,吴王与魏王的主动示好,齐珂的才学虽然仍旧被士林所称赞,但是却少了很多清正风骨、不附权贵之类的赞语。

对此,俞菱心自然是有所耳闻的,甚至不需要荀澈的格外留神。

事实上,自从梅林诗会之後不久,魏王虽然因为跟吴王良媛的不清不楚而受杖受责,吴王的交际往来却没有减少多少,尤其是对齐珂的拉拢。

所以到了年後,外头甚至已经有齐珂的文集和诗集在流传,几乎都是在吴王的赞誉与支持下出现的。

对此,荀澈倒是没有如何明着鄙薄,也鲜少提起齐珂,也不知道是介意前世的敌对、今生俞伯晟曾经在俞菱心婚事上的考量,还是如今荀滢一直在买齐珂的诗书。

而俞菱心也不太能确定,到底今生的一切变化,对齐珂产生了什麽样的影响。可要是说连这次春闱都不参加,那变数可就大很多了。

「是什麽病?你去看过他吗?」俞菱心知道俞正杉跟齐珂的关系很不错,而齐珂的立场又很微妙,一时也不好多说什麽,只能顺着又问了一句。

「看了一回。」俞正杉点点头,「先前说是风寒,但却比寻常的风寒严重得多,突发高热的时候,将他母亲都吓坏了。如今还在养着,听说吴王府送了好些人参过去,吴王又给请了太医,应该没什麽大事,也就是春闱参加不了罢了。」

「吴王还真是有心。」俞菱心唇角一勾,心里立刻有数。

「大姊姊,」俞正杉忽然唤了一声,然而下一刻又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俞菱心眨了眨眼,随手将白果带着的蜜露拿出来抿了一口。「怎麽了?跟姊姊还有什麽不便直说的?」

「也不算吧。」俞正杉很踌躇,又纠结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道:「虽说豫章师兄这些日子是跟吴王走得近了点,但是我……我总觉得他可能喜欢你们家的二姑娘。」

俞菱心差点将蜜露喷在杯盏里。「什麽?」

俞正杉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他那个人,说起史书文章时话最多,别的事情就没什麽话了。上次我去探病,顺便跟他借了一本书,他就叫我自己去他书房里找。我因此看见他写的诗,虽然是写白梅花,但我总觉得他写的是你们家二姑娘。

「因为那天你们家二姑娘拿着指点的那张手稿,都有点皱了,还是压平了跟新诗放在一起。豫章师兄很少留手稿诗稿的,况且那天在梅林诗会里写的诗不过应景而已,也不是什麽佳作,要说有特别的,就是你们家二姑娘拿起来指点过。」

虽说对於荀滢与齐珂的几番接触,以及这些日子以来荀滢的神态种种,都让俞菱心甚至荀澈心里都有点数了,然而听到俞正杉这样一句句分析下来,她还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道:「你哪里来这样多细微心思。」

俞正杉微微侧过头,没有直视俞菱心,明明年少清朗的嗓音,居然也带了几分低沉与沧桑,「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不如意者这样多,大约相类吧。」

俞菱心没想到俞正杉对晏家姑娘居然这样动情,叹了口气刚要说话,便听外头下人禀报,说是荀澈亲自过来接她。

俞正杉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站起身道:「大姊姊先回去吧,你身子要紧,还是先顾着我小外甥,旁的,倒也不怎麽重要。」

俞菱心也知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决的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先静静心,晏家的事我跟你姊夫商量,凡事都有转机的。至於你刚才说的……」

「姊姊放心,断不与旁人提起。」神色落寞的俞正杉显出几分沉稳与成熟,好像几个月不见,当真长大了不少。

俞菱心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起居留神、保重自身云云,便扶着白果的手,揉了揉自己确实有些酸软的腰,慢慢回到前头去。

一身公服的荀澈已经向俞老太太和俞伯晟见了礼打了招呼,众人因着关心俞菱心的身体,也没有再挽留客套,直接温言告别。

俞菱心瞧着荀澈的神色还算平静,斟酌了一下之後,便在马车上将俞正杉说的事情提了。

荀澈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不发一语,只是伸手去搂着俞菱心,同时摩挲着她温暖而柔软的手。

俞菱心调整了一下自己倚在他怀里的姿势,也是思绪复杂。「我不明白齐珂为什麽要跟吴王走得那样近?他凭自己的才学又不是没有出路,哪怕喜欢滢儿,金榜题名之後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荀澈眼睑低垂,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真是……冤孽。」

俞菱心很少听到荀澈讲这样的话,更少听见他言语之中带出这样的无奈,不由得抬眼望着他。「慎之?」

荀澈捏了捏她的手,又放在嘴边亲了亲,然而满心的烦躁仍旧压抑不住,活了两辈子,自诩算无遗策、智谋过人的荀某人,此刻只想破口大骂。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骂谁,是骂齐珂,还是骂吴王、魏王,还是骂荀滢,又或者骂他自己?

「慎之?」俞菱心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荀澈缓缓吁了一口气,说道:「滢儿性情虽然温柔随和,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却是重情至极,对有些东西也是特别执着。我瞧着她看齐珂的诗文书卷的样子,怕是真的上了心,这是劝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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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奸夫最宠妻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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