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曲终人散终有时

十一 曲终人散终有时

3月20日,莫菲和苏易结束了偏远小站上的美好生活,处于实习期的苏易首要任务是熟悉每一个站点的情况,所以他被调往新的地方工作。而莫菲则被发配给另一个体型胖如漏斗,说话喜欢拽文,声音却和太监无差的男人。这倒罢了,此男还是个超级自恋狂,坚信自己帅绝人寰举世无双。莫菲郁闷的看着新搭档,也只有“发配”二字足以表达她的心情。虽说即便不再和苏易一起搭班也同样是朋友,但莫菲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难过。在和苏易上最后一个白班时,莫菲几乎控制不住落下泪来。她意识到,在这些日子里,苏易一直扮演着自己精神支柱的角色。是苏易,让她情愿每天早早来上班,一丝不苟做事,是他,陪她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没有发疯或彻底消沉,也是他,让她心甘情愿低声下气,被指责或处罚,像滩泥巴似地被人揉来捏去也无所谓。他是莫菲安于现状安于身份的理由,他是她心情平和偶尔快乐的借口,他也是她的奢望是她眼下最现实的天堂。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明知他是要离开的,但她却不停幻想,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把自己骗的有多深。莫菲什么话也不想说,况且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她以为自己会看到苏易蜕变甚至堕落的那天,现在才知道连这都是一件奢侈的事。苏易也没有说什么,他或许是有一点伤感的,所以那一天办公室里罕见的安静。下班后,他对莫菲说,“一起去喝酒”。莫菲沉默的跟着他去了酒吧,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这是仅有的一次。同去的还有几个人,都是平日熟识的朋友,莫菲一直缩在沙发的一角抿着嘴笑,不喝酒也不唱歌。包间里灯光昏暗,莫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沧桑味十足。

苏易情绪高昂的反常,他自从进包间就吆喝着大家喝酒唱歌,又找人玩了一会五十十五,小蜜蜂嗡嗡嗡之类,两瓶酒下肚才坐在莫菲的身边,端起一杯酒递给她,“喝一杯吧!”他的语气很伤感,让莫菲灰蒙蒙的心又暗了不少。莫菲勉强笑道:“今天不想喝。”苏易颓然的靠在沙发上并不多劝,隔了一会又问一遍,莫菲仍是拒绝,反反复复好像在演独幕剧。几次以后苏易终是失了耐性,兀自端着杯子喊大家碰杯,也不理莫菲,莫菲侧身看他,他喝的又快又猛,赢得一片赞赏之声,莫菲摇头叹息,不忍再看。

她跑到点歌台前,高个子的张壮正一个人唱的欢畅,莫菲没心情理他,直接把歌切到了下一首。张壮不满的跑过来和莫菲抢控制板,他拎小鸡似的揪着莫菲的领子往外拽,莫菲索性扒着桌角不松手。两个人闹的不亦乐乎,那边喝酒的一群人都停了下笑着看二人“老鹰捉小鸡”,苏易却绷着脸走过来,他拿了一瓶酒递到张壮面前,“就你一人唱了,搁那边喝会儿酒去。”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张壮也没在意,只是嘿嘿笑道:“逗她玩呢,我要真想跟她抢,早把她提溜起来扔出去了!”说完又对莫菲做了一个鄙夷的表情,“小样!”到底还是把话筒递苏易,接过他手里的酒瓶一摇一晃的走开了。

莫菲笑眯眯的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苏易把话筒塞到莫菲手里,“唱吧!”然后他低头找了首歌,自己也拿了只话筒。莫菲一看屏幕上的歌,张学友和汤宝如的《相思风雨中》,莫菲皱着眉头,“不会唱”,苏易不以为然,“不会学呗”。莫菲欲放下话筒,“唱不好”,苏易扯着她袖子,“自己人玩,又不是叫你比赛。”被抢了话筒的张壮一看莫菲尴尬的表情,有心报复她,便跑到二人中间大声叫道:“安静!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苏易和莫菲身上,“现在,欢迎莫菲和苏易为大家带来一首《相思风雨中》!”张壮带头鼓掌,其他人跟着起哄,不知谁还打了几声口哨。即使光线不好,莫菲还是看到苏易的脸微微的红,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而自己的脸也隐约发烫。两个人都有些扭捏,仿佛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了现行,被这样一搅和,歌自然唱的哼哼唧唧,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好容易唱完了,二人如蒙大赦同时叹口气,彼此相视一笑回到座位。

这意外的刺激反倒使莫菲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苏易的心情也明显见好。两个人都有了喝酒的兴致,尤其是莫菲,竟把那酒喝出了橘子汁的味道,一杯接着一杯,直喝的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结束时,苏易扶着莫菲出门,莫菲直觉自己是清醒的,只是身子软绵绵的不听使唤,脚底下高一下低一下就是落不到实处。苏易的手环在她腰间,手掌极力紧绷着,局促不安的不知落在哪里较为妥当。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家,走到门口时,莫菲突然忧伤无比,她恍惚记起曾有一个如此相似的夜晚,自那天以后,她的每一天都过的像出悲剧。她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她把头倚在苏易的肩上,眼泪打湿了男孩单薄的肩膀。苏易没有问什么,也没说一句安慰的话。在他心里,定是以为这善感的女子为二人被迫疏远的现状感伤。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

他们走进楼道,莫菲一步也走不下去,她索性倚靠在墙上,冷冷的月光穿过狭窄的天窗把黑暗晕染成浅浅的灰,这灰色吞噬了莫菲。在看的清和看不清之间,在仿佛光明和彻底黑暗之间,在前进和退避之间,在爱与不爱,情感和理智之间,在生活与梦想,在A与B,他和他之间……莫菲的眼前一下涌现出无数组合,步步紧逼,逼得她想喊想叫想撕碎了一切看个清楚。她的心是小小的野兽,凌厉的眼,尖利的牙,是酒精把这小兽引来的吧,可是既然来了还拴着链子。莫菲想,连喝酒,都喝在欲醉不醉之间,哪怕再多喝一杯,一杯而已!那链子也该断掉吧。她真想现在就扯断他,让那小兽吞了自己,把自己也变成只野兽。

可是只差一杯酒啊!莫菲没有勇气脱下为人的外衣,她的内心如潮水般跌宕起伏,她的表情淡然的和这月光一样。她靠在墙上,泪水还未干,笑已弥漫开来,“我没醉”,她含糊不清的说,眼神尽处也不过是一个迷迷蒙蒙的影子。

“丫头,别胡闹。”苏易欲伸手牵她,她顺从的把手放在他手心,他压根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应,他只是想牵住她的手腕罢了。但莫菲自然而然的动作让人无力回避,苏易的手在一瞬间的颤抖之后紧紧握住。“认识你真好!”莫菲很认真很用力的说道,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苏易怜惜的拍拍她,“丫头,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和从前一样。”莫菲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的呓语,“真喜欢你叫我丫头。”

苏易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对于今日的分离,他没有莫菲那么多的想法,这是很正常的事吧,即使是夫妻还免不得分分合合,更何况只是一起搭班的普通“朋友”。他只是有一点点伤感一点点怜惜,有一点说不清原因的不舍,这种掺杂的情绪搅得人心里乱糟糟的。苏易重重的叹气稳定情绪,“走,快回家去!”他说着便用劲拉她,他本想更温柔的对她,但因为一只手已经牵着她,另一只落在何处都显得暧昧不清。在这一方面苏易显然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会产生何种效果。于是他们就像演电视一样,莫菲被酒精麻痹的身子毫无悬念的扑在苏易的怀里,倘若这一幕场景恰好被第三者看到,百分百是一出新闻。但实际上二人当时的第一反应只是脸红,就连心脏快速的搏动也是源于羞涩。

幸好楼道没灯,他们得以隐藏在灰色的幕布下,目光越过对方的头顶,一个落在墙上,一个落于窗棂,直愣愣的眼神反应出他们的大脑正处于停顿状态。苏易虽抱着莫菲,但双手却僵硬的支乍着,而莫菲也只是头象征性的挨在他的肩上,她艰难的梗着脖子以免碰到他的脸或其他部位。他们就保持着这种相当费劲却暧昧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恨不能停止。至少有半分钟吧,莫菲突然就松懈下来,苏易明显感到压在身上的力道重了一些。她轻声说:“哎,抱抱我吧……”声音里含着难忍的笑意,苏易也觉得好笑,他僵硬的手慢慢柔软然后轻轻合拢。他们像热恋的情侣一样大大方方抱着彼此,他们更像两个受伤的小孩靠在一起抵御寒冷。

“丫头……”苏易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给她说,可本就沉默少言的男人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在脑袋里飞速翻过一些光影,一桩桩,一件件,恍若一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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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属于你和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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