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

在江南千江堰一家富户的后院，一个容貌秀美的少女正在梳妆，身旁的侍女一手捧着雕花檀木盒，一手打开盒盖，里面各色钗环光彩夺目。此时另一个侍女从房中的衣柜取出一袭桃花色轻纱裙，走近少女问道：“小姐，今天穿桃花色好吗？正是春光明媚，这颜色正适合。”

少女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侍女挑的衣裙。

这个少女正是容家千金容皓月。容家世代经商，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容皓月的父亲容祖望作为长房嫡子，继承了家业。容家原本开粮店起家，后来又陆续扩展了规模，因为与官家结了亲，开始经营盐业和漕运，到容祖望这一代，已经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户。

容祖望一共有二子一女。长子容展业帮助父亲打理家族产业，次子容展庭致力仕途，一心科举，小女儿容皓月在家中备受宠爱。容展业和容皓月乃嫡子嫡女，他们的母亲玉琴绮是当朝玉贵妃的妹妹，容家向来有与官家结亲的传统。

容祖望十分宠爱小女儿，尽管族中长辈早就有送容皓月进宫的打算，但是容祖望一力阻挡。

他的亲姐姐容千红，现在已经是太妃了，当年就被父亲送进宫里。但是那后宫千娇百媚，哪里是那么容易获得君主宠爱的。容千红在宫中汲汲营营，最终也不过搏得一个嫔位，还是先帝驾崩后，她才晋得妃位，现在先帝的妃嫔都被安排到慈恩寺长伴青灯，她才二十五岁，还没有一子半女，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容皓月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他可舍不得让她进宫。哪怕找一个家世清白的读书人，有容家帮补着，女儿也不必受婆家的气。

尽管父亲这样想，但是哪个少女不怀春，不期望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美好？容皓月自然也想要遇到自己的盖世英雄。

容皓月是千江堰城内有名的世家千金，城中闺秀聚会定少不了她。闺中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外出也多是在某户家中赏花品茶，或是到寺庙上香。

这天在城西顾家组织茶会。顾家二女儿顾娉婷一手琵琶技艺曾获得国手称赞，相貌身段更是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顾娉婷跟容皓月十分要好，因此顾家组织茶会，容皓月第一个来帮忙。

“顾姐姐，你家园子里的牡丹花真是国色天香。”容皓月看着满园的牡丹，不禁赞叹道。

顾家园子里的牡丹花有十分珍贵特别的品种，魏紫、姚黄、赵粉、豆绿，特别是豆绿，像飞翔在半空中的绿蝴蝶。

顾娉婷也最喜欢这豆绿：“这是我哥外出巡铺子的时候给我带回来的，听说是西域引进的，十分稀有呢。”

容皓月虽然是大家闺秀，但绝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因为父亲疼爱，家中兄长外出见识的时候，偶尔她要换装跟着兄长出去，父亲也不会横加阻拦。所以她虽然是二八年华，却也不是只会赏花品茶的寻常女子。

容家主母方秀枝出身书香门第，对自己的女儿要求也十分严格。她平时主持中馈的时候，容皓月也跟在她身边学着看账、安排采买。除此之外，容皓月还做得一手好菜。

为了这次茶会，她在家中厨房忙碌了一上午，准备了芸豆卷、荷花酥、豌豆黄，还有她最拿手的桃花姬。这几样茶点既美味又好看。

午后时分，参加茶会的人陆续来了，按照约定，每人都从家中带来了几式茶点。

茶会上，李家千金说出一个消息：“我家哥哥说，一直驻守西部边城的孟平川回到殷都了，因为接连打了几个胜仗，这次被君主赏了府邸和封地，还被封了上将军的封号。”

这个消息一出，席上的众女子都既惊又喜。

孟平川出身将门之家，他祖上就出了多位开国大将军，他的父亲在早年边陲一战中不幸身亡，他的母亲因此被封了诰命。他秉承父命，为朝廷南征北战，短短几年就在几场大战中获胜，最难得的是，传说他鼻若悬胆、唇若涂脂、长身玉立、眉目疏朗，真正的一个美男子。

顾家和孟家曾是故交，顾娉婷小时候就见过孟平川，但孟将军去世之后，两家就渐渐疏于联络。但顾娉婷一直记得小时候的小哥哥，他在游戏时曾说，长大后要娶她做新娘，顾母也曾对她说，两家小时候有过婚约。顾娉婷的大哥顾怀亮与孟平川颇有私交，他知道自己小妹的心思，也答应她，等孟平川回来就让他们见一面。

容皓月常听顾娉婷提起他，所以对孟平川也十分好奇，但是她想，什么样的人会不喜欢顾娉婷呢？连她都觉得，这个女孩子当得美好二字。

很快过了半月有余，一天顾娉婷差人来通知她，说顾怀亮约了孟平川去城郊的寒山寺赏海棠，让她一起去。

容皓月刻意穿得比较素净，已经是初夏，她穿了一身月白衣，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

寒山寺的海棠是出了名的好看，每年这个季节都会引来游人如织。容皓月的轿子在寒山寺的后门停下，她常跟母亲来上香，与住持关系良好，所以她下了轿就进了后院。

顾娉婷已经到了，容皓月眼前一亮，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了。只见顾娉婷穿了一身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华胜，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活脱脱一个天宫仙子。

“顾姐姐今天好漂亮，面若桃花。”容皓月不禁打趣道。

顾娉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妹妹快别笑话我了，羞死人了。”

容皓月坐到她身旁，为她抿抿鬓间的碎发，两人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正当两人聊得起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和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