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得当 便成就美好
萧涛涛敲响了隔壁的房门,然后退一步,等待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房门应声而开。
三个长相各异,年龄有别的男人的脸在敞开的门洞跟前一览无遗地展现给萧涛涛。
萧涛涛微微地笑了一下,用家乡的口音开口说话:“我是四川来的,我叫萧涛涛,听说有老乡找我?”
“哈哈――老乡见老乡。找你可不容易哦。快――进屋坐,你算是找到老乡了,我们全(施)是四川来的(哩);都是老乡。”一个瘦小的男人热情地把萧涛涛迎进屋,萧涛涛这时看见,房间里不是三个,而是四个男性同胞。只是,那紧贴在瘦小个子的男人身后的是个更瘦小的男人,确切说,还只是一个看上去没到长到进入小学年龄的男童。
看长相,萧涛涛基本能断定,男童跟热情而瘦小的男人是父子关系。小小年龄,竟能跟随父亲登入这圣神宝殿,萧涛涛很敏感地感受到了眼前这孩子的幸福与这瘦小男人的父爱无边。
“进屋就坐噻,坐下聊聊――”一位相对年轻而高挑的男人带着浓重的地方口应,大声地邀请萧涛涛入座。
萧涛涛尽量显出大方而随和的状态,就便坐在了进屋右侧的一张小床的床沿一角。其实,心里有几分后悔来敲响了这扇房门。
萧涛涛不是个很随和的性格。跟任何人接触到熟悉,再到友善甚至亲密,在萧涛涛看来,那是需要缘分和很长一段时间或者一种带着天意的偶然,反之,她给人的印象,是不易于接近的。
萧涛涛坐下来,稍微放松点心情;这才看见,自己就座的小床另一角,已经坐了一位男士。到这个时间为止,就只有这个跟萧涛涛就座在同一个小床的各自把据着一角的男士,还没发出声响。
萧涛涛感觉他应该是这个小床的主人。因为他的脸上有一付主人的表情,在无声地向萧涛涛表达欢迎。
萧涛涛不知道该怎么应酬,便回以微微的笑容和礼貌地点头。
还是那位瘦小而热情的男人,打破了大家拘束中夹带着的几分尴尬。他首先提议:“我们自己来个自我介绍吧。从我开始,我从四川乐至县来,在县文化馆工作。我姓孙,你们看来都比我小点,就叫我老孙吧,这是我六岁的儿子,今年秋季要进小学了,乘着这个寒假,带他出来见点世面。”
年轻男子这时接过话,介绍自己说:“你们叫我小刘吧。我跟老孙是一个县份上来的人。我是无业游民一个,得坏了文学这个病;走不进去又舍不得出来,就在文学的门槛边缘游荡。象个孤魂野鬼,自己孤孤单单,别人还嫌弃不堪。也不知道是掉进了个什么**阵。”
大家一起笑。都有点共同的感悟。
文学这个**阵,真是迷糊了不少人。先前报到,看见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的场面,萧涛涛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声:《人民文学》可真能开发商机。
但关键是,每一个能够到来的人,都深感荣耀无比。
一直保持着适度的微笑与矜持的,跟萧涛涛邻座,在全体老乡堆里,唯一略显体积壮实点的男士,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说:“我从L县来。文学这个名词,在我来说,是个悲哀。你们叫我大K吧;我的职业就不介绍了。我怕说出来,你们有的人可能躲开。要是因此影响我们难得的这段日子的相处。就真成为我此行的悲哀了。”
大家又一阵笑。
从这个时候开始,“悲哀“就成为了大K的专利,同时成为了他的代名词。
萧涛涛却寻思起了大K的“自我介绍”。
先L县,就让她想起“穷山僻壤”这四个字。在印象里,那是一个偏远得以萧涛涛的想象完全不能抵达的地方。唯一能够跟它联系到一起的,就是萧涛涛在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的画面上见识到的,那些粗犷而野性的马帮汉子。
L县在萧涛涛想象里,的确是一个有点神秘可怖的地方。
而大K强调,他的职业说出来会让人害怕.甚至有可能躲避。
这就更激发了萧涛涛丰富的想象。不过,所有想象归结拢来的最可怕结论是,大K很有可能是位采矿工人。
在萧涛涛想象中,那真是个可怕的职业。
想想每天得顶着盏灯,匍匐着钻到那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去。每一次钻进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地面上,再拥抱阳光和亲人。那真正是很怕人的。
而如此境况之下的大K,居然还热爱着文学。
这样,大K在萧涛涛心里,就有了份比老孙和小刘稍微重了点比列的份量。萧涛涛有几分神往L县的神秘和遥不可及,又为大K特殊的职业敬佩与怜悯参半。加之感觉大K的文学素养之高;非常人可以攀比。所以,从一开始,跟大K说话,就略微贴近一些。
其实,后来知道,老孙是文化馆的馆长。小刘是当时享誉全国的饲料大王刘家两兄弟的隔房弟弟。而大K的职业,更是跟萧涛涛的想象,隔着一十八万千里有远。
事实上,只有萧涛涛自己,是最没有背景和值得夸耀的平凡小女子一个。唯一比他们多份幸运,是她的短篇小说《男人的不幸》,在鲁迅文学院笔会期间,被最后通过审核,发表到了八八年第二期《人民文学》正刊上面。
这是很多人做梦都难得梦到的好运气。
因为赵国青老师三番数次赵萧涛涛校稿,很多人对萧涛涛就莫名的有份说不清楚是羡慕还是妒忌。大多都跟她保持着一种只能感觉,又言说不出的距离。
萧涛涛本来就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所以在开会期间,萧涛涛除了自己房间的三位同伴,接触的人,也就只是限定在包括大K在内的三位(加上老孙的儿子应该是四位)同乡男士。跟其余文友,几乎不相往来。
况且,会议期间,萧涛涛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仰慕而崇拜的那些个曾经几乎被萧涛涛视为神一般的著名作家身上。
萧涛涛做梦都没敢奢望过,能够与那么多自己喜爱的作家,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