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净土(1)
被安思怡残酷而直接地说出事实,妹妹咬着牙,握紧的拳头因不甘而颤抖:
“这个装模作样的矮子。。。。。。”
“装模作样?你还真敢说呢。。。。。。明明深受那些追捧者困扰,有苦难言,却又像毒瘾患者一样离不开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呢?那个虚伪的女人是你才对吧。”
“像你这种阴沉的、只活在虚幻妄想之中的女人,又怎能理解社会人的苦恼?反正你也只会在雨天捂着棉被闷在屋里发霉吧?”
“相比起来,总是把自己的肌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这又是何等的不知廉耻?”
“你是哪个封建时代的女人?怎么打扮是我的自由吧!?我可是走在光彩夺目的T台上,站在万人瞩目荧屏前,享受着鲜花和掌声――”
“真是个在意无聊虚荣的女人呢,既然你这么热爱浮华,那就让鲜花和掌声埋葬你吧。。。。。。我和你这种依靠脸蛋和身体赚钱的庸俗女人不一样,靠的完全就是自己对文字的情感,靠的是比外形那种肤浅的东西伟大百倍的文学来获得别人的认可。”
面对妹妹一次次虚张声势一般的发言,安思怡以一种凌虐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毫不留情讽刺道。
哇啊!?这样说可是会造成极其微妙的误解啊!
第一次看到这个安思怡和别人吵起来,看来她针对妹妹那家伙积蓄了相当程度的不满呢,平时那么安静冷漠的一个人,一旦爆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而且,对方是个以语言文字见长的作家,虽然由于不善与人交流而比较寡言,但完爆妹妹这种笨蛋还是没有悬念的。
双眼,继续说道:
“――尽管是以扭曲的方式来实现,但我绕了一圈终究还是达成了我的梦想,而你却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空虚的人生。。。。。。啊啊,真是可悲。”
“那你倒是来表现看看啊!?你的梦想不就是你写的那些东西么?哈!我都不好意思提起你写的那些垃圾!现在像你这种写东西的人都像是下贱的小姐一样,为了换取金钱而百般讨好读者,以文字来伺候客人服务客人,这和卖笑卖肉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还口口声声标榜什么‘梦想’!?真是笑死人了!!”
妹妹似乎是抓到了反击的机会,如同急待复仇的老虎一样,说出平日绝不会说出的尖刻言语。
――不过,她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了她的败北。
妹妹的话,让空气一下子沉重起来,一旁的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就连妹妹本人也剧烈的喘息起来,警戒地瞪着对面的安思怡。
听到妹妹的反击,安思怡不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浮起一丝冷笑,继而回归面无表情:
“世人总是在以一种既定的蓝本生活,疲惫地奔波着,卑屈地生活着,不由衷地笑着,被这种浑浑噩噩消磨着宝贵的生命,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目标所束缚着,始终用‘消极’一词嘲笑着那些珍视着生活,感受着它所赐予的每一分每一秒的人们。”
安思怡大幅度地挥手,遥指着妹妹:
“――相比起终其一生饱受这种矛盾的折磨,倒不如选择像幽灵一样活着,最起码还能保持最真实的自我。和你不一样,我才是真正的活着。”
犹如戏剧台词一般的说话方式,却是根本没有作伪的真情实感。
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安思怡――这个总是把“庸俗”挂在嘴边的女孩的内心世界。
“我想做的事情并不多,但只要是我真心喜欢的事,就没有人能阻拦。不论如何,我会接近全力地努力将它达成,我的时间没有多到可以被失败所浪费,如果有人成为我的阻碍――”
她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非常可怕地盯着妹妹:
“――我就会像这样,发出极其强烈的诅咒!!”
啊?
虽然是很无厘头的言辞,但我并没有笑出来。
不过呢,我的妹妹却发出嘲笑之声:
“真像傻瓜一样耶!说得好听,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像你这样只会躲在书堆之中,连当社长领导这个社团的能力都没有,又故作姿态地说什么大话?”
妹妹的话未免也太过刺耳,我皱起了眉头。
此时此刻的她已是伤心之极,情绪已经失控,仅仅是想通过把火气释放在眼前之人身上来获得发泄。
然而,正面承受了妹妹全部火气的安思怡依旧如古井一样:
“你们不要搞错了,所谓的社团,不是充满名利的交际场,不管你们有着怎样的势力和背景,在这里都是一个普通人,这里是让人安心地展现自己的真实一面,畅所欲言,由衷欢笑的地方。。。。。。这里,是远离尘世的乐土,是远离善于经营处事和利欲熏心的人的,我的仙境,所以,不容许任何人来玷污。”
安思怡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但言辞之中却颇有惊涛拍岸之感。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演讲家么?
我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才华,与其说是语言文字,倒不如说她的内心有一种真正能够震撼他人、触动灵魂的东西。。。。。。那种东西是即使连她这样的作家也无法用语言文字表现出出来的。
妹妹奇异地安静了下来,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半头的女孩,默默地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真是肤浅,想要通过退社来逃避?这样的女人就一辈子满葬在不见天日的沼泽里好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阴沉?真正内心阴沉的人不正是你自己么?”
看来妹妹是触到了安思怡的逆鳞了,即是妹妹没有再说话,安思怡也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总是在意他人的看法,你是别人的奴隶么?你就是一只被人们养在笼中只供观赏的金丝雀,虽说被很多人围着观看,似乎是多么体面的事一样,但事实上你只是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可怜虫。”
安思怡伸手指着一片狼狈的社团活动室,指着凄惨的社员们:
“――看看吧,这就是你过分张扬,不懂低调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连累了大家。。。。。。是的,没有什么可以推脱的,这就是你的错,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被安思怡步步紧逼地说着,妹妹咬着嘴唇,目光游移着,因为动摇而向后退去。
在她眼里,此刻的安思怡一定像是宣告死刑的法官一样可怕吧?虽然是平淡而缺乏语气的声音,但那种审判所带来的压力,正不断敲击着妹妹心脏里的那只大钟。
社团成员们的目光不再松散,齐齐看着妹妹和安思怡,静静地关注着她们二人的争吵。
此时此刻,妹妹已经被安思怡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不得不承受着那对穿透物体遥望虚空的深邃眸子的直视。
端正地站在妹妹面前,安思怡吸了吸鼻子,保持着一如既往冷淡的语调,淡淡地说。
“――所以逃跑时不行的,必须要好好地负起责任。。。。。。留在这里,直到赎清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