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恶霸与四国
阿丑有点黑,其实也不是有点,而是十分,整个人黝黑黝黑的,甚至还能看得到有点发亮,仗着这一身皮肤的优势,她喜欢站在幽暗的巷子里吓人。
阿丑还有点暴力,她力大无穷,还皮糙肉厚,贼耐打,喜欢逢人就说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已是武林高手,再习得一招两式就能天下无敌,
其实要是这样也就罢了,怎料她还特喜欢找人“切磋”,整条西街,上到八十岁阿爷,下到四岁小孩,没有哪个没挨过她几拳揍的……
她制药本事也很高超,奈何却从不医人,只喜欢对人使些药效奇特的药,比如,让人发出猫一样叫声的猫粉,使人瞬间脱发的脱落粉,让人浑身发痒的痒痒粉,无药可解的春药……
诸如此类,劣迹斑斑,这些个作为都甚是天怒人怨……声名狼藉到把她名头一挂,除了几个趣味相投和稍能忍耐的老相熟外,其余人皆如神人附体,能瞬间转移到三里之外。
众人皆知,阿丑9岁时能吓坏人,10岁时能怼死人,11岁时能打伤人,13岁开始能药死人(当然,没真死)……
要说她这样的小恶霸,整条街怎能容得下她,还让她逞凶肆虐了良久?
这就得讲述到后台强大的好处了,阿丑的后台是徐娘,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只是她这个大名鼎鼎和阿丑的大名鼎鼎有点不同,她的大名鼎鼎是誉满天下,阿丑的大名鼎鼎则是“臭名昭彰”。
徐娘来历神秘,任职魅楼大夫,同时偶尔兼职摆摊出诊,医术之高明,简直能说除了寿元已尽没法治和不想治外,就没有她治不了的,
而且她还有善心,除了给些达官贵人治病收大钱外,偶尔也会给些穷苦人家免费治个病,用那些收来的大钱医治疗穷苦的人家,所以,在这条街上,甚至整个铁西城城里城外,人人多少都会给她几分薄面,以防自己哪天发生个什么意外,还能有个保命符挂着,命比天大,这样一想,众人也就稍微能忍受一下这天杀的小恶霸了……
说来徐娘是怎么把人养成这样的,徐娘不知,众人就更加不知了,只知道阿丑是徐娘从城外尸堆里捡回来的小乞丐,给了她名字,教了她知识,让她叫自己徐娘……
许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又许是阿丑根性本劣,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就那么离经叛道的,那性子就这样随着个子的生长而成长了起来,越发作恶,控都控制不住。
终于,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了,这种每天被小恶霸欺压,连家里小孩听闻其名都嚎啕大哭的日子,在某一天嘎然而止了,那某一天就是徐娘离开的那一天,收养了阿丑八年的徐娘,在那一天,出城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只给阿丑留下了书信一封……
至此,小霸王再也没有闹过,也不知道是太伤心了,还是徐娘走了怕没有靠山被人群殴。
她不闹了,众人许是念徐娘的恩情旧念,又许是想着徐娘可能还会回来,计划着去群殴她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
日子竟就这么意外的,平平静静的过了下来。
众人开始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不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毕竟,习惯也是养出来的。
就这样,阿丑和众街坊们就这么平静而无趣的渡过了三年……
徐娘不曾回来……
已经19岁高龄的阿丑想,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那么神秘,那么厉害,一如来时无人可知,来自何方?要待多久?去时也应当是如此的。
真是无影无踪……
想念!
虽然她平静了这么些年,奈何余威犹在,可相处之人不多,可嫁之人,更是为负,所以至今高龄19,别人崽子都生了几个,最大的都能打酱油了,她依旧孤身一人,只能独自对月长叹……
人前逞强人后落寞!
……
国纪995年,年过三月,银国。
先王病逝,新王登基,天下大肆,普天同庆。
为天下人饱足,共享喜庆,国库开仓放粮十日,几日下来,即便是离首城相距甚远的铁西城,城里城外那些外来的流民乞丐都得到了暂时的温饱,全城顿时显足一片欢乐姿态,没了不久前因新王到处追杀叛臣逆贼而导致的诚惶诚恐。
新王上任,杀足了人,也做足了爱戴的姿态!
也不知是为恶,还是为善。
银国的冬日一向较长,所以现下虽是三月,天上却还时时飘着小雪,冰天雪地,本该是雪白清冷一片,却又因是年后不久,又是城内,街上店铺门外都还挂着贴着些许的红,或是红绸条,或是红灯笼、又或是红贴纸、红描漆,倒为这阴冷雪白日子里的热闹添足了喜庆的氛围。
“吱~”着一身宽大黑袍,顶一头黑色及耳短发的阿丑迎着寒风细雪推门而出,因是在后巷,安静寂寥,这一声响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有几分突兀。
门的侧边不远处,几个衣不蔽体靠墙抱膝的乞丐听见声响,弯曲的脊背警惕的动了动,埋在臂弯处的脑袋抬了起来,见是熟悉的人,便又低下了头,再次紧紧的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阿丑知道,他们这是在取暖,想借着朱红高墙内透出的暖气抵御这冬日里的寒气。
墙内火气很足,确实很暖,透出来的暖即便隔着街道都能隐隐感觉得到。
不过这暖也不是人人都能过来蹭的,今日这些乞丐还能在这,想来是嗜酒如命的护院阿狗立了功被赏了几壶好酒,现在喝得不知道躺哪去了。
虽然人人都喜欢明面上喊她阿丑,背地里叫她恶霸、或恶女,但阿丑却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恶人。
无声的瞟了一眼墙边的几个灰色脑袋,把门“嘭”的一声关上,接着便笼着双手,仰着脑袋,顶着寒风细雪,绕着朱红高墙,沿着小巷快步走了出去。
一路沿走,再遇两三流民乞丐,亦都靠着墙体缩着身体坐着。
朱红高墙,墙里喧闹温热,歌舞升平,墙外却衣不裹体,食不果腹,都说心寒才是最寒,却不知这几年冬日体寒寒死了多少人。
只听说,这每年冬天每个城的城外都是尸山遍野,烧得黄色脊土是黑了一片又一片!
这几年冬天确实是越发寒冷了!
沿着高墙走了好一阵,阿丑才走出这阴冷小巷,拐个弯,进入一条宽敞大道,各色各样的人影来来往往,偶尔车马穿梭,显出几分热闹繁华之态,和后巷截然两样姿态……
人流往来,却多是头上顶着一头银色白发,无论长短,无论男女老少,只有零星几个顶着黑发、褐发,或是金发的脑袋穿梭其中,在这一堆银色中很是突兀,而阿丑就是突兀中最突兀的一个,整个黑黝黝的她掺杂在这一片清冷的浅色中,简直就像一滴滴在白纸上的败墨。
这一片大陆有多大?世人不知,但众人皆知,现世上有四国。
东阳国、寒武国、巫国、银国,四国呈东南西北方位而立,造物神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概是环境所致,这几个国家的人或物竟都长得各色各异,大不相同。
银国,主产矿物,以冷硬的机械技术为本,就连国人的身体特征也都能体现这一特性,轮廓深邃,肤白,发银,蓝眼,多喜爱穿着冷色衣袍,一眼看过去,多显清冷,如冰冷机械般亦是一番冷硬之态。
寒武国,以武为尊,崇尚武力,家家户户,就连小孩都能打出几拳,许是习武之人多心大,不拘小节,所以寒武国国人多粗狂豪迈,热情好客,就连肤色也多是豪迈健康的小麦色,发色黑或褐,眼睛亦是如此,一副和银国相反之态。
巫国,国人黑眼珠黑发,肤白或黄,数不清,说不出的蛇虫毒物遍地,主要以诡异的巫毒巫药,蛊虫致胜。
东阳国,国人肤白金发,崇尚隐术,是阳光下的鬼魅,喜偷袭,被众国不喜,被骂为最不光彩的腌喳之人……
所以银国和东阳国被统称为白种人的国度,而寒武国和巫国被称为黄种人的国度。
阿丑偶尔也会去茶楼听一下书,看一下话本,所以,也就知道人有不同,物有相异……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般不同!黑种人?
看着这来来往往的清冷热闹,看着飘飞的白色雪花,不禁抬手看了一下自己黑黝黝的双手,最后甚觉不妥,遂把那黑黝的双手凑到脖子边,装作不舒服般扯了扯衣领,碰及由一根绳子挂着的黑珠子,顺手把它塞进了衣领内,然后再把手凑近嘴边,掩饰性的呵了口气,搓搓手,这才放下,把手笼进袖里收拢起来。
怎能质疑自己,阿丑边走边想,接着被一娇媚声音打断思绪。
“哟,两位爷,天寒地冻的,外面又飘着雪花,赶紧进来避避寒呗~好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你们~”
“是啊,屋里可暖了,还有好酒好菜呢~包爷满意~”
“……”
声音一声比一声娇媚,话落尾音还拖着绕了几绕,带着钩子般,直把人的心思也勾得绕上了几绕。
不说男人了,听得女人都能被勾得心里酥上一酥,但对阿丑来说,这都听了八年了,再怎么勾也都听腻了,刚还从那里的后门出来呢,那声音,熟得她都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谁。
侧头瞄了一眼,可不就是惜花和画眉,大冷天的,两人还穿着单薄,前凸后翘的扭着细腰,搂着两个男子从门口进去了。
阿丑不禁啧了一声,替她们抖了三抖,想着明天要不要给她们多准备几包御寒的药物,免得伤风感冒了被楼姑扣工钱。
是的,阿丑在雅魅楼上工,原先只是做个算账的,后来徐娘走了,楼姑看她做了一段时间的算账,用得还算顺手,又因着徐娘的安排,看她跟徐娘学过医,虽下药作恶本领高超,但也还是有点医术,便让她算账的同时续了徐娘楼里专职大夫的位置,当然,工钱也是算两份的……
当时阿丑缺钱啊,徐娘走的时候把钱一分不剩的都带走了,那时候吃喝拉撒都是跟楼姑预支的,又因着徐娘的安排,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
当然,现在也还是缺钱,钱没攒起来几个,都用到自个研究药物上了,真是能有多愁就有多愁,也幸好熟悉了这工作后,做起来还算清闲,时间也有弹性,慢慢的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转回头,温吞吞的走到了雅魅楼的对面,运来客栈,是个茶楼,人来人往,生意很好,起码相比其它一样规模的茶楼,这个生意要好上很多,只是,这么一个雅致的茶楼,竟开在了一个妓楼的对面,怎么想怎么怪异,难不成是熟读那些文人雅士的心思,为了让那些雅痞能隔街观花,一慰干涸的心灵?
“呵~”阿丑坏心思的想着,不禁自顾笑了一下走了进去,门口高声招呼的两个店小二看见了也不管她,她便径直走到了掌柜的柜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