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子
第一次考试不出意外的交了白卷。这里都是千挑万选才被推荐上来的最具潜力的人才,从来没有过交白卷的情况。
要是旁人,谁会去在意呢?可她却是个着实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每每遇到她都会一眼认出,免不了在背后指着脊梁骨嚼舌根,窃窃私语。
她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有些话她听得见,自卑的情绪在她意识里生根发芽。待在房间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原本一天三次领餐,她只敢去一次。
第二次她是尽力去填写,但也没有过。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绝对不会通过第三次的时候,却是侥幸合格。
检察官怕她是作弊,对着反复检查是否存在过分重复的地方,再给所有阅卷人面前过了一遍,一直到没有任何异议。
仅仅是通过合格也不足以晋升,但还要考虑到她年纪的因素,便是留她多活几日也好。
任其自生自灭吧。
一批晋升,新的学子进入。也同时带来了许多小道流言,包括她的身世逐渐在学院里传开。
“听说这里来了个不祥之人,样貌极其丑陋,在哪儿?”
“她晋升了?该不是作弊吧。”
“这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听到会说你怀疑监考官能力,你是要被……”
“但如果我们稍微……不也是功劳一件?”
“别!不怕脏了手?反正她过不了中试,死定了。”
“是啊,初试算什么?就她这种怪胎胚子,妄想侥幸能过,啧啧。”
学子们在她背后言语攻击,明里暗里说的什么她心里明白,无非就是两个字“不祥”“怪胎”。
她对着水面看自己,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长成,肤色黝黑斑驳丑陋,眉眼口鼻都挤在一起,确实难看。
越是这样想越是全身难受,体内器官绞紧,体液翻腾,干呕起来。
腐酸感涌上心头,流淌全身,化作滚烫泪水从眼眶中倾泻。
想起那些话,不免会心生怨恨。但她本性善良,即便被这种声音包围得喘不过气也只能自己咽下。喝了口水缓和些许,趴在桌上一页页翻着书看。
往后的每一夜,这些声音在脑海徘徊。躲在被子中哭泣,想死在屋里一了百了,可她又不敢如此。
心里有一股隐隐的胀气,压缩在她的胸腔内透不过气来。
自裁会遭天谴,万劫不复,被囚禁在无尽黑暗中生不如死……
她每每闭眼,梦里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仿若是前世灵魂困在无尽梦境中,深刻地印在骨子里,折磨着她懵懂又弱小的心灵。
就这样的心态一直维持到第一次中级考试结束,她最先交卷,想要避开人群赶紧离开。
仍然没过。
失意的那段时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比以往更加自闭。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另一面——中地大陆,毫无征兆接连落了好几天的玄雨;北冥黝黑汪洋的狱海深处,惊涛骇浪,导致引发剧烈海啸;与之边际相连的天海受其影响,赤潮泛滥,腥臭难耐。
掌管中地大陆的域主派人接连上报,恐有大劫,请求祭司占卜。
朝员心急如焚,他们又不愿亲自下去调查;那些听到些许传闻的学子唯恐天下不乱,一传一个惊心动魄。
即便是这样的滔天大事,那个帝下仅仅眉头一紧,只觉得烦人。一闭眼,抬手一指地下,意思是让中地自己尽快摆平这事儿,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还威胁,若是摆不定就把北冥所有朝员都扔去喂北冥角鲲。
身着玄雘朝服的官员齐齐跪下三列。
冤枉!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万般无奈只好苦巴巴去恳请只会理睬帝上一人的祭司占卜问天,祭司被他们吵得烦才金口一开,只说是听到了哭声,可这让他们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就躁动了9天,接连9天玄雨过后又是放晴的好天气,下面上报无事后松了口气,这事儿就算了了。
发生的事件需要上书记录在册,暂时负责记录的北冥亥甲君将内容写得圆滑也不切实际。敷衍写成是“海中一霸的角鲅闹小情绪,八成是又失恋了,引得中地不得安生”。
插曲过后,所有人的重心又全部放在了那帮学子人才上面。
转换到女主。估计也就只有她与世隔绝。没有说话的人,也从来没有人跟她说,中级都是要去听导师讲课的。
她倒是好,一次都没去,就像是从没有过她这个人儿似的。
这样不去上课,即便卷面合格,也不可能晋升,一大部分是要看导师的印象,巴结送礼都来不及,别说是一次都没去听课了。
第二次考试之前,她的房门被人故意反锁。
“反正过不了,索性也别占那块地碍眼。”
“就她那样儿,就是股恶臭,影响所有人发挥。”
她在房里听到了外面的闲言碎语,坐在地上大哭。
她是不被待见,但就这样错过着实不甘心。
看着一边椅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整扇门砸开,好不容易赶去但也勉强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考试。
原本学子就没有多少钱,这些还是剩下的饭钱,只够一扇门的修理。
等到成绩出来,她没有去看,自然是知道又落榜了。
她实在是撑不下去,好无力,好痛苦。
黑暗仿佛是个巨大的怪物,逼近,撕扯,吞噬她的信心和勇气,侵占她最后坚持的信念。
累了,放弃了,趴在桌上,想着如果这一睡,永远都不要醒来该多好……看着旁边的小小烛虫,明明那么弱小,却为什么还要挣扎去发出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光茫。
她渴望希望,忍不住伸手上去,感觉到它们是如此温暖,心里也稍微温暖一些。
还好,还有这些小小的烛虫和她在一起,一点一点重燃她心中的希望。
“水形君!”朝堂之上,侍官将这件事告诉他。帝上一喊出这三个字便是宛如晴天霹雳,众人齐齐跪下。
空中、地上,都是水形军的耳目,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也无形无色。只在帝上发号叫他的时候才会显现,做的也只有一件事,告诉帝上想要知道的一切。
同样,他也是罪恶的惩罚者。
骤然间,这一批所有造势的学子全部消失不见,其余的转去别地授课。
侍官不是不庇护她,是一次次给他们机会,却不想变本加厉。
门被敲响,来人在外面对着自闭在屋的小人儿说:“跟我走。”
她一惊,是许久没来见她的那个哥哥!
欣然开门,乖巧作礼,尾随于他。
她被带到考场,理由说是帝上发现榜上有作弊现象,要挨个抽查。题目就标在案上,写的是问:你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很奇怪的题目。
但桌上的字眼好似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让她控制不住心中想要倾诉的欲望,最终将心事凝结在笔尖,织出一段心里话——“我想活下去……”
于是,她又被同样残暴地拖去了金銮殿,在所有人面前以极度卑微的姿势跪拜,俯首贴地,颤抖着身体。
就和她第一次进到这里的画面重叠,威严震撼的魄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紧闭双眼,满脑子无数幅画面闪过,无一都是等一下自己会被怎么处置,不断在反省自己为什么一时没有按耐住要写出这样大逆不道违背天德教诲自私自利的话语,就应该写我只想要报效中天,报效帝上,粉身碎骨万死不辞,这样的话啊!
上面的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大步上来,其他朝员全部跪下,伏首贴耳。
帝上离她越来越近,她十指掐得发白,紧咬嘴唇,不敢妄动。
旁边的侍官响着盔甲,冰冷的金属气息宛若尖刀刮过她的脊梁骨。眼前的人拿起一样东西,以为她就这样一命归西。这些东西重重砸在自己的身上,宛若千斤压顶,落在一边凌乱无章,散成一片。
“抄50遍,滚。”
众人惊恐,也为她松了一口气。悄悄回过头看那个秧豆苗一样的人儿,她现下粘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腥甜气味,侍官将她拉起,人已经满口鲜血不省人事。
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傻了,还以为是当场咬舌自戕,幸好只是咬破嘴唇吓晕过去。
只怪她自己年纪太小,经不住吓,一点点事儿就半死不活。
她被送到医馆,安祥躺平。
全身都被温暖和舒适包围,四周弥漫云雾,洁白一片,眼前温暖的光茫治愈着她,还有轻盈曼妙的天籁之声……等她睁眼,忽地眼前冒出一副狰狞面容,内心再次崩溃,没来得及合上眼,直接又一次晕了过去……
恍若是做了一个荒诞的噩梦。
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四周依旧如斯,案上的小虫又暗了几只。案上的书好似和以往的不太一样。群青色的书面上挥着精致的金色叶蔓纹样,侧边还有她的房间排号,反复确认是她的书。
只有合格的人才会发到新书,这就说明,她晋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