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锲子
云隐宗。
云山雾绕,山脉之间,似有龙腾凤鸣之势。
人道云隐宗占了块风水宝地,三山环伺,是为藏风聚气,洛水环亘,五座主峰呈五星奎聚之势,这是继千百世而不衰的景象。
而亦有修风水的宗师提出,如此风水,不似天成。
云隐宗以丹立宗,其宗主当年以一炉九转还魂的仙丹名震九州,随后便带着侍从辗转至此,开了山门,百余年来,不问世事。
这宗主也是个谜,除却宗内辈分极高的长老,纵是云隐宗内嫡传的弟子,也不曾见过宗主半面,只听闻宗主长年于山中闭关,无大事不出。
江湖盛传云隐宗的宗主是个女子,可惜世事变迁,白云苍狗,谁也说不清这传言自谁而起,也就说不清传言的真假了。
此时,云隐宗的后山,却是来了两位客人。一位着一身黄衣,捧着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容器,另一位却是严严实实的一身黑袍。
二人由守山的长老引着,来到了一处平凡无奇的山洞前。
长老在洞口恭敬地唤了声“宗主”,听着里面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进”,才将二位客人让了进去。
洞中一个看似不过十六七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似是已经等待了颇久。
云衣此刻正皱眉看着面前这位据说是她表姐的客人,她说她是云家旁支,而自己小时也还见过她。
云衣当年逃婚离家,至今已有百余年了,本就人事纷杂,这不知道隔了多少支的表姐早就没了多少印象。
其实她不该见的。
世人皆道云隐宗宗主丹道无双,却少有人知晓她不修武道,她也没什么必要修武。
她本是远古世家云家最受宠的嫡小姐,她身边的近侍白露是当今天下第一剑修剑破天最得意的弟子,白露自小护她长大,到后来她一时任性逃婚,也是仗着白露的修为她的丹技,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了这云隐宗。
所以云隐宗主的神秘,是为了保护她不会武的秘密,而白露,是决不允许她在其不在的时候会见外客的。
碰巧,现在白露不在。
近几个月,西土发生了一件大事,听闻是天火降世,凡说得上名头的炼丹师纷纷奔赴西方,她一个月前让白露去探探情况。
她之所以会见这位远房表姐,也是因为这件事,拜帖是昨天递上来的,说是这位表姐得了天火,来与她打个商量。
洞中空空荡荡,仅一套用于会客的桌椅。
云衣坐于主位,淡淡地说了声“坐”,黄衣女子道了谢,坐了客位,黑袍人站在了黄衣女子身后,本想默默无闻,偏偏引起了云衣的注意。
云衣注视着黑袍人,冷笑一声“本小姐可不和畏首畏尾的朋友说话。”
黑袍人如受惊般抖了一下,黄衣女子笑道:“我这朋友惹了些麻烦,不敢见人,这次来,也是有事劳小姐帮忙。”
说着,示意黑袍人将兜帽摘下。
良久的沉默。
就在黄衣女子以为云衣要动怒的时候,云衣缓缓开口:“这位朋友,怕是惹了不小的麻烦,这层易容的面具也是下了血本了吧?”
“哈哈,小姐好眼力”黄衣女子的笑脸似有些绷不住了,“不过她确是不敢轻易以真面目示人,望小姐见谅。”云衣挑眉看了她一眼。
又是寂静。
黄衣女子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最终,一声爆裂声打破了寂静,声音来源于黄衣女子带来的容器。
“哦?炼天炉?”云衣的视线终于放弃探究那个神秘的客人,“相传娲皇补天之时,便是拿它炼的七彩石,你倒是有几分本事,竟寻来了它盛放天火。”
“小姐慧眼,”黄衣女子急忙应道,“只是这天火毕竟不同凡物,炼天炉困不了它几日,所以我二人才匆忙来见小姐,希望小姐收服天火,于丹道能更进一步。”
云衣没有再接话,她凝视着被火灼得通红的神器,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得天火的?”
“不过五天以前。”
“那各路丹师是否还在西土?”
“这...应该尚在,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夺得天火不敢久留,不知后事。”
“最后一个问题,就凭你二人之力,是如何收得天火的?”
黄衣女子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在这种关头,云衣不急于收复火种,却老神在在地坐在这仿佛听故事,不过她却也不敢怠慢,答道:“我曾机缘巧合得了卷上古聚火之术,能取天下异火储于炉中,本是个无缘修丹道的前辈想出来的炼丹之法。此次天火之争,丹师皆欲收服天火,我只取火种,是以占得先机。但我非炼丹师,此物于我无用,所以献给小姐,换些有用的东西。”
“你想换什么?”
“等小姐收服天火功成,我们再谈。”
云衣隐隐觉得她应该等白露回来,可炼天炉确是困不住天火,此时已有炸裂之势,而她,需要黄衣女子将天火从炉中引出,思忖片刻,她终是决定赌一把,“开始吧。”
天火脱离了仙器的束缚,汹涌而来,云衣不闪不惧,盘腿席地而坐,然后,被天火一口吞噬。天火成于造化,其生其灭遵天地法则,而丹道大抵是与天地法则最近的一途。
炼丹,说到底是以人力夺天工,借山川之灵,草木之英,以补人力所不足,这其中关键,便是理解所炼之物之中的法则,然后拆解融合,以全己用。
是故收服天火便如炼丹,试图理解造物法则,然后或重组或融入法则。所以炼化或是被天火炼化其实无异,只要神识不灭,便能浴火重生。这是炼丹师方懂的关节。
黄衣女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无措,她无从知晓炼化天火的办法,只是隐隐觉得这一副等着被天火炼化的架势不是正途。
时间在拉锯中消耗,云衣以一种肉眼可见地速度变得虚弱,天火竟也有了熄灭之势,就快要成了,云衣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而就在云衣肉身几近透明之时,异变陡生。
原低眉垂手立于一旁的黄衣女子突起一掌,不顾天火灼肤之痛,于火势之中,正中云衣胸口,霎时天火反扑,却又似是能量耗尽,二者终是同归于尽。
洞中又恢复了寂静,黄衣女子甩了甩自己被灼成枯枝的手,喃喃道:“希望这笔买卖不亏。”黑袍人缓缓揭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那容貌,竟与刚刚消逝于天火之中的云衣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