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妖
这老狐狸,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就在她转过第三个路口时,那群如同黑乌鸦般的黑衣人空降。
真是刺激。
萧霁此刻躲在不知哪户人家家中换着衣服——头上布巾一裹,怀里拽出白马毛临时装成发髻的模样,往头巾里面一塞,打开随身带着小匣子里,黄粉一抹,撒上几点泥巴,往人家灶台上放了几十文钱,佝偻着腰,出了后门。
拍了拍胸,才发现,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前别说二两肉,连个指甲盖的起伏都没有。若无其事的含着胸弯腰,走过去巷子,在巷口栽了俩桃,往胸口一塞,晃来晃去的口袋胸有了,几分老妇气息也有了。
路过街口那匹没了半截尾巴的白马,萧霁托了托布巾,颤颤巍巍的过去了。那马一个响鼻,啐了口口水。马主人正好回来,完完整整的接收了,一抹脸,嗷的一声,骂骂咧咧的摔打着草料。
照着这个速度,晚上应该能回去吧。
萧.戏精.霁心里打着小九九,一步一个哆嗦。
突然前面的人流乱了,一只黑猫三下两下蹿了过去,人群熙熙攘攘,喊着,骂着。
这不是林妹妹么?
这才离开多久,怎么就喊打喊杀了?
她耳边灌入‘妖孽’二字,脑袋一懵。摇晃着自己都感觉快要散架的骨架子哆哆嗦嗦的往人流哪儿挤过去。
唔?不对……那不是。
突的,脚底一空……糟糕了。
最后印在她眼底的一一个隐隐发亮的阵法。
待她醒过来,是在青阁里面。
阁塔的底层,这里面已经大变样了,处处都是垂下飘散的白丝将出口掩得严严实实得。四下倾倒的物件东倒西歪,仿佛被人席卷了一般。
星阑距离一堆人有点远,风光月霁地坐在一堆事后玻璃渣旁边翻看着《镜生花》,只是脸色发白,也不知道书放那么远看得见什么。
拢了拢头发,咳了咳。
自己现下还是老太婆装扮。红衣坊的旧部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有几个人不在其中,看他人灰败的脸色,看来还是发生了。
出现了内鬼,只是这几个麻烦家伙不知和谁勾搭起来了。
是谁呢?萧霁发现她的脑袋有点空,除了蓝穆,还没有谁这么大手笔过。
“这是哪儿啊?”
无奈,该装,还是要装。四下,歌女们打量着她,却不敢出声。萧霁压着声音,逼出一口痰卡在喉中,颤抖的声音苍老而无助。
“这是青阁。老人家,您怎么会在这儿?”一姑娘壮着胆子,轻声问道。声音很轻,细若蚊蝇,一旁的伙伴不赞同地拉了拉这位还有些天真的姑娘。
我怎么知道……
“青……阁?咳咳……老朽……咳咳咳!不知道怎么就……醒来就发现在这儿了。”声音犹如破风箱,萧霁憋着撕心裂肺的咳嗽,被一股子马骚味儿呛得难受,一张被白毛遮挡的脸上发黄,满是泥土,隐隐可见皱纹。
这丫头压低着声音,眼睛四下飘着,是在怕什么?
不过萧霁可以肯定,这是在和尚出发之后才发生的,这幕后者的目标是谁?
她过了过脑子里的存货,发觉自己越发依赖的东西,在这时候帮不上一丝半点的忙。
先看看现下情况。
她半靠着墙壁,发黄的手脏兮兮地缩在袖子里,出气多进气少。不过没人再来问了。空气中的气氛静谧到可怕。一众舞女歌姬面色沉重,唯一的老者陈嬷嬷叹着气,在年轻人的包围下,显得异常苍老。
萧霁敛眉,脑海中蹦出一个名字——
萦缇……
萦缇不在!萧霁隐隐有些担心。萦缇重伤,如今没看见人,莫非……萧霁往最坏的方向猜想——该不会是妖!
本以为只要帮着和尚解决这‘活死人之乱’就好,何曾想……
莫非这背后的黑手伸向的是和尚和萦缇?
正思索着,有人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仿佛有多只鼓槌击打着地面,这……不是人。
萧霁呼吸有些困难,神经被提到了极致。
丝丝绕绕的白丝缓缓分开,发出胶布撕开的声音,她先是看见了一只苍老的手掌,而后,这脸……居然有些似曾相识,若不是好有些印象,她都快忘了。
这人就是,中和堂的那个老大夫。
怎么会是他。
妖气萦绕,浓郁中带着些花粉和苦药味儿,这居然是个妖。萧霁眯起眸子,回忆起当初见面时的画面,这,明明没有一点儿迹象啊?
此时的老大夫,就像一只巨大的扑棱蝶子,萎缩的翅膀像拖抹布一般挂在后面,皱巴巴的,依稀还能看见旧时美丽的图案。下半身是好几只细长的毛茸茸节肢,浑身似乎都挂着黄黄的粉末,散发着奇异的气味,苍老的皮囊垂下,花白的头发宛如茧丝。
那双眼睛,藏在层层叠叠的眼皮下,仔细一看,宛如球状的晶体,没有一丝眼白。
萧霁颤抖地躲在一旁,将戏精精神发扬光大。
“这就是你们根据指示抓住的……啊嗯?”老头呼呲呼呲地发声,喉咙里仿佛有着千军万马崩腾,吐出的一句话却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但却让这些人面露忌惮甚至恐惧的颜色……
“根据指示,就是她,没错!”出声的是个少女,声音稚嫩,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正义感。
她认识这个声音,就是当日出声的那个女孩子,还有几个她没想到的几个歌姬。
“是嘛。”老头声音咕噜噜的在喉咙间翻涌,张口吐出一个细长的管子,像极了蝴蝶那卷曲的嘴在萧霁旁边转着,发出一声嫌弃至极的怪叫,“嘎!!一股子马骚味儿……”
萧霁几乎不敢呼吸,直道这根恶心的管子撤开。
这这蝴蝶妖怪转而舔向那群歌姬,细长的管子滴着粘稠的液体,在姑娘们面前盘旋着,似乎在挑着那个下手。
“你!你别动,我我……我再找找,我一定能找到霁青那个骗子王八蛋!”
“她可是难得的美味……”老头细细口水,轻轻出声,噗呲噗呲的声音带着丝丝兴奋。
房间里又多了几天白丝,看起来坚硬如同钢丝,泛着异样的光泽——有毒。
啧,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吖!
她拧着眉头,颤抖着身体,缩成一个球,心底却是气愤的很,愣是被一个糟老头子惦记这么久……不禁有些反胃。
要怎么逃出去呢……蚕丝么……
她隐隐有了个想法。
先摆脱现状再说。
那边的歌姬舞女们一脸的哭丧,隐隐有啜泣和哽咽声。
“红门不幸,居然遭此大劫……”
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大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精神都还有些恍惚。
“但愿霁青小儿莫要落入毒手……最好不要回来……”陈阿嬷哑着嗓子,“她前不久还难么慎重认真的让我们小心,却不想,糟了内人的手……”
“嬷嬷……莫要伤心了。”石榴揉着陈阿嬷的背,替她顺顺气儿。一脸的愤恨。
“只怪我没教好这孩子……”
星阑那双璀璨美丽的眼睛朝萧霁看去,笑了笑。
这狐狸,莫不是发现了?萧霁装着害怕的模样,把一个无知粗野的妇人演到了极致。
那家伙笑得更欢了。
名副其实的妖精。
不一会儿,这妖怪就会发现。
萧霁朝着那群人慢慢挪动了过去:“各位姑娘,可有水……咳咳!”
半伏趴着身腰,粗糙的布料在地上磨蹭,一脸发黄。
“婆婆,拿着润润喉咙吧。”一位姑娘到了一点儿隔夜的茶水递了过来。
“多谢……”萧霁缩成一团,抖抖嗖嗖的喝着,一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往这儿撒了点儿符灰,画了几个符咒。
不一会儿,一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哒哒哒而来,宛如迎面拍来的暴风雨,红衣坊的姑娘们缩了缩,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红颜失色。
“骗子——嘎!!”声音上扬,蚕丝舞动着,宛如刀刃,在地上划出一道要命的痕迹。