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的痛(下)

子沐的痛(下)

小姑娘象只受惊的兔子,“呼”地立起身子。两只眼睛充满了疑惧。

沐一看,这是个清秀的姑娘,纤细的腰身,却是丰满的胸脯惹眼得很。

沐顿生怜悯。不知道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家,为何一大清早会卷缩在这门角旁边。

他再次问:“小姑娘,你要找谁吗?”声音很亲切,担心姑娘会被吓跑。

“我找报到处。”姑娘在子沐亲切的注目下,放松了一些。言辞还是很拘谨。

“报到处?”子沐问:“你是――”

“我是刚毕业等待分配的中师生。”

沐一听。心里顿时有份不安开始扩散。

沐所在的县城,在中国的版图上;已经只能用“偏远”来形容了。

而且这个县城杂居着多个民族。治安一直不稳定。

途径这里的火车,到站之前都会听到播音员通知,要求各位旅客关闭好车窗。

沐把姑娘招呼进去,到自己办公室坐下。细打听,姑娘来自成都附近郊县。只知道自己被分配到了这个偏远的县城。其余情况完全不知道,尤其不知道自己将要接受的命运安排。

沐到这个时间,也并不知道姑娘的名和姓,更不知道姑娘未来的命运,是在他自己一句话之间被界定。

但子沐已经开始不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安顿姑娘坐下,给她倒了杯开水。

沐急匆匆赶往人事部门。按照姑娘刚才告诉给他的名字,让负责通知各区(镇)教办接待新教师的部门人员调出花名册。

非常不幸。

姑娘的名字被安排在离这个县城最远,最偏僻;并且是在一个纯粹少数民族的寨子里,做村小教员。

沐几乎没加考虑,立马提起电话,拨通姑娘即将去往的那个镇的教办。

沐亲自为一名陌生的姑娘,请求教办在分配时稍做调整,把这个羸弱的姑娘安排在离镇子近一些的学校。

那边回答尽量安排。

不久回电话告诉子沐,所有的人员已经通知完毕。

姑娘没有机会做任何调整。只能去离这个县最远的那个镇子,再去离那个镇子最偏僻的寨子。

去一个只有一位男教员(兼校长)的村小,做教员。

沐平生第一次有了罪责感。

但,他已经无力改变一切。

他安排姑娘吃了顿早饭。让自己的司机送姑娘去最远的那个镇子,并通知那个镇子的教办,一定要专门安排人把姑娘送达目的地。

那边回答,学校的校长会亲自到镇子上来迎接新分来的老师。

沐无言。只能催促司机赶紧出发。

司机平素只送局长。最多顺带送送副局长。

今天却被派遣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就为了送一个新报到的村小教员。不高兴就完全写在脸面上了。

沐猛然地发火了。

且来势不可抵挡。

司机没见过局长发火。更没见过局长发如此熊熊怒火。

心里很冤,不敢再做半句分辨。赶紧帮着姑娘把行李放进后座,踩动离合就出发。

司机一清早出发。回来已经是大黑天。

沐心里有愧。也没语言象司机作解释。

那是秋季开学的日子。

大约半年以后,子沐找了个机会;去了一趟姑娘所在的学校。

在前呼后拥的陪同下,子沐翻山越岭地走到了那个山寨,找到了那座村小。

沐在迎出来的孩子们身后,看见了半年前蹲在L县教育局大门一侧的年轻姑娘。

沐是个局长。

也是一个人。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他不可能忘记年轻姑娘受惊而突然站立起来的身子,以及她那清秀的模样,她那纤细的腰身,那丰满的胸脯。

而眼下,子沐看见的是:一个与这个古老的寨子里面的当地妇女没有了区别的普通女人。

她已经是女人了。

因为,子沐看见了她的腰身已经不再纤细,她的肚子已经明显地凸起。

她已经怀孕。

沐再没有去过那个寨子。从不提起这件往事。

沐痛着自己。罪责着自己。

却无力改变结局。

沐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之后,在某一个随意之间,把这个沉重的往事提起。

沐告诉萧涛涛,他前不久陪同一些高官(在他们面前,子沐的官位显而易见的低),坐火车去过拉萨。

火车就在开往拉萨的漫长的沿途期间,翻来覆去地播放着《天路》。

后来在萨拉距离天空仿佛只有一只手距离的山巅,子沐又听见当地的人们撕心裂肺地在的歌唱着《天路》。

逐开笑颜的高官们忘记了高原反应可能给心脏带来的危险,放开来手舞足蹈配合着那高亢的旋律。

沐静静地走到一旁,只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感觉着一份说不出的凄凉。

沐说到这里,住口不再言语。

萧涛涛旁边坐着第一次和子沐见面的思思。

母女俩和子沐一起,沉浸于一个语言所不能抵达的境界。

分别的时候,萧涛涛告诉子沐:“我懂你的感觉。”

沐微笑不语。

萧涛涛不知道和子沐,是否还后会有期。

但她再不能忘记,那个留在在远山的寨子里的,当年曾经青春动人的年青姑娘,那个被人们遗忘的村小教员。

萧涛涛很想打听到她后来的命运。

假如再见到子沐,这该萧涛涛要问的第一个问题。

作者题外话:一个人的命运,可能在一句话中被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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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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