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抢亲
清。
同治年间。
岁末。
黄昏。
天冷的煞,关东重镇曹家堡,大雪如扯絮,纷纷扬扬,没完没了。
即便冷,因着年关在即,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卖的扯开嗓子吆喝,买的大包小裹,各处呈现出一片喜气洋洋的过年景象。
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暴雨般席卷而来,街上行人纷纷去看,见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大呼小叫,吓得行人纷纷避让,并高喊着:“曹天霸来了!”
曹天霸,附近老狼山上的土匪,传说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碰到他,便是阎王爷来索命,然,因曹天霸是曹家堡人,他早就放出话来,不抢曹家堡一粒米一文钱,所以,不乏有驻足观望者,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忌惮他,于是沿街店铺纷纷上了门板,街头的小贩也挑起担子逃命。
恰此时,打街对面走来三个女人,一老二少,一仆二主,三人皆是一身素服,年老的妇人拉着身量略高的少女,未语泪先流:“玉儿,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玉儿,闺名乔玉贞,本是曹家堡首富乔镇山的独女,数月前,乔家正式破产,乔镇山急火攻心一命呜呼,留下妻子阮氏和女儿玉贞这对孤儿寡母,此时玉贞眼望迎面而来的那队人马正好奇,听母亲问,她道:“爹已烧了百日,孝期已过,我们该重新开始了。”
那老妇人,即玉贞的母亲乔太太阮氏叹了声:“家业已败,如何重新开始?娘知道你答应过你爹要重振乔家的,可是玉儿,你是个女儿家,而今已十七,是时候找个婆家出嫁了,你有了安身之所,娘也就放心,买卖可不是女儿家该做的,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旁边挽着阮氏的丫头麦子却愤愤道:“若不是舅老爷悔婚,小姐早该出嫁了。”
阮氏一叹:“还提那些作何,不提了。”
玉贞没有理会母亲和丫头的谈话,眼看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且个个手中拎着家伙,明晃晃的刀在斜阳的映射下发出刺目的光芒,阮氏也已看见,感觉那些人非善类,于是喊女儿和旁边的丫头:“咱们走。”
而此时,曹天霸已经到了她们近前,猛然发现了玉贞,人便泥塑木雕般愣住,见玉贞裹一件墨绿色的斗篷,风一吹,斗篷如蝶翩然而开,露出里面的缟素,老话说,要想俏一身孝,特别是大冬天的,这一身素服格外醒目,而玉贞身上已经落了很多雪,长长的睫毛也挂满了霜,亮晶晶的,大眼忽闪,曹天霸就感觉呼吸一滞,呆呆的看着玉贞,无声的傻笑着,吓得乔太太一拉玉贞:“玉儿快走啊!”
三人落荒而逃。
等曹天霸回过神来,玉贞母女已经跑的没了踪影,他忙提起缰绳追了几步,左右的找,唯见大街小巷,白雪茫茫,他勒住缰绳,久久的注视着玉贞消失的方向,半晌方回头吩咐手下:“把那女人放了。”
二当家叫孙胜,看了眼车上五花大绑的女人,不解的问:“大哥,咋了?为啥要放了呢?”
曹天霸还想着玉贞那清冷的气质幽凉的目光,心不在焉道:“不咋了。”
孙胜挠了挠脑袋:“大哥,好不容易抢来的,哪能说放就放呢,那小娘子模样俊俏,给大哥当压寨夫人正合适。”
曹天霸回过头来,没好气道:“啰啰嗦嗦,像个娘们似的,叫你放就放,她再俊俏,奈何本寨主对她没兴趣。”
没兴趣?孙胜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几天前,听闻镇上现首富曹老棍子要续弦,娶的是百花楼头牌,外号一朵红的红姑娘,想那曹老棍子已经七十八,那一朵红才刚十八,曹家堡的人未免议论纷纷,说曹老棍子丧尽天良祸害人,这话一传就传到了老狼山。
于是,曹天霸找了几个山寨头目商谈:“老子都二十七了,占山为王也有些年头,这几年一直忙着打江山,东边平定一个西边消灭一个,家底是有了,白花花的银子堆成了山,你我兄弟坐吃山空也能吃上十年八年,可老子至今没个压寨夫人,实在不像话。”
此言非虚,他是苦孩子出身,祖辈就穷,他老爹又好吃懒做,为了糊口卖儿卖女,他是老幺,没等他爹把他卖了,他自己偷着跑了出去闯江湖,跟他爹不同的是,他特别能吃苦,况是为了活命,各种活计都干过,最后机缘巧合遇到个世外高人,那高人说他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于是将毕生所学悉皆传授给他。
多年后,曹天霸回到故乡曹家堡,回来后发现,他除了一身功夫,仍旧穷的要命,想找个活儿干,还没人肯要他,于是一气之下他上了老狼山,先是单打独斗,有了钱之后便开始招兵买马,直至现在,老狼山曹天霸,已经是威名赫赫。
他说自己没个压寨夫人实在不像话,兄弟们纷纷附和着:“对对,实在不像话。”
二当家孙胜,身兼军师,知道他心里所想,就建议:“山下曹老棍子娶亲了,你说那曹老棍子都七十八了,娶的小娘们才十八,这不是祸害人吗,大哥,干脆咱下山把那小娘们抢回来,以大哥的品貌和年纪,和那小娘子才是年貌相当呢,咱这也算替天行道。”
其他兄弟又纷纷附和:“对,替天行道。”
曹天霸正中下怀,手一挥:“走,抢人去!”
他亲自带队,因曹家堡人都知道他不动曹家堡一粒米一文钱,所以曹老棍子根本没防备,他轻松抢走了新娘子,不料,却在街上邂逅了玉贞,所谓一眼万年,就是这个样子,于是他下令把一朵红放了。
孙胜虽有不解,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喊兄弟们把一朵红从马车上弄下来,又解开一朵红身上的绳子,孙胜恋恋不舍道:“我们大当家说把你放了,你可以走了。”
一朵红愣住,随后摇头:“我不走。”
孙胜愕然:“你是不是给吓傻了,我们大当家说要放了你,赶紧逃命去吧。”
一朵红仍旧摇头:“我不害怕,也没吓傻,那曹老棍子都七十八了,我才十八,我跟了他,活着如同死了,想着每天晚上被个棺材瓤子搂着,生不如死,所以我不走,我愿意给你们大当家做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